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楼宣看上的时候,你正随着父母在本家的府邸里向大祖父请安。
    从门外闯入了一群手持兵刃的男子,将府中人等一一控制住,家主叔父被大步走在最前头的青年一刀枭首,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血迹拖了一路停在了你跟前,你靠在母亲怀里被母亲紧紧抱住,却依旧是浑身抖个不停,闭上眼不敢去看那死不瞑目的人,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庭院内外早已被那些一身甲胄的不速之客控制了起来,家中主仆皆是惊恐万分,无人敢弄出声响。
    “既然选择依附虞氏背地里向我捅刀,我就当你们已经做好了得罪楼家的打算。”
    你隐约听见了一阵交谈声,说是威胁与求饶更为贴切,可结局是注定的。
    又是刀剑穿过皮肉的声音,你不知死的是谁,却听见了阵阵低泣,母亲附在你耳边,冰凉的掌心覆在你的眼上,颤着声不许你偷看。你泪流不止,抖得更厉害了,却也始终不敢再睁开眼。
    直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在你的近处停了下来。
    眼前的触感骤然消失,母亲尖叫一声向后倒去,你下意识睁眼看去,可还没能转身关心母亲的情况,就被人从身前拽住了手腕拉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叫你眼泪流得更凶了,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后便对上了那一张贴得极近的男子面容,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你,眼里的惊艳丝毫也不掩饰,咧着嘴看着你笑,虎牙隐没在唇间,是意图隐藏本性的凶兽。
    “哭什么,不杀你。”
    粗粝的指腹轻轻抚在你眼下,顺着那道泪痕停留在触感细腻的脸颊上,身影高大的青年低下头看着你,将你惊恐的反应都尽收眼底,亲昵地捏了捏你的脸颊,刻意放软了声音同你说着,好似在哄你一般。
    可他将你嫡叔父一刀砍死时,笑得是那样张狂。
    在你眼前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了人,又是来者不善,你怎敢出言抗拒,却还是不死心地试图从他怀里挣脱,用了力气的腰肢被他的大掌按住,被迫贴在他硬邦邦的肌肉上。
    你眼里噙着泪,探着头去看已被父亲牢牢护住的母亲,又抬眸看向那身为罪魁祸首的楼氏公子,却见他正一瞬不移地盯着你,好似得了什么宝物一般,欢喜得不行,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恳请郎君高抬贵手,放过我父母……”
    你看着瘫坐在地的父母,和乌泱泱跪了一院子的族人,试探着攀上他的手臂,却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发觉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楼宣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扭过头看向你一边,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低声说道:
    “那可是你的爹娘,是我……自然不会怠慢他们。”
    你被楼宣抱上他的马离开这里前,听见他吩咐着手下人将剩余族人先好生看管起来,并未下其他的处置,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你虽害怕,不舍,却也由不得你拒绝。
    马背上颠簸,尽管楼宣小心翼翼地护着你不叫你太过难受,等到了楼氏的城池时你还是有些难受,面色苍白,靠在楼宣胸前蔫蔫的,不肯抬头。
    楼宣的佩刀就在你手边,前不久还被用来杀了你的血亲,可你只能乖顺,才好保全自己一条性命。
    如今的世道,那些高门贵族都想争个高下,倒霉的却是你们这样的人。虞氏和楼氏不睦已久,你的叔父和大祖父既然选择投靠了虞氏,自然躲不过同楼氏对上。
    只是不管是对楼氏和楼氏少主楼宣而言,解决你的家族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般。
    楼氏的亲兵几次远征都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更不用提府上护卫连别人零头都比不上的你们了。
    你别无生路。
    似是察觉到你的不适,楼宣摸着你的脸,低下头察看着你的状况,亲昵地摩挲着你的脸颊,在你耳边低声安抚着:
    “马车赶过来太慢了,再忍一会,马上就到家了。”
    自然是到他的家,楼氏的宅院。
    你听着只觉得讽刺,他竟真就这般自然,理所应当地同你亲近起来,也不愿再给他什么回应,便借着这幅苍白的面孔,将脸埋在他胸前,无声垂泪。
    楼宣是抱着你下的马,扔了缰绳又这么一路抱着你进了府邸,不管跟在后头的仆从怎么劝说也不肯放手,将你安置在他的卧房后又不肯离开,握着你的手非要替你把脉。
    你看着他大掌覆在你腕上,皱着眉头半天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险些笑出了声。
    楼宣也知道他被你看穿了,面上的羞恼一闪而过,态度依旧强硬,黑着一张俊脸不肯松手。
    “我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说着,他竟转变了策略,起身就探向你的衣襟。
    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为了躲他险些一头撞在墙上,还好此时有人来报,附在楼宣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你眼看着楼宣沉了脸色,眸光幽深,又不死心地转身看了你一眼,吩咐好下人看好你才大步离开了。
    你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见房门又被人推开的动静。
    循声望过去,来的是个文士打扮的青年,同楼宣完全不同,他瞧着便是个温和有礼的。那人身后还跟着位背着药箱的医者,两人一同向你见礼。
    “叨扰女郎了,在下奉楼少主之命,寻了医师为您诊脉,还请女郎配合。”
    他生得文雅,多看两眼却能发现,整个人自上而下是一片的漠然,薄唇吐出的话语虽客气,却字字冷淡,望向你时眼里更是似有……几分不屑。
    确定了此人大概是楼宣的心腹,你也不欲与他过多交谈,只偏过头去,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搭在榻边,便算是配合了。
    那医者颤颤巍巍地便要走上来,却被青年拦住,抢先一步,温热的指腹隔着一层丝帕,贴上你跳动着的经脉。
    “女郎是少主家眷,外人不便亲近,便由我来诊脉,医师观面,与我共同商议便可。”
    你虽有些诧异,可瞧着那医师都已经乖乖退了回去,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想来此人当真是与楼宣十分熟稔,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劳烦公子了。”
    你垂着眼眸看着腕上的玉镯,不再言语。那还是你们今晨从家中出发前母亲特意让你带上的,说本家的姐妹都有这些好东西,不能叫你被人看扁了。
    想到父亲母亲和今日的遭遇,你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却仍紧抿着唇瓣不叫自己出声。
    那青年似乎并不受你影响,很快便有了结果,收回了手又移开了丝帕,低声同那医者交谈了几句,两人似乎达成了一致,医者又背上药箱走了出去。
    你原以为他也该走了,却迟迟没能听见脚步声,用袖口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后,抬头便望见能仍立于榻边的高大身影。
    那人正一瞬不移地看着你。
    “女郎并不愿跟随少主。”
    他说得笃定。
    “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离开。”
    你心里觉得好笑,不知到底这人是替楼宣试探你还是他真的有病,但就算你逃了出去,你的父母族人又要怎么办。楼宣真的会杀了他们的。
    “公子说笑了,能侍奉少主,是我的福分。”
    你掐着手心,才逼着自己说出了这屈辱的违心话。
    却不知哪里说得不妥了,真引得他发笑了。
    “能屈能伸,女郎有成大事之性,佩服佩服。我说得话永远作数,若是女郎哪日受不了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当真困惑,仰着脑袋看向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既听命于少主,便也为他的英名担忧。今日少主不管不顾抱着女郎一路回来,少不得被人多嘴。
    也是我多虑了,怕少主被美色所惑,才派人告知了夫人,少主这才被急急叫过去挨训了,原以为能得女郎一句感谢,想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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