司徒悦也察觉到了。“喜欢那车吗?你等等。”
    灵犀一半疑惑一半没明白。司徒悦打了个电话,还神秘的直冲她笑。没两分钟,车停在了门口。
    开门时司机楞住了。
    “老张,是我室友脸上有花吗,怎么眼都不眨?”作为灵犀的大学室友,司徒悦对此类调侃很有心得。
    老张一下回过神来,脸涨的猪肝红。
    司徒悦看完老张又看灵犀,有点小得意。“上去坐坐吗?”
    原来是她的车。
    世界果然小。
    也没拒绝的必要,灵犀随她上了车。正反相对的座椅堆满软枕,坐进去跟掉进棉花堆一样。司徒悦捞了个在怀,舒服的窝着。“……辗转好几家,最后还是自己开了公司。万事开头难,现在勉强糊口吧。”
    她简单讲了下这几年的经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灵犀不多话,偶尔几次开口都在点子上。司徒悦沿着她引导一路说下去,兴起时还做了几个手势。
    一点星芒耀过。
    灵犀托着腮,长发打手肘泄下去。眼神若有似无,打量对方无名指上那颗圆钻。
    话说多了会口干,喝水时司徒悦偷偷把钻戒往手心推。“一直说我,要不说说你吧!这些年怎么样?”
    房车并没开走,还在停车场。
    灵犀朝不远处的越野车一扬下巴。“在那了。”
    “什么在那?”视野里就是辆普通越野,三十万不能再多了。
    “我的全部家当。”
    司徒悦笑容一窒。“开玩笑啊?”当年A省状元出身的人,大小奖项拿的手软,含金量比真金还金,怎么会?
    灵犀并没跟着她笑,眉宇坦然。
    再笑下去就显得勉强了,司徒悦听到自己极艰涩的声音。“难道……难道你还在找沉嘉树?”
    信手拨过被空调吹乱的长发,灵犀微微地笑了。
    和司徒悦简短聊过后回房补觉。
    定的是晚宴,灵犀不急,虽然大部分人上午就到了。被窝里听到敲门声,爬起来开,记得没叫客房服务。
    谁找她?
    门一开,穿高定西装的青年大喇喇倚墙。他眼尾细长、略显轻佻。架鼻梁上的金丝框把那股味彻底升华,活脱脱刻出斯文败类四个大字!
    看灵犀这个打扮纪年直挑眉。“你怎么还在睡?”
    被吵醒的缘故,灵犀脸上还泛着淡白,嘴唇粉粉的。宽松大白T,牛仔短裤露出一截大长腿,很居家的样子。
    “不睡觉做什么?”灵犀开了门往浴室走。
    她长发编着麻花,走起路来身后甩啊甩。
    敲了敲表,纪年找地方坐下,姿态比她还像个主人翁。“也不留点时间打扮打扮,还半小时就开席了。”
    “足够了。”灵犀在刷牙,满嘴泡,又指挥他把床边那条裙子拿来。
    食指提溜那条礼服,他黑人问号表情。“等下就穿这?”
    倒不是裙子难看。
    就是太日常了,微收身的基本款。料子也一般,人家服务生的制服没准都比这个好。虽说人靓就是任性,也不好这么随便吧?
    院花不要面子的吗?
    说白了同学会就是大家展示自己成功与否的场合。不管男的女的,头发衣服搞起来,珠宝名表戴起来,总之就是营造我过的很好的氛围。
    “迟到一会也不打紧,不然领你去买身新的。”纪年这么建议。
    “钱多烧的?”
    勾手拿走裙子,灵犀轻瞥一眼。
    那一眼的风情要是用在外面,全场都得小鹿乱撞!
    从浴室走来,她换好了衣服,又随手挑双平底鞋扶墙穿。麻花辫随手拆了,披散的发微卷,宛如清冷的丝绸滑落肩头。
    她的脸小小的,让人联想到精致的SD娃娃。微敛的睫浓密无比,小刷子一样。更难能可贵的是,那么普通的连衣裙都让她撑出了大牌感。
    真是人比人得扔。
    纪年语气带笑。“喂喂,裙子哪买的?我要是那老板,死活请你穿版,销量不愁。”
    懒得理纪年的调侃,灵犀边走边挽了个髻。
    “等等。”纪年几步上前,递过去支什么。“涂这个提升下气场?”
    玻璃门前两人影相高绝。
    灵犀不疑有他,接住一看笑了。“哪来的。”
    一个男人随身带这个?
    “看秘书用的不错,叫她帮买了支。”
    “难为纪先生你百忙中还抽空关注这种东西。十基九紫,所以这才是你不婚的秘密?”她笑着戳了戳纪年的紫西装,缓缓旋出刷头。
    是支棕色唇釉,嘟嘟的那种质底。她刷了一笔在虎口,触感冰凉,顺滑浓稠,晶体闪耀,可以想象涂在嘴上何等丰盈。
    “还不错。”点评完她抽出纸巾慢慢的擦,虎口红彩被推开,一层晶耀细细铺在幼滑肌肤上,像白雪蘸梅,又像初雨落虹。
    擦几次都擦不净索性作罢,灵犀将唇釉合上朝他抛回。
    纪年接住后一脸懵。“不用?”
    她回头,浅浅一笑很倾城。“你眼里,我还需要提升气场?”
    还不够生人勿近的?
    “唉?用都用了,还给我算怎么回事?多不卫生。”纪年猛皱眉,嫌弃的很。
    “又没擦嘴,喜欢的话你可以继续用。或者送何诗逸?”她耸耸肩,笑着拧门出去了。
    同学会定的顶楼宴会大厅。
    正热闹的一塌糊涂,乌泱泱几大桌。环形沙发坐了好几圈K歌发烧友,个个鬼哭狼嚎。一会《同桌的你》一会《今天你要嫁给我》的,悼念他们有过或根本没有过的青春。
    灵犀不用说,绝对的焦点。
    这几年纪年也修炼的越见骚包。人又齐整,走哪哪一堆异性侧目。这两人一起进的门大家都尖叫了,吹口哨的、拍桌子的,一如往昔少年。
    “这不是我们金融新贵纪老板吗?居然和院花成一对啦,还捯饬这么帅。”
    “这小子真好事占尽,我们等下灌死他!”
    “对!还得给我们表演猪八戒背媳妇。”
    纪年这些年手底下光公司就开了几间,还有一间说话要上市了。对应刚三十的年纪,一句新贵担得起。
    “别别!真不是夫妻档。”纪年笑着挡住大家攻势,把灵犀拦身后。“我二皮脸怎么说都行,她是姑娘家脸皮薄。程远!你最近怎样?”
    纪年找了个闹得最凶的人搭讪。他说话时眼睛很真诚,就像一直在关注你,让人不自觉交心。
    “嗨!还不是做那个么。”那人和他勾肩搭背一边聊去了。
    入社会近十年,青涩的同学们油滑很多,几句调侃拈手就来。索性纪年不是吃素的,几下太极把人绕回去不提。
    灵犀本就冷艳挂,同学里朋友真没几个。
    比不得纪年的长袖善舞,她找了角落坐下,身上自带冷冻气压。除了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男同学,一时也没人过去搭讪。
    同学都在聊天,互相讲些经历,大多非富既贵。
    他们是国内顶尖学府里最顶级的那批学生,动辄某省状元。因为学的金融,大部分从事的还是金融。专业上又刚好是国内顶端那一小撮,十个里面八个富,剩下两个是暴富。所以灵犀说自己全部家当是那辆车时,司徒悦才会吃惊成那样。
    “灵犀。”
    “程教授。”灵犀站起来。
    贴身缎面长裙流泄而下,显得身段曼妙高挑,毛估比教授还高一丢丢。虽然没人和她搭话,却不知道多少双眼在偷瞄,结没结婚一个样。
    面前的是恩师程教授。早已褪去当年的严肃,又生的胖,像个笑眯眯的吉祥物。程教授作了个坐下的手势。“最近怎样?”
    这是同学会的标准开场。
    “挺好。”灵犀不擅长聊天,要是纪年来答,最少能扩列出八百字的范文。
    程教授也知道她这人不擅言辞,继续起头。“我听纪年那小子讲,你现在从事的好像不是本专业?”
    纪年是个会来事的。逢年过节拜见恩师不说,还把些假装解不开的事送老人家面前逗个闷子。要不是程教授膝下不是女儿,早把纪年收了。
    “是,我加入了救援队。”非盈利纯人道主义那种。
    说来体面,其实危险,尤其她还是个女人。
    程教授顿了顿。“当年你成绩那么优异,我没想过你会从事非本专业,不觉得可惜?”
    最终进入顶尖学府的顶尖学生,一般不是努力型。这类天赋型学生大多从小目标明确,不会轻易更改。像灵犀这样中途改变的实在凤毛麟角,一个系挑不出十个。
    灵犀专注看着程教授。“不可惜,我现在的工作更有意义。”
    程教授也在看她,等她的如何更有意义。可灵犀已经住了嘴,聊到这又没得聊了,高冷本冷。
    还好程教授没尴尬多久。
    除了几个实在赶不来的,差不多齐了。他和师母被请到首席,由纪年几个会来事又混得好的发言,准备开宴。
    那厢首席一堆人让坐,你上座我下座的推个没完,中国人的传统糟粕在这时表现的一比那啥。
    灵犀被安排在侧席,左边是室友司徒悦。因为大家都想坐,右位反而暂时空出来,好几个男同学虎视眈眈。
    纪年被拉在程教授那张台说话,就有人不开眼的占了。
    “好久不见灵犀,你喝酒还是果汁?”那男同学人模狗样,打算帮她整理餐具展示展示绅士风度,突然一阵芒刺在背。
    一回头!纪年正站在他背后,一脸阳光灿烂,笑的那对细眸都眯起来。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没白来。男同学立刻福至心灵,一边讪着,那谁谁,我坐你身边!一边和纪年招手自己走了。
    灵犀自顾自擦碗。中袖里露出一截皓腕,白晃晃的,扎眼极了。那么细!纪年想自己一手能抓两个。
    “帮我也擦擦?”他试探着问。
    灵犀多看他一眼都嫌。“长手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要别人肯定摸着鼻子该干嘛干嘛了,纪年倒被冷冻惯了,又撒娇卖痴。“我不嘛!”导致坐他右边的同学一脸恶寒。
    灵犀不动纪年只得自己来,末尾还不忘狗腿地替她倒饮料。热菜冷菜一道道的上,大家车轱辘敬酒,终于传到灵犀这,她准备喝几口饮料对付对付。
    “我这白酒耶!”那几个男同学起哄。
    “不行不行,你得喝白的!哪怕一口呢。”说着又让侍应拿来干净杯子,倒了一小口酒摆桌上。“看我们诚意足吧!你喝这一小口就行,咱们喝这么多。”
    他们把自己的杯和那新杯摆一起,满杯和杯底相差悬殊。
    纪年想围魏救赵都不行,好些人在那起哄。
    “你小子老帮灵犀干嘛?刚才说不是对象的你忘啦。”
    “就是!休想英雄救美。”
    纪年脸上挂笑,脑子已经飞快过了一万个怎么把酒挡了的方法。
    猪队友灵犀却伸了手。
    她一饮而尽,杯口朝下做了没养鱼的手势。大伙都乐了,还有开口酸纪年的。“看把你罗嗦的,院花多干脆。”
    纪年笑容一窒,复又笑。
    按中国的酒桌规矩,一旦喝了第一口,别人的敬酒就得来者不拒。否则就是厚此薄彼,看不起敬酒那个。他就是有心都再插不进手。
    一番无差别喝下来,虽然都一小口,积少成多也有了大半杯。
    灵犀脸上挂上了两舵娇粉,真芙蓉带雨、初荷落虹。对比其他女同学的化妆品堆砌,美的那叫个霸道!定力差的都不敢多看,怕丢丑。她每喝一口那头就有男同学嚎叫一声,直到把这关过了,那伙人才转攻下个目标。
    她刚坐下,纪年就递来热毛巾。他抿着唇,表情有点负气。“干嘛逞强?你又不能喝,多和他们扯几句就行了。”
    灵犀擦完脸又擦手,嘴唇潮潮的,蔷薇粉色。“懒得费唇舌。”
    还是一贯的冷酷。
    纪年不说话了,帮她布菜。
    如果是沉嘉树呢?他帮你挡酒还这么说吗?
    要是灵犀听到纪年内心这句,肯定毫不犹豫地答。还用问吗?我连别人敬他的都一起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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