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每年的资助信息应该都是公示的,这个不违反隐私协议吧?”
    女人笑了笑,揽过档案:“这个我的确可以帮您查。”
    林鹤知的目光落在女人敲击键盘的双手上,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戴着与嘴唇同款鲜红的美甲,林鹤知注意到,女人右手食指似乎凹进去了一个弧度,左手食指中指上有两个茧子。
    在女人抬头的瞬间,林鹤知又移开了目光。
    “很抱歉,先生,我们基金会并没有资助过这个女孩,”linda把电脑转了一个面,让林鹤知自己核对身份证信息,“没有匹配。”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林鹤知是有点失望的。
    “最后一个问题,”他侧过头,“宁港珠宝大亨,那个‘李氏集团’,和你们基金会有关系吗?”
    “我们基金会一切资金往来,在官网上都有披露,哪个企业、或个人捐了多少钱,您都可以自行查看,”linda看向林鹤知,“不过给您节约一些时间,很遗憾,李氏暂时并非我们的合作伙伴。”
    那种失望感更强烈了。
    难道他全猜错了?
    linda拿起笔与一板便利贴:“问了这么多问题,能请警官先生留一个姓名与电话吗?关于之前那个死亡的女孩,我们会与出资人联系,如果有相关消息,我们方便和您更新进度。”
    林鹤知想也没想,就写了单瀮的名字与电话。
    谁知他刚放下笔,linda的眼神就变了,她不动声色地与人确认:“单警官?”
    林鹤知“嗯”了一声。
    女人“啪”的一下把手压在林鹤知手腕上,别看那双白皙的手十分纤细,但力气巨大无比。
    “你冒充警察!”linda一手死死拽着他,一手拨通了办公室电话,“保安!!!”
    林鹤知:“……”
    *
    与此同时,警方请到了那位认得采萍儿的人。
    单瀮也没想到,对方竟是老熟人——之前夜皇冠会所的员工刘洋——男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褪去脂粉媚气,换上西装,倒多了几分职场人士的干练,听说现在已经升成了夜皇冠酒店的小经理,手下管理不少人。
    “这种打听人的事,很多人哪怕认识,都不会说,”刘洋解释道,“大家都怕惹上麻烦,而且,一旦有人知道你向警方传递消息,以后活动就没人敢带你。”
    单瀮笑了笑:“那你不怕?”
    “我早就不干那种事了,”刘洋垂下眼,叹了一口气,“而且,萍萍以前帮过我,她总是一个很热心的女人。早些年她离开宁港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以为她改头换面,嫁人生子去了,是最近听我手下人说,有人在替警方打听这个姑娘,才知道萍萍出事了。”
    单瀮上下打量了刘洋两眼,颔首:“你和采萍儿是如何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有几年了,我是在夜皇冠跳舞的时候认识她的,当时她和我一块儿跳舞,”刘洋递过一张照片,“我听人说,你们在打听认识采萍儿的人,这是夜皇冠会所刚开业时的庆祝party,我们几个暖场的人合影。”
    照片背景似乎是舞台后台,灯光比较昏暗,五个浓妆艳抹,衣着相对暴露的女孩互相搀着胳膊,跪坐成一排,而刘洋像卧佛一样,横躺在五个女孩身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比了个十分嘻哈的手势。他脸上涂了一个夜皇冠的红唇logo,眼影亮晶晶的,吐着舌头,表情很夸张。
    “这个是萍萍,”刘洋点着人脸挨个儿报人名,“这个是小璇,这个是艾米丽,这个是……”
    “艾米丽?”单瀮打断他,“她真名叫什么?现在还能联络上吗?”
    蒋遇提到过,艾米丽是采萍儿在宁港最好的闺蜜。
    刘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给了警方对方的真实身份:“她也离开圈子很久了,可能不希望被打扰。”
    单瀮直接把身份信息交给段夏,让人去联系。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右下角的水印上,问道:“你们这个是专业摄影?”
    “没错,开业嘛,本来就是一个比较隆重的活动,”刘洋答道,“当时是请了专业的摄影团队,拍了很多照片,所有人都可以去线上自行下载。”
    “当时的其它照片,你还有吗?”
    “有的,有的,”刘洋点头,“我统一存云盘了,警官,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我直接转发给您。”
    “谢谢,”单瀮抄了个地址给他,“发这个邮箱。”
    “好嘞!”
    临走前,单瀮又喊住了对方:“等等。”
    他抬起眼,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刘洋,我有一件事,真的很好奇——”
    “在庞云帅落网之后,夜皇冠酒店换了新任ceo,为什么你一个曾经在酒店里安插摄像头的人没有被辞退,反倒升职成了管理?”
    刘洋一愣,随后笑了,对单瀮一个wink:“我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新任ceo看上我了呢?”
    单瀮挑眉:“……”
    “好吧,他是说他以前看过我跳舞,记忆深刻,”刘洋正色道,“警官,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嫣姐到底偷拍到了什么,那个卡你们最后破解了吗?”
    单瀮一想起那100个g的葫芦娃就觉得有些胃疼,但脸上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怎么?”
    “当时,新任ceo主动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那个视频里有什么……”刘洋回忆片刻,眨巴眨巴大眼睛,“我说我不知道啊,他还特意和我确定了两遍,然后说让我以后跟着他干,吃香的,喝辣的,很快就升职了。”
    单瀮看向刘洋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了一句:“好好干。这次多谢你了。”
    “走了,”刘洋对人挥挥手,“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还有问题直接戳我!”
    单瀮掏出手机,准备查收夜皇冠开业照片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有十五个未接来电。其中五个电话,号码是家里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人挺漂亮,也吃过几次饭,但关系也就止步于此,没有升温。还有五个电话,来自林鹤知。
    讯问的时候,他从来不接电话。
    单瀮微微蹙眉。
    太奇怪了,这两个人干嘛同时给自己打电话?
    就在单瀮犹豫着是否要回拨过去的时候,林鹤知就已经被派出所民警带来了:“单队,有人冒充你!他先用你的名字,然后又改口说自己是市局的人,我们查了市局系统,警察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他还有一张顾问通行证,可能是过期的,”民警眼神警惕,“虽说刚门口有人证实了平时见过他,但冒充刑警身份是大事,法医组的顾问,为什么会去查案子?”
    林大顾问:“……”我怎么还没上系统啊。
    第66章 小貔貅
    单瀮抬起眼, 冷冷扫了林鹤知一眼,眼神里三分无语,七分无所谓。民警们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两人可能是真的认识, 顿时有些汗颜, 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单队, 人还真是您派出去的啊?”
    林鹤知站在民警身后,使劲给单某人使眼色。
    单瀮看到了,但他转头, 对民警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他撒谎, 我对此毫不知情。”
    林鹤知:“……”
    单瀮本来就在询问室, 刚好抓着林鹤知,就把人往房里一按:“这事交给我处理吧,辛苦你们了,接警报告就说误会。”
    几个民警连忙点头:“哎哎,好嘞!”
    “放开,放开, ”林鹤知一坐下, 就把被铐住的双手伸到单瀮面前, “那女的说有结果联系我,可留我号码又没用, 真有消息不还得找你?这群人真是小题大做。”
    单瀮冷笑一声,突然掰开林鹤知握拳的右手,里面赫然是一枚回形针, 是他路过办公室时,不知道从谁的工位上顺走的。
    “不是早有准备?来, 给我表演一个开锁。”
    林鹤知“啧”了一声:“你啥时候发现的?”
    单瀮不理他,坐回自己位置上,重新打开自己手机,下载起了刘洋传来的照片。林鹤知见他既不打算给自己解开,也不打算真的追究责任,于是明目张胆地拿回形针,捣鼓起了自己的手铐。
    “你们法医组工作是太闲了还怎么的?”单瀮眼皮都不抬,“不过去都去了——说说吧,都帮我问了些什么?”
    “徐子珊背后的资助人,以及采萍儿是否也和这个基金会有关,”林鹤知突然发现这个开锁小游戏还挺好玩,越捣鼓越上头。
    单瀮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夜皇冠开业照片:“结果呢?”
    “资助人是谁暂时还不知道,”林鹤知没滋没味地一撇嘴,“但采萍儿的事,正如你所推断,不是平安会资助过的学生。”
    “就为了问这?”单瀮嗤笑一声,“去都去了,有没有观察到什么新发现?”
    “咔嚓”一声,林鹤知终于把自己的手铐解开了,顿时心情大好,他抬起头:“别的发现?你老婆长挺辣。”
    单瀮终于抬起头,差点破功:“linda不是我老婆。”
    说起这个,单瀮就有些烦躁。本来家里逼着他相亲就够烦人了,好不容易两人都不怎么联系了,被林鹤知这么一搅和,不请吃顿饭有些说不过去。
    谁知林鹤知“哦”了一声,又问:“她是不是二胡很厉害?”
    “不清楚,”单瀮漠然,“为什么问这个?”
    林鹤知耸了耸肩:“她左手食指中指上有茧,应该是揉弦揉的,右手食指根部有点凹进去,拉弓拉的。我当时看到,就使劲地在想啊——要是我在尸体上发现这个特征,如何推断死者生前做过的事——想了半天,除了二胡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单瀮听了,一张脸顿时更黑了:“你看她看这么仔细干嘛?!”
    林鹤知莫名其妙:“不是你在问我,还观察到了什么?”
    单瀮:“……”对不起,是我不应该问。
    他不想和人继续这个话题,把手机翻转一面,给林鹤知看屏幕里的照片。
    “我是以为,你能给我带来点有用的消息,”单瀮说道,“现在我开始觉得,采萍儿和蒋遇说的那些,可能也不完全是吹牛。”
    夜皇冠的开幕仪式上,庞云帅做了致辞,还邀请了不少社会名流,包括秦家人——秦山岳是平安会出资最多的那位,他没有给庞云帅这个面子,但在开业party的照片里,单瀮发现了一张采萍儿给秦家二儿子敬香槟的同框。当然,这照片原本拍摄的目标不是她,两人只是碰巧出现在了背景里。
    现在庞云帅被关起来了,接手夜皇冠酒店的人,正是秦家二子,秦远洲。
    *
    与此同时,段夏尝试了几次,才联系上艾米丽。
    原来,差不多在采萍儿金盆洗手、和蒋遇一起离开宁港的时候,她的闺蜜艾米丽也决定不干了。之前的工作让艾米丽攒下一笔小积蓄,在家人的安排下,与老家来宁港打工的老实人结了婚,从此彻底淡出了这个圈子。
    如今,艾米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个两岁多,一个才刚出生,丈夫并不知道她的过去,两人十分恩爱。艾米丽非常珍惜当前的家庭生活,与过去彻底切割,因此不愿意来警局做笔录。
    “警官,希望您能理解,我现在遵纪守法,家庭和睦幸福,我不想再与过去那些事有什么联系了。”
    最后,段夏主动提出,对方可以不来警局,她可以前往艾米丽方便出现的地方与人见面,就当成朋友聊聊。最后,艾米丽还是答应了,她选择了一个家附近的茶馆,单独开了个隔间。
    开车前往宁港市近郊的路上,段夏有些恍惚——
    三年前的那个秋天,爸爸是不是也因为采萍儿不愿意在警局露面,所以亲自去了那个地下室?采萍儿在9月6日和段重明联络完后,就离开了,却遭遇了不测?
    蒋遇换了微信,不再有与采萍儿的聊天记录,而幸运的是,艾米丽的新号加了采萍儿的新号,手机里还保存着两人最后的通讯信息。
    艾米丽听说了采萍儿的遭遇,也是有些唏嘘:“当时的事,细想起来,的确有些奇怪……”
    艾米丽之前流产过两次,刮宫对身体造成了一定伤害,导致第一胎怀得异常艰难。恰好,采萍儿来宁港的时候,艾米丽怀到七月份,已经见了红,全靠保胎药吊着,不方便走动。根据两人的聊天记录,采萍儿在八月就说好了,9月4日去看艾米丽,艾米丽也给了她地址与公共交通方式。
    可是,到了3号的时候,采萍儿爽约了,说自己突然有点事,来不了了。
    艾米丽说没关系,你在宁港一周呢,改天再来。
    “所以,”段夏再次与人确认,“最后你压根就没有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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