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可以?在你我面前?哭,求,释放软弱;明天真伤害别?人姑娘,怎么办?”他道:“也许就像你最讨厌的郭辰,没担当,把责任都推给?女人。”
    梁晴想起林姣说储旭就是个姐宝男,其实完全没有说错。对于没担当的指责,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储臣今天白天让老?陈去找林姣,得到的答复是梁晴已经谈妥了,她果然还是默默插手了这件事。
    一方面,储臣惊讶于梁晴的速度之快,她早已不是当年离开他的稚嫩小女孩;一方面也感慨于她对储旭的包容和宠溺。
    过分的宠溺并?不是一件好事。
    梁晴抬头,两人难得如此正?经讨论这类问题,“说得你像个好人似的。”
    “好人不敢自居,但是你老?公绝对不是个坏人。”储臣说:“当然罪魁祸首是我,我对他也太溺爱了,但本意是想补偿。”
    梁晴听见他这样?说,心头微动,从他腿上爬起来,跪坐在沙发上,手腕勾住他的脖子:“老?公,是可以?说过去的事么?”
    “我说过不可以?吗?”储臣知道她一旦喊老?公,还是撒娇的口吻,绝对没有好事等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阵子处理小旭的事,我想起你妈妈。”她小心翼翼地说。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感觉到她气息的靠近,洗完澡后清新的水汽和馨香,还有胸前?的凉凉软软。
    天冷了她还穿得如此清凉,露这样?的风景,还好是只能他看。储臣手指捏住她的兜领往上提了提。
    “你想补偿小旭,你自己呢?”
    “我怎么样??”
    “会恨吗?”
    “很谁?”
    梁晴没有明说,“一些人,一些事,加剧了你妈妈的苦难。”
    储臣摸到她的手臂还是凉的,于是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去卧室,“人的苦难不一定是别?人造成的。我不喜欢怨天尤人,只想解决问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公平。”
    第64章
    梁晴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办事儿, 但是话还没说完,举手?指卖惨,“我的手?受伤了。”
    储臣就吻了吻问她的指尖, “我不用你的手?。”
    “……”梁晴被丢得头晕目眩, 人也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靠过来, 顺便关了灯, 只留下床头的一小盏夜灯,是留给她平时起夜的,也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梁晴主动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胸肌,感觉实在很好,这就是他每天坚持锻炼的意义,让老婆享受,“等会好吗, 我们来聊聊天。”
    储臣的眼神已经幽暗满是欲望, 含糊地说:“不用,我帮你进入状态。”说着他的手?往下捞。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晴截住他的手?。
    “你想聊什?么?”
    梁晴说:“我对?小旭, 习惯像是对?小孩子?,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小小年纪经历那?么多事,你介意跟我聊聊你妈妈吗?”
    “我不记得了。”
    梁晴黑亮的眼睛, 在暗处盯着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见他不讲话,她又补充道:“你跟我说的, 希望真?诚。”
    梁晴问过苏澜,记不记得在梧桐路上有一家叫红装的女装店, 也许储旭已经忍不住跟她透露了什?么。
    “她不值得怜悯、也不值得怀念,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女人。”
    梁晴说:“普世价值观里人应该爱惜自?己的生命,排除万难也要活着,但是对?于?抑郁症的人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可是她不爱小旭,对?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闭上眼睛,话却只能说到一半,“可能,我不应该强迫她爱我们。”
    梁晴昂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
    “不想提了,我们来说说你吧。”他忽然转了话峰,问她:“你怨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梁晴很诚实地回?答:“对?于?我没见过的人,恨不着,甚至没有想过。就像你和小旭从小和爸爸没感情,现?在也是冷漠。”
    储臣知道,事实不是梁晴说的那?样。
    “你发?现?自?己跟奶奶没有血缘关系,在想什?么?因为自?己的亲人只有奶奶,所?以才决定好好和我过日子?,也变成亲人吗?
    梁晴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想不出怎么回?答。
    储臣的身?体越过她,在梁晴以为他要做一些举止的时候,他只是把床头的灯调到最暗,“睡觉吧,别想了。”他因为这个话题,没有心情做了。
    梁晴直到入睡前都?有些懊恼的,她尝试着与他分享亲密的事,最深的秘密,但是失败了。也许自?己不该起余红艳。
    储臣关了灯以后,背对?着她。因为床不大,他们只能共享一张被子?,被他宽阔的肩膀顶起一隙,空气中的凉意往被子?里灌。
    梁晴只好贴上去,脸颊贴着他的后背,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于?是她也没多想,闭上了眼睛。
    中途竟然醒过来,天没有亮,能看见屋子?里的陈设,因为月光皎洁,透过纱帘照进来。
    她伸手?往旁边一捞。
    梁晴把灯都?打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她套上睡袍去找。
    洗手?间?,书房,客厅都?没有人影,家里安静得可怕。她心头微紧,也有些莫名的慌乱,最后才看见阳台隐约的人影。
    储臣坐在躺椅上,旁边小几上放着酒杯。
    梁晴拢了拢睡袍,喊他:“你在干什?么?外面很冷,快点进来。”
    男人不为所?动。
    这是他喜欢的独自?思考的环境,夜深人静,没有人打扰,偶然有一些虫鸣和风声,都?没人声来得讨厌。
    梁晴犹豫了一下,只好拉开玻璃门,目光定在那?只酒杯上,她端起来闻了闻,不是酒,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你不是在喝酒?”
    储臣也奇怪地看她这一举动,解释道:“我早上有事出门,现?在喝酒没足够的时间?代谢。”
    梁晴真?想说,谢谢他这份事业心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赚钱,“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你回?去吧,我待会就进去了。”他看见她缩着肩膀,很怕冷的样子?。
    “那?我陪你。”梁晴被推了下也不肯进去,弯腰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几个小时过去,已经能够感觉出来他冒出的胡茬,“你在想什?么?”
    “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有兴致。”
    “那?你要把我赶进去,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睡觉吗?”
    然后他就笑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撒娇,好像很需要自?己的样子?。但是储臣知道,梁晴从来都?不需要自?己,无论是十二岁时他眼里的小公主,还是现?在的妻子?,她都?是向下施舍的那?个。
    小时候她施舍的是一口吃的,现?在施舍一份微不足道的感情。
    “是因为我问了你妈妈的事吗,我跟你道歉。”
    “跟这个没关系。”储臣说:“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梁晴问他:“你总是说她抛弃小旭,她不爱小旭,没有想过自?己吗?”对?于?一个为了别人去的母亲他真?的毫无感觉么?
    “我在她死前,曾经十分厌恶她。”他回?忆和余红艳最后的几年相处,尤其是她一心陷入和郑玉东的爱情里。
    他并不排斥她有自?己的感情,只是痛恨她的愚蠢。
    他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唾弃软弱,甚至在内心深处认为是余红艳的懦弱连累了他和储旭。害他们被父亲打,害他们流离失所?,因为她人生的污点殃及他们被看不起。
    储臣那?个时候才十几岁,看世界的角度单一到只有憎恶。
    后来随着年月的增长,见过形形色色的苦难,他虽然不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心脏却在瓦解。他作为长子?,她的至亲,应该去理解和帮助余红艳的。
    每一次余红艳打电话给他都?是小心翼翼,她曾经去他的学校找过他,就在校门口等,傻傻地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很想你,你要是有意见就说。”
    平心而论,余红艳至少对?他没有做错什?么事。
    “你能不能让那?个男的滚?”
    余红艳可怜巴巴地说:“你回?家我不会让你们碰面的,小旭也很想你了啊。”
    储臣不为所?动。
    直到储旭去找他,泪眼汪汪。
    储臣回?去了一趟,男人不在家,想必是余红艳提前打好了招呼。可是她的演技太过拙劣,阳台上晾晒着中年男人的衣服和裤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茶几上有廉价的打火机,储旭懵懵懂懂地捡起一个半截的烟头学着抽烟的模样,问他:“哥,你看我这样像不像?”
    他一把打掉了小男孩儿的手?,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把储旭拽到外面问他,还有有没有别的事,有没有学坏,看见过什?么?
    储旭被他哥凶的要哭了,想的却不是逃离,反而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委屈地说妈妈还被叔叔的老婆打了,两人都?可惨了,鼻青脸肿的几天出不了门。
    储臣忍无可忍,质问余红艳到底能不能离开那?个男人,就不怕他哪天一刀把郑玉东剁了么?
    “你郑叔叔也是个可怜的人,他也很痛苦,只有我陪着他了。”
    “少用这样的话恶心我。”储臣甩开余红艳的手?:“你吃男人的亏还少么?那?个老东西哪次不是打完你再跪下来装可怜?你都?不长记性的么?”
    “不一样!我们是相爱的。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你这样苦大仇深?”余红艳的眼泪啪啪往下掉。
    储臣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和世界的一切都?相处不来,他去帮储旭收拾了东西,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个书包,对?余红艳说:“你愿意跟谁鬼混就魂,我不会管你,你被人欺负死也别来找我。但是你不要影响小旭。”
    余红艳上来抢人,不让储旭走,不知道是不舍得儿子?还是不舍得拿捏大儿子?的把柄。
    储臣咬牙切齿地说:“你再敢碰他一下,我会杀人。”
    他把储旭送到梁晴奶奶家,说是每个月交钱给点吃的就行,睡就在那?个小阁楼,占地儿不大还安静,小男孩儿闹挺会吵到老太太休息。
    梁晴奶奶叫他放心把弟弟安置在这,不用管钱不钱的,也就一双筷子?一碗饭的事儿,他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
    储臣出来的时候,眼前什?么都?看不清,狠狠抹掉眼泪。
    余光洒在地上,像是白色的孝布般苍凉。
    他有的时候也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和弟弟为什?么不能生在梁晴这样的家庭里,有奶奶这样的亲人。
    把储旭带出来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是惩罚余红艳,叫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意孤行的人只会寡助。
    却不想余红艳只是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拉住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关心过储旭。
    等他再接到消息,是在课上老师找把他叫出去,说余红艳自?杀了,送到医院人已经没了。
    她留了遗书给储臣,只是一张纸条,叫他带好弟弟,再把她和郑玉东葬在一起。
    这么多年不祭奠,有厌恶的成分,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该自?责的。如?果当初没有把储旭带走,没有不管她,余红艳可能就不会被男人骗、为情自?杀。
    人总是会给亡故的人加上莫名其妙的滤镜,只想起她的好,忽略她的错。
    余红艳走到绝路也有他的因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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