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陆无为只?是?替她将乱掉的发丝重新归拢好,然后将薄被分给她一半,盖在她的身上?。
    清风探窗,枕间怜娇。
    ——
    时雨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寒星当空,月光从半开的窗外落进来,正落在窗边矮榻上?的陆无为的脸上?。
    陆无为睡熟了,呼吸沉稳。
    她窝在陆无为的怀里,发丝缠绕着陆无为的手臂,整个?人?都与陆无为亲密无间的挤在一起?。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时雨的脑内有一瞬间的迟钝,她只?记得今日醉了酒,后来旁的什么便都忘了,连自己怎么走来的都忘了。
    等?等?,她怎么来的不重要,关键是?她怎么在陆无为的怀里啊!
    陆无为这人?竟还?会抱着她睡觉吗?他竟然没有把她丢出去!
    时雨惊了一瞬,下?意识坐起?来,膝盖结结实实的顶了陆无为腰腹一下?。
    陆无为闷哼一声,骤然惊醒,双眸冷冽的看向时雨,便瞧见那小丫头睡得满脸红印,头发乱糟糟的跪坐在矮榻旁边,眼眸还?有些惺忪,但人?却已经精神起?来了,正指着她刚才顶过的地方,问:“这是?什么?”
    硬邦邦的,还?颇有些弹力,她膝盖压下?去,竟还?能顶起?来。
    陆无为面色冷淡的看着她,薄唇抿了片刻,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出去。”
    很好。
    时雨想,陆无为这样才对?味儿嘛。
    她慢悠悠的下?了床,游魂一样走了两步,又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向窗边的陆无为,问道:“我今日来——可有做了什么?”
    陆无为闭上?了眼,抓紧了手里的被,没有说话。
    时雨自讨了个?没趣,在心里埋怨陆无为的嗓子一定是?借来的,说一句话就要扣钱——所以他惜字如金!
    “等?等?。”在时雨要走的时候,陆无为突然发声:“让小厮送你回去,太晚了。”
    时雨看了一眼天色,远处天色如倾墨,她这一觉睡了半个?下?午呢。
    随后,时雨懒散的打着哈欠点头道:“知道啦。”
    待到时雨都走到院里瞧不见的时候,陆无为才缓缓坐起?身来,捏了捏眉心。
    时雨在他这里睡着的时候,他本想离开的,但是?谁能想到,到了最后,他竟然也跟着睡着了,这一场混沌颠倒,当真是?——
    他才刚刚坐起?来,还?没来得及饮一口?茶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那是?北典府司传递消息的声音。
    陆无为骤然起?身望向窗外。
    在矮榻窗外,是?一片花园,夜色之下?,几颗繁盛的老树摇晃着树叶枝丫,陆无为拧着眉,回应了两声“咕咕”后,远处的墙外有一位同?僚跳了进来,正落到陆无为的窗前。
    是?北典府司的同?僚,同?时也是?陈百户的手下?,与陆无为关系不错。
    陆无为见了他,便知道是?陈百户回来了,陈百户一向不是?任人?欺凌的人?,袁散突然为难他的事,陈百户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陆无为心底里燃起?了几分复仇的焰意,随即向那来人?行了个?礼。
    “陆小旗。”那同?僚盯着陆无为行礼的动作,和陆无为略显苍白的脸,唇瓣颤了一下?,随即低声道出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道:“你老父失踪了。”
    第34章 猎物与猎人
    深夜。
    陆无为拖着伤躯, 与北典府司的同僚一道出了桃花巷,在夜间前行。
    “今日你被?赎出来之?后?,陈百户就让我查一查袁散的事情,我这?边没查出来什么, 那两个?冤枉你的死囚被袁散自己处理了, 千户那边一插手, 袁散立刻把所有尾巴都扫了,他现在咬定了一切都是两个死了的死囚说的,他没有证据,只是正常邢审,陈百户也不能如何?, 顶多能清了你的罪, 将你带出来而已。”
    “袁百户那边查不出来,我便想去你家问问,等我去你家中的时?候, 你父就不见了,现场没什么打斗的痕迹, 只有人不见了, 你隔壁的邻居也不知道你父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察觉不对,便又回了北典府司。”
    “陈百户的意思是,让我陪你把这件事处理好, 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你的本?事。”与陆无为一道出来的这个北典府司校尉名叫李飞, 时?年弱冠有一, 办事颇为沉稳。
    他的意思就是陈百户的意思,陆无为懂。
    既然?这?件事不是锦衣卫内斗, 而是陆无为自己惹出来的私仇,那就由陆无为自己解决,陈百户可以给他一些帮助,比如这?个?李飞,便算是一个?人手,但是陈百户不可能全盘替他扛下来,能不能救出他的老父,能不能报复袁散,能不能揪出来袁散背后?的人,都看陆无为自己的本?事。
    他要办的了,那就办,办不了,那就忍,忍不了,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陆无为身上重伤未愈,行走时?身上还有丝丝缕缕的疼,但是抵不过他胸腹间的烧灼,他垂着眸,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他要想清楚,到底是谁想弄死?他。
    李飞没有催促他,而是静立在一旁,等着陆无为自己想。
    陆无为想的双眼都渐渐泛红,焦躁与担忧每一刻都在他的身上蔓延。
    他想不出。
    他耽误一分,他的老父便危险一分,他的老父很老了,老的随时?都能死?掉,陆无为每每瞧见老父咳血都一阵心痛难捱,现下一想到老父有可能受伤,他简直都想抽刀砍人。
    可是他偏生?,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我们先回一趟我的家。”陆无为声线嘶哑的说:“看看我父有没有留下什么消息。”
    李飞沉声道:“好。”
    月色之?下,几方人马汇聚,陆无为与李飞向?小云村内前进,时?云带着护卫直奔郊区农庄,双方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绷紧力气,一点一滴,与对方博弈。
    一场棋局无声的展开厮杀,局中棋子逐一登场,谁赢谁输,且看来日。
    ——
    次日,清晨。
    时?雨自睡梦中被?玉兰给摇醒了,醒来便听闻了一个?大消息。
    “昨日赵家姑娘闯了大祸了!”玉兰知晓赵万琴与时?雨是何?等亲密的关系,赵万琴的事,时?雨定然?不会?束手旁观,所以才?敢壮着胆子将时?雨摇醒。
    床榻上的小郡主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困倦,大红色的肚兜裹着纤细白嫩的身子,粉嫩的玉足踩在绸缎上,人醒过来了,脑子还懵着,一双杏核眼满是怠意,墨色若流水般顺滑的发丝裹着单薄的肩膀,像是个?纯良无害,有粉红垫垫的小奶猫。
    任谁瞧了,都想捏一捏她软绵绵的脸蛋。
    “赵家姑娘——赵万琴闯什么祸事了?”时?雨打着哈欠问。
    她昨日醉酒,回来了之?后?也是醉意难消,倒在榻间一口气儿睡晕过去了,今日辰时?被?叫醒时?,才?算睡饱。
    小郡主在床上抻了个?懒腰,白嫩顺滑的腰脊晃了下玉兰的眼,玉兰塞给时?雨一个?枕头,让她懒洋洋的歪在榻间听,又给时?雨倒了一杯茶润喉,最后?,玉兰才?坐在床榻前的小木几上,将昨日的事娓娓道来。
    “奴婢也是听街巷里旁的府内的丫鬟说的,说是此事都传开了。”
    玉兰道:“昨日赵家三?姑娘与顾家大姑娘一道儿乘马车回来,结果?路上遇到了白家的大公子,赵家三?姑娘突然?冲下马车,抽了白家大公子一个?耳光,那白家大公子本?就病弱,竟直接被?抽晕过去了,白家人说,白家大公子生?来便是早产体弱,本?就没多少时?日,被?赵姑娘这?样一抽,许是马上要死?了。”
    “竟有此事?”时?雨恍惚了一瞬。
    白家是书香门阀,这?一代的白氏家主在京中为太子太师,白氏人丁旺盛,共有四房,最出名的就是白家大房的一对双生?子。
    时?雨对这?对双生?子印象最深刻的原因还是因为,那双生?子中的弟弟,曾经在花灯节爽过赵万琴的约,害她们俩枯坐了半夜。
    但那件事也是双生?子的弟弟做的,与人家病弱的哥哥又有什么干系?
    她昨日下马车下得早,竟不知赵三?还发了这?么一通疯。
    “后?来呢?”她又问。
    “奴婢只听到了这?里,不知旁的消息。”玉兰道:“奴婢知了这?件事,便匆匆来告知郡主了。”
    时?雨闻言,点头道:“写个?拜帖,去给赵府送过去。”
    若是能见便见,见不得便罢了。
    赵万琴这?姑娘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鲁莽冲动的劲儿,胆大妄为又从不想后?果?,喝醉只是个?引子,主要还是赵万琴自己恨着白府的人,是赵万琴自己想打人。
    打出了事,也怪不得旁人。
    时?雨倒是没想到,她一个?帖子送过去,没过一个?时?辰,赵万琴就哭哭啼啼的来寻她了。
    她那时?才?刚沐浴完,头发半干的由纱巾包着,穿着雪绸中衣,窝在矮榻上看话本?,吃着冰镇好的葡萄,惬意的吹着夏日清风,突听外面玉兰通报,说是赵万琴来了。
    她与赵万琴多年好友,便也懒得起身迎,只让玉兰放人进来,没过片刻,她便瞧见赵万琴从厢房外哭哭啼啼的走进来,到了她厢房内,趴在她矮桌上先放声痛哭了一场。
    中气十足,看着似是没挨打。
    时?雨摆了摆手,厢房内的丫鬟们便下去了,她又将冰镇葡萄向?赵万琴的身前推了推,然?后?才?问:“生?了何?事?”
    那冰镇葡萄往面前一推,一股甜滋滋的凉意便窜到了赵万琴的眼前,她吸了吸鼻子,用金勺剜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然?后?才?红着眼说:“我昨天喝醉酒,瞧见白家二公子了,我想起来他爽约的事,心中愤恨,便想下去打他一顿。”
    时?雨心想,你便是想去打人一顿,跟喝没喝醉没关系,但她也没拆台,只又问:“然?后?呢?”
    赵万琴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五官都皱在一起,似是想忍一忍,但实在没忍住,一脸悲愤的说:“打错人了!那根本?就不是二公子,是白家大公子!大公子长得跟二公子极为相似!二公子是个?武将,那大公子却是个?病秧子!我将那病秧子打的快死?了,现下白家来人,在我们家,要我——要我过去冲喜呢!”
    时?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咬牙忍回去。
    叫赵万琴冲喜,也不嫌命长——真当她是什么乖巧柔顺的好姑娘呢?这?要嫁过去,不得闹个?鸡飞狗跳。
    赵万琴幽怨的瞪了一眼时?雨。
    时?雨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又问:“然?后?呢?”
    “我母说,那白家也是个?好人家,若不是白家大公子病弱,估计这?门婚事还轮不到我。”赵万琴抽泣着说:“关键是,人是我抽的,我若是不嫁,赵府也交代不了。”
    人家白府也是家大势大,不惧赵府权势,赵府又无理在先,赵万琴此次算是摊上麻烦了。
    时?雨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亲手剜出来个?葡萄,扒了皮,塞进赵万琴的嘴里,顺带马后?炮似的骂上她两句:“叫你每次做事都不过脑子,瞧瞧,迟早要吃亏的。”
    赵万琴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也没力气说话了,只一颗又一颗的吃着时?雨扒的葡萄,吃到中午时?分,赵府来了人,要唤赵万琴回去,赵万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时?雨这?边才?消停下来。
    她也不在府内多待,转而便叫玉兰给她洗漱,换好衣裳后?,直奔桃花巷而去。
    她还得去见陆无为,今日的殷勤还没献呢。
    结果?时?雨到了桃花巷的宅院里,正撞上在宅院中急的团团转的小厮,那小厮满头大汗,一瞧见时?雨,便哭丧着脸说道:“不好啦!时?大姑娘,那位陆公子不见了!小的今日熬药送来,便瞧见陆公子人没了,厢房里的东西都没动,估摸着是陆公子自己走了!”
    什么?
    陆无为呢?
    她那么大个?陆无为呢!跑哪儿去了?
    她好不容易拐进来的陆无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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