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守夜弟子附和道:“我也是,雾气蔓过来后,什么也看不清,我们本来还能在空中猜拳,后来实在无聊得发困。”
    郁金:“会不会是雾气里有能让人睡着的迷香?”
    弟子迟疑了下道:“我只是觉得困,倒也没睡着。”
    瞿苒苒问不出所以然,眉心紧紧皱起:“罢了,等刀宗的人来后再说。”
    数十个拥有自保能力的弟子惨遭虐杀,这怎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玄天刀宗,主殿。
    身袭红衣的少年身姿挺拔地站在正中央,金色的阳光从背后勾勒出形状,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主位上的男人。
    姜岳松板着脸,眼睛微微眯起,压着怒气质问道:“与朝廷有牵扯就算了,你竟然还把手伸到了皇宫里。”
    他用力拍着扶手:“我看你是腰板硬了,无法无天。”
    姜时镜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我的手可没那么长,能伸到皇宫里。”
    姜岳松拿起桌上的宣纸甩在他身上,怒不可遏道:“白纸黑字,你自己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帮你擦谣言屁股,一路擦到皇宫里去了。”
    姜悔站在侧边,眉目拧起:“许是有误会……”
    “又是误会?”姜岳松砰砰地拍着桌子,紫檀木在击打下裂开一道缝隙,隐隐有往两边倾倒的迹象,“就是因为你们夫妻俩总宠着他,溺着他,什么事情都让他自己拿主意决定,才惯得他无法无天。”
    “皇宫是什么地方,他也敢往里伸手了,还传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谣言。”
    姜时镜捡起地上的宣纸,左下角盖着幕落山庄的标志,大致意思为江湖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咸鱼教圣女□□刀宗继任人,源头为皇宫内李姓公公传出。
    康王?
    得了封号的王爷会被派去封地,未经允许不允许回京,他倒是躲在阴暗里,操控着傀儡消除所有对自身不利的风险。
    “您既然知道这是谣言,又何故抓着不放。”
    姜岳松气的眉头皱出三条痕迹,俯视着底下无畏的少年:“即使是谣言,刀宗也绝不能跟那样的女子扯上关系。”
    姜时镜脸色一冷,唇角拉成一条弧度:“您眼里的好姑娘难道就该是温婉懂事,相夫教子,在这后院里蹉跎一生?”
    姜岳松:“蹉跎,什么叫蹉跎,这是一个妻子该有的气节。”
    少年垂着桃花眼轻“呵”了声,语调冷淡:“别人家的女儿,您凭什么要求她在一个全是异姓的家里以丈夫为天,孩子为地,自断羽翼困在后院里一辈子。
    他抬头掀起眼眸直视姜岳松,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你有问过祖母甘愿吗?母亲甘愿吗?”
    第149章 晋江
    ◎武林大会32◎
    空气安静了许久, 紫檀木长桌在重重的一掌下一分为二,断裂成两半,桌上的杯具香炉等东西凌乱地滚落至地面, 一只茶杯咕噜噜地滚到少年的面前。
    姜岳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神色难看到极致:“你现在是在质疑我?”
    他指着一侧不出声的姜悔:“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继任人, 为了一个妖女顶撞长辈,没有一点规矩。”
    “武林大会结束, 你给我去雪崖上闭关一整年, 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什么时候再下来。”
    姜时镜弯腰捡起滚到脚尖的茶杯, 淡淡道:“祖父真的以为雪崖关得住我。”
    “你……”姜岳松话还没出口, 殿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弟子, 慌张道:“宗主,不好了, 徽启山参与小组赛的弟子出事了。”
    姜悔脸色一变,两步跨下台阶往殿外走,路过弟子时:“边走边说。”
    他脚步稍顿了下, 转头望了一眼姜岳松, 视线转向少年,冷声道:“跟上。”
    弟子顾不得礼仪, 连忙爬起来,将汇报的信息全部吐出:“约有数十名弟子惨遭虐杀, 现场……”
    徽启山。
    还在等待的弟子逐渐焦虑,恩华寺的弟子排成一圈,双手合掌, 绕成圈虔诚地念着经文, 神农谷的弟子则收集了一些手帕, 将散落的残肢收集起来,放在一起。
    桑枝靠在树干上,望着拢在阴影里的小道出神。
    神农谷以医术治病救人,无声无息间却研制出附带蛊虫的禁药,将尸体变成丧尸,且蛊虫不会受骨笛所影响,这种药物除了伤害人类破坏东西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她不明白谷主是以什么心态才能独自一人制出上万的药,明知道它能带来前所未有的毁坏,却不销毁,封存起来,又被牙儿和李刺轻而易举地全部盗走,仿若神农谷是无人之境。
    这种堪称疯癫的行为,只有消失已久的前毒刹教教主能干得出来。
    深蓝渐渐褪去,东边的霞光驱散笼罩的晦暗,山间的温度很低,溅射在树干上的血凝结成了冰珠。
    雾气于不知名的方向蔓延,很快覆盖了整片树林,白茫茫透着些许凛冽的寒冷。
    “怎么忽然起雾了。”弟子疑惑道。
    瞿苒苒暗道不好,趁雾还不浓厚,解下背后的乐器抱在怀里,大声喊道:“所有人围在一起,不要分散。”
    桑枝带着小飞鱼往人群而去,这里的弟子大约只有不到十个,部分弟子待在清泞潭并未过来,还有一部分兴许连发生了何事都尚未得知,还在勤奋地做任务。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雾气就已浓重到视线范围一米左右。
    恩华寺的诵经声并没有停,数道声音重合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
    瞿苒苒站在桑枝的侧边靠前,指尖按在琴弦上,凝重道:“雾有问题。”
    桑枝取出骨笛横在身前,低头瞧了一眼再次作出攻击状的小飞鱼,它喉间的鸣声急促得几乎要压过诵经声,前爪微微屈起前倾,只不过没有再后退。
    “若真的是禁药,让弟子找机会回清泞潭,雾气里大概率有药。”
    瞿苒苒应了声,不放心地嘱咐着朝外围成圈的弟子道:“确保自身安全,往清泞潭撤,不要慌乱。”
    弟子道:“雾太大了,来时的路完全消失了。”
    “我头好涨,这雾好像有问题。”
    桑枝拿出身上用于解小飞鱼的慢性毒,分给瞿苒苒和周围的弟子:“身上带解毒丸的,不管药效先吃。”
    闻言神农谷弟子皆把身上的药丸全部拿出来分给其他弟子。
    桑枝找了一圈,看不清曹裘在哪里,大声道,“曹裘,你带着队伍回清泞潭,我相信你的方向感。”
    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准确无误的根据简易地图找到清泞潭,这点雾气应该也难不倒他。
    “我尽量。”曹裘回道。
    不规则的圆形圈慢慢朝着一个反向挪动。
    桑枝忽然感觉脑袋一阵胀痛,身上的力气似乎正在被抽离,且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状况,瞿苒苒用手帕围住口鼻,撕开袖子上的衣料递给桑枝,闷声道:“遮住口鼻,能挡一点是一点。”
    她刚伸手想去接,腿边的小飞鱼忽然“呱”了一声,蹿进了雾气里消失不见。
    “来不及了。”桑枝下意识把骨笛放在嘴边,笛音刹那响起。
    与此同时,蛰伏在浓雾里的身影在靠近下,逐渐显现,拘搂着后背,姿态怪异又扭曲,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循着血味,一步步的靠近。
    弟子们举起手里的武器,惶恐又丝毫不后退:“怎么办,它们来了。”
    “我们这么多人,只要它们从雾里出来,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可昨夜死去的师兄弟人数比我们还要多,我们会不会也……”
    瞿苒苒奏响琵琶,携着内力的音波一圈圈地从弦处散开,雾里的丧尸步伐慢了下来,空气里的血腥掺着腐臭重到令人作呕。
    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滴落,郁金伸手摸了一下头顶,满手的血混着几只扭动的蛆,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蓦然看见一只爬在树干上,距离自己只有六尺的丧尸。
    “啊啊啊,怪物在头顶……!”
    慌乱的声音一瞬炸开,随着第一只丧尸落地,其他不知何时匍匐在树干上的丧尸接连跳下,其中一只砸在弟子身上,生生地把人砸晕过去后,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下,扯断了弟子的手臂,往嘴里塞。
    不规则的圆被丧尸群打破,刀入肉的声音和哭噎声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小飞鱼爬回来守在桑枝的身边,横瞳拉成一条竖线,警惕的盯着雾气里的丧尸,它的后背被尖锐的指甲挠开,血渗出来滴落在雪地里,发出刺啦声。
    雪山里并没有多少毒物,桑枝索性转了笛音,尝试操控丧尸体内的蛊虫。
    瞿苒苒手中的琵琶曲从婉转渐渐激烈,她怕伤到其他弟子,只敢弹奏辅助的曲调,以此减缓丧尸的行动力。
    雾气让大家不得不四分五散,各自为战。
    随着时间流逝,渗入体内的药起效后,弟子们的内力渐渐被抽离,惨叫声相继响起。
    桑枝满头大汗地盯着面前两只腐烂到看不出样貌的丧尸,它们身上还穿着刀宗弟子的衣服,死了大概一两个月,其中一个呈现巨人观。
    腐烂的肉晃悠悠地挂在骨头上,有白色的蛆在肉里钻游,呆滞地站在她的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桑枝后退了一步,不知踩到了谁的断臂,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笛声断了一霎,丧尸像蓦然被激活般,猛地朝她扑来。
    小飞鱼及时出现挡在面前,一巴掌将其中一个脑袋扇飞,撞上树干,凝固的脑浆溅在裂开的头骨上。
    桑枝来不及站起来,继续吹奏笛音,观察着距离最近的丧尸,发现它在笛音中动作慢了下来,然后再次停在原地,不动弹。
    小飞鱼趁着眼前的机会把面前的两只丧尸都拍倒在地。
    “桑桑,不能停,你的笛音有效果。”瞿苒苒着急地喊道。
    桑枝无法回答,指尖快速地按着音调,再次尝试控制丧尸体内的蛊虫,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凝聚着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与此同时,大雾里响起了另一道笛音,尖锐且激烈,原本已停止不动的丧尸再次摇摇晃晃起来。
    “是咸鱼教的弟子吗?”
    “我明明把这些怪物砍的四分五裂,它们为何还能在地上扭曲爬动。”
    “救救我,我没力气了……”
    两道全然不同的笛音碰撞在一起,丧尸逐渐变得暴躁,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场面再次倒戈。
    半盏茶后,有序的脚步声在大雾里忽然响起,刀宗弟子急切的呼喊声破开雾气传来,另一道陌生的笛声一瞬消失,桑枝这才吃力地重新掌控丧尸。
    “找到了,在这里。”话音一落,一枚信号烟火蹿上天际。
    刀宗弟子的到来,让所有还幸存的弟子松了一口气。
    桑枝不敢停下吹奏,内力已全部耗空,按曲调的手指僵硬发麻,后脑勺钝痛得厉害,就连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可以了,桑桑,不用再吹了。”瞿苒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边。
    桑枝遽然恍惚,喉间涌上腥甜,还没来得及挪开骨笛,鲜血从嘴角和鼻子溺出,她重重咳了两下,又是一大口血。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后仰倒在雪地里。
    瞿苒苒吓了一跳,连忙去按她的脉搏,掀开斗篷才发现她手臂上有好几个深到见骨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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