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司令,那是顾大帅最近一个新的得力手下,人称‘肖老三’,江匪出身,才到半年,就晋升为少将旅长!”
    关芝泉“嚯”地放下望远镜:“就算颁布了‘崇武令’,顾二也不能这么胡来嘛!”
    “是啊,这晋升速度真是北洋军历来罕见的!”副官长在一旁小声说,“足见扶危将军心理急切啊!”
    关芝泉继续单手拿望远镜观测着,鼻子“哼”了声:“他急什么,我这个总理,还有那个‘泥菩萨’总统,不还在位呢吗?”
    直到最后一点火光消灭在望远镜里,前方侦察兵来报,丰台铁路段已被先锋军暂时攻下,关芝泉这才命西路军的顾相卿为前敌总指挥,跟上先锋军,踏破丰台,直取京师!
    肖凉所领辖的第三混成旅最终汇入了北洋九师,跟随顾师长长驱直入。丰台铁路失守,辫子定武军的第一道防线被打破,而顾相卿向来最擅长闪电速战,后方辫子军将领还没有得到消息,北洋九师一万人便大军压境,像一群群蜂蚁一样拥进了丰台火车站。
    辫子定武军的前线司令部就设在火车站里,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外方部队一下子没了对策。九师人马乌泱泱往里闯,先是一阵长枪猛攻,又是几波手榴弹突袭,火线本就已经压得外防军喘不过气来,紧接着肖凉第三混成旅步兵团专门成立的“肉搏营”人人配一把锋利短刀,手法灵活,直取要害!
    顷刻之间,火车站空旷的站台上已经横尸满地。九师遂踩着一堆堆的尸体向轨道上横着的几节车厢冲杀而去。
    辫子军前敌总指挥张振春慌忙命令工兵起轨,要开火车遁逃。哪成想北洋军兴致高扬,速度惊人,成群的尸体也拌不住他们的脚步,眨眼之间便攀上了火车。
    张振春他们已是无路可逃,只得缴械投降。
    定武军前线溃败的消息这回很快就传到了廊坊,余部立即撤退,九师遂乘胜追击,直追到北京城门。
    深浓的夜里,没有星星,也无月光。定武军在城楼上排得紧密,黑黑的像是长了一排树一样。“辫帅”老张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他早就让人排布好炮兵火线,待到城下北洋军得意赶来,迎接他们的便是当头的“生死一炮”。
    有不要命的报社记者为了获取一线情报,背着个照相机,躲在拐角的城墙根,霎时间拍下了一张这样的照片:
    一个身着北洋军深蓝制服,肩上顶着一颗星的某位长官,骑着高头大马。一枚炮弹在他脚下炸开,马儿扬蹄惊起,他单手举起白晃晃的军刀,在炮火耀映之下,依稀可辨他森森的侧脸。
    这便是肖凉生平第一次登上报纸的照片。
    “撤退——!”在肖旅长一声猛然号令之下,前方部队四散开来。城楼上的辫子军以为北洋军遭不住攻势,意欲撤退,于是面上都泛起了喜色。
    谁承想,前方北洋军是在给后面藏好的炮兵团让路。炮兵们几人成堆,推着机动炮一拥而上,炮膛里的大炮早已褪了炮衣,像流星一样坠落在城楼上。
    北京城楼古老,又经历了数次战争,此刻被轰得摇摇欲坠,断砖石骸随着城楼上血淋淋的残肢掉落而下,一霎时,尘土飞扬,腥气弥漫。
    这一招足以出其不意,辫子军本来就没有什么视死如归的素质,这下都丢下炮台,拥进角楼里躲避。
    城下又一波炮弹袭来,此时连角楼里也被轰得满是粉尘。城门指挥使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清点一下余兵。”当听到那个可怜的数字后,摇头,挥了挥手。
    几名小兵遂冒着火线,潜伏到城墙边,把城头上悬着的满清龙旗颤巍巍地取下。北洋军的攻势却依旧不停,直到一面惨白的旗帜又从城头上颤巍巍地冒出来,肖凉才向炮兵团挥手示意停止攻击。
    北京城正门被攻破后,当日凌晨,中路军在东城辫帅老张的住处周围伺机而动,老张的妻儿都候在此处。
    老张正乘坐汽车,意欲回家接上妻儿逃出北京城,车行至东安市场心下就预感不好,于是命令司机立刻掉头开进东交民巷,找荷兰公使避难。
    一夜之间,北京城内的辫子军非死即俘,全部缴械。
    ——
    肖凉在顾相卿安排的军营处,暂且休息了一下,一觉睡到上灯。余同光来报:总理阁下请赴宴。
    他于是穿上军装,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出军营,打开车门,发现顾相卿正气定神闲地坐在后排。
    一路上,肖凉一如往常,一言不发,也不打听这次为何被邀请到总理府。
    一如往常,总是这位顾大帅发起话头,他望向窗外,笑着说:“这才几天,假辫子就不是抢手货了,变成垃圾了。”
    原来街上负责卫生的巡警正在清理着一条条被人们随意丢弃的假辫子。
    “真是一场闹剧啊。”余同光握着方向盘接上顾师长的话。之后车厢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三弟,你怎么看?”顾相卿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肖凉,一脸期待。
    肖凉比较意外,回答:“我?我只是服从你顾师长的命令。”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很刺激吗?”顾相卿说。
    肖凉愣愣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而来。
    “自从老总统仙逝以后,北洋内部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服众,包括关总理。各地争斗、匪患、自治军四起,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顾相卿继续说,“老三,我看你倒是比我更适合这个时代。”
    肖凉有点懵,有时候他没法子和这个顾师长交流的原因便在于此,他说的那一堆好像是说书一般的话真的是听得他云里雾里。
    顾相卿看向肖凉,目光炯然:“你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这份简单,让你能够第一时间用……本能去应对发生的事情。”
    “你本来就是一头野兽,如果能穿上文明的外衣,就更危险了。”看着肖凉那副不理解的样子,顾相卿还是另起话头,说起了这次去总理府赴宴的事:“这次讨逆复辟军,西路军的大部分功劳还是算在你头上的,总理阁下昨夜也对你颇多关注。”
    “有什么要我注意的吗?”肖凉冷不丁一问。
    “像往常一样就好。”顾相卿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关总理有个儿子,疯疯癫癫的,他还挺疼爱这个儿子的,你见到他不要取笑就好,最好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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