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拨开他的手,无情戳破对方冠冕堂皇的话:“难道不是?你几次三?番催促,惹毛了?孙大人?”
    一天跑三?次户部,气得孙见山当场骂人了?都。
    王一舟早已练就出一张厚脸皮,胡话张嘴就来:“当然不是?,我这是?为?咱们?船舶司着想,万一没能及时批下来,可要耽搁不少时间,底下的人也做不成事。”
    苏源:“......”
    诡辩没人能比得过您!
    “罢了?,我去一趟。”苏源甚是?无奈地道,“您老赶紧进屋去,好生将养身体。”
    王一舟佯怒:“好你个承珩,竟敢这般称我!”
    成功看到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苏源自觉扳回一局,露出浅淡笑意。
    挥了?挥手,从容落拓地转身离开。
    ......
    沿着宫墙的阴凉处七拐八绕,苏源于两刻钟后抵达户部。
    走进户部大门,几位大人手里捧着凉茶,坐在院里的树荫下,边乘凉边酌饮着。
    远远看到苏源过来,一个二个的忙不迭起身,拱手作揖:“伯爷安好。”
    苏源扫过他们?的官服,都是?五品以?下,且年过不惑,浑身充斥着被?官场蹉跎蹂.躏多年的沧桑感。
    微笑着回了?一礼,言语温和:“孙大人可在?”
    其中一人回应:“尚书大人在的,伯爷可要下官领您过去?”
    苏源婉拒了?:“本官识得路,自个儿去就行?。”
    说罢微微颔首示意,抬步离去。
    方才主动请缨的官员定定望着苏源的背影,眼里有艳羡,也有感慨。
    “让你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同僚撇嘴说,心里却想着,怎么就被?他抢先一步。
    “不过是?卖个好罢了?,伯爷若应了?,我顶多在尚书大人跟前留个名,若不应,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那官员淡定得很?,意有所指道:“总比有些?人拼命钻营,四?处散财,最后什么也没得到高强得多。”
    同僚哪里不知他说的是?谁,当即脸色黑如锅底,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这要从弘明帝发落二十八罪官说起。
    那些?个罪官被?判刑,职位理所当然地空了?出来。
    有些?官员四?处托关系,给吏部官员请客送礼,只?为?往上爬一爬。
    方才那同僚就是?其一。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在银钱和人脉关系上被?其他人比了?下去,上百两银子打了?水漂,什么都没捞着。
    这些?天里,同僚见着谁都要阴阳怪气一下,大家早就对他不满了?。
    “便是?得着了?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被?大理寺逮了?去。”
    “可不是?。”
    众人一阵唏嘘,喝完了?杯中凉茶,各自散去。
    苏源不知他们?因自己险些?起了?争执,更不知又有官员被?大理寺带走。
    他找到孙见山,说明来意。
    国库充盈,孙见山又跟苏源关系匪浅,二话不说就批了?银子。
    离开前,孙见山随口抱怨了?句:“真不知道有些?人怎么想的,不老老实实办差,偏要走歪门邪道。”
    苏源脚下一顿。
    孙见山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没好气道:“现在好了?,人被?大理寺带走,又给我找事情做。”
    苏源微微一笑:“心有贪念,如何能脚踏实地,走了?他一个,当能免去后续不少的麻烦呢。”
    孙见山长叹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苏源一摊手,以?促狭的口吻:“没办法,我们?又管不住他人的所思所想,只?能尽力从积极层面考虑问题,免得惹祸上身。”
    孙见山想也是?,神?色缓和些?许:“是?这个理,要是?一直留他在户部,日后多半还得闯出大祸。”
    苏源按捺着满腹好奇,没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拱了?拱手:“船舶司还有公务,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孙见山点了?点头?:“去吧。”
    ......
    从户部出来,没走几步苏源又碰上礼部的楚侍郎。
    这位楚侍郎曾经做过工部代理左侍郎,苏源对他的印象很?不错,遂停下脚步,远远见了?一礼。
    楚大人也记得这位间接促成他升到正三?品的远靖伯,直接停了?下来:“苏大人这是?去户部?”
    苏源轻嗯一声?,简单说明了?来意。
    又注意到楚侍郎身后捧着一众精美华贵器物的宫人,略微有些?诧异:“楚大人你们?这是??”
    楚侍郎无奈笑着,压低声?音说:“尚书大人差我去怀王府收回越规制的器物。”
    苏源眸光微动,仔细看这些?宫人手里捧着的器物,还真是?只?有亲王才有资格享用的。
    正要让楚大人先行?,身后传来一阵哭饶声?:“冤枉啊大人!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下官什么都没做过啊!”
    苏源和楚侍郎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为?首的是?大理寺两位少卿,正由远及近走来。
    在他们?身后,除官兵以?外,还有两个官员,以?及数十名宫人。
    被?官兵押着的两位官员里,其中有一人瞧着极为?眼熟。
    苏源定睛一瞧,可不正是?连番挑战弘明帝底线的前御史大夫——胡大人。
    再看另一位,着浅绿色官服,登时让苏源联想到孙见山口中那位走歪门邪道的人。
    心底闪过万千思绪,苏源和楚侍郎又向他二人拱手见礼。
    “岳大人,袁大人。”
    对方还礼:“苏大人,楚大人。”
    大理寺办案,可比礼部紧迫得多。
    故而?双方只?简单说了?两句,问候一番,两位少卿就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苏源站在宫道内侧,亲眼目睹官兵押着官员和宫人往南边去。
    靠近他这一侧,宫人手捧亲王规制的器物,垂目恭顺。
    二者狭路相逢,颇有几分?树倒猢狲散的悲凉和讽刺意味。
    礼部,象征着赵洋的降爵失势。
    大理寺,则象征着宋婕妤死后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被?羁押的官员犯了?何罪暂且不知,那些?宫人多半是?在彻查后宫的过程中,被?查出身份有异。
    两方人马擦身而?过,此?后再无交集。
    一如宋婕妤和赵洋这对母子。
    一死一傻,幽明永隔。
    苏源温声?同楚侍郎道别,沿阴凉地原路返回。
    途径一处,听到有宫人窃窃私语。
    “陛下和皇后娘娘这回是?下了?决心要惩治这些?人,咱们?可得老实些?,也都警惕着,莫要把自个儿的命填进去。”
    “都怪宋氏这毒妇,要不是?她闹出这些?幺蛾子,何至于人心惶惶。”
    “死得好,死得妙,像她这样蛇蝎心肠的妇人,一瓶鹤顶红便宜她了?,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这小内侍说到激动处,音调陡然抬高,吓了?两旁的同伴一跳。
    “你小点声?,万一引来了?贵人,九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知道了?桃花姐姐,我这不是?太生气了?么。”
    苏源无声?勾了?勾唇,悄无声?息路过,并未惊动这几人。
    其实他们?说得有几分?道理。
    宋氏罪大恶极,便是?死一万次,那些?天薯也回不来了?。
    幸好弘明帝识破她的阴谋,否则现在京城处于一片白幡之下。
    只?希望事情能尽快落下帷幕,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
    苏源兀自想着,信步回到船舶司,着手安排明日相关事宜。
    翌日,苏源率领船舶司几位主要官员前往驿站。
    在靖朝人眼中,番商是?位于“士农工商”最末的商贾,没有资格入宫觐见陛下。
    入乡随俗,所以?船舶司将谈判地点定在驿馆。
    一行?人行?至驿馆,刚下马车,入目便是?黑压压一片。
    定睛看去,驿馆门口立着数十位远道而?来的番商。
    苏源一行?人拱手见礼,对方还礼,并用各国语言和他们?交流。
    “我来自云华部落,代我部落的酋长向靖朝陛下问好。”
    “在下代替女王陛下向靖朝陛下,以?及诸位表达最诚挚的敬意,礼物已经备好,它?们?都是?由女王陛下亲自挑选,希望靖朝陛下能够喜欢。”
    “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上次见面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已经是?部落最强大的战士,酋长将部落的生意交给我,我就迫不及待来见源大人了?!”
    “听说靖朝有源大人,我特意放下整个国家的生意,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希望能给源大人一个惊喜。”
    “......”
    番商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满面喜气洋洋,看苏源的眼里bulingbuling闪着光,热情洋溢。
    在场的船舶司官员里,除苏源外无一人出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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