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太后躺下, 金花细细帮她掖好被角,抬胳膊放床帐的时候,太后说:“帐子留着, 咱们说说话儿方便。”她忙停了手,侍立一旁不动。又听太后说, “车马劳顿的,睡吧。”
    金花搓着帕子说:“皇额娘, 时辰还早, 儿臣去瞧下福全,好几天没抱他,怪想的。”说完也不等太后答话,恭敬退出去。
    到了福全住的侧殿, 吴良辅领着乳娘立在门外, 门内福全童声稚嫩的“咯咯”笑, 吴良辅见皇后来了, 要往殿里通报,被皇后拦住,免了一众下人的礼,金花轻轻推开门,见福临正抱着儿子在榻上,架着儿子的咯吱窝跟他玩儿躲猫猫,逗得他满脸笑, 手舞足蹈。
    “万岁。”金花轻唤一声,这一句惊了父子二人,福全见是他熟悉的怀抱, 一边笑, 一边向她伸出两根藕节样儿的白胳膊。
    “朕就知道你晚上要来看这小子, 所以来这儿等你。快来,这小子沉,朕胳膊都酸了。”福临吃了酒,乜斜着眼看了看金花,这几句就带着些微的酒气。
    她正巴不得,紧走两步伸手接了娃娃,抱在怀里,挨着皇帝坐下,对怀里的孩子左瞧右看,温声说:“来,额娘瞧瞧。这是谁家的胖娃娃?想额娘了嚒?”
    可巧就没见的这几天,从宫里换到南苑,乳娘一时没照顾到,娃娃指甲把脸上划了个小痕,小儿白嫩,就显得触目,金花老远就瞧见了,等抱在怀里瞧仔细真切,一时心疼坏了。
    又怕福临愠怒生事,只盯着仔细瞧了瞧没吭声,虽然娃娃好得快,眼看着已经结痂,她仍不放心,把福全搂在胸上,跟福临说:“万岁,帮我展二阿哥的手看看。”
    皇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迷迷糊糊伸手拉过福全的小手,展开给皇后看。父子都是刚修剪过的指甲,整齐的贝壳形状。她看过放下心,嫣然一笑:“父子连指甲长得都一模一样。”说得福临一愣,娃娃兀自在她怀里手舞足蹈,又“咯咯”憨笑个不住。
    她伸手捋捋娃娃软软的背,娃娃更兴奋了,在她怀中钻个不休,大脑袋摇来摇去,嘴里“咿咿呀呀“。她对着福临苦笑:“万岁,您跟他躲了猫猫,这兴奋劲儿上来,什么时候能睡着?”
    皇帝倒潇洒:“让乳娘进来奶睡就是,再说,不睡就醒着,那一堆乳娘嬷嬷,陪着有何难。”
    金花继续搂着福全,轻轻拍一拍,说:“不舍得把我们胖娃娃给乳娘,额娘自己抱你睡,平日在宫里哪有这机会,也就是出了宫,住得近,规矩又松,才得了这个便宜。”又对眼睛晶晶亮盯着她的小娃娃说,“是不是?今夜就要额娘哄着睡。”
    正说着,皇帝靠过来,把她和娃娃都搂在怀里,攥着娃娃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么喜欢娃娃,我们自己生,生几个,养在膝下,抱个够。好不好?”他吃了酒,想起美事儿就一件连一件。皇后早前儿都跟他说了,不想生娃娃,为了不伤她的身子,他也每日寻机会一截一截试小羊盲肠,现在竟因为皇后正跟福全亲近,他隔着锅台上炕,不光要生,还要生几个。
    皇后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娇娇说:“万岁,咱们不是说好了,您又……”瞪着一对桃花眼对着他,“佟妃生产您又不是没见过,吓也吓坏人;表外甥女儿还小,才十六,还长个儿,您就猴急猴急的。只要您健健康康的,以后来日方长。”
    这几句给福临噎住了,确实是嫁了他这几个月还长了个儿,本来不穿鞋只到他肩头,如今越过肩头到耳下了;被佟妃吓着了也是实情。只是他贵为天子,六岁继承大|统,能这么明晃晃驳他的,也就她了。他母亲每每跟他对着干,还要先粉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偏在金花这儿碰的钉子数也数不清。桩桩件件,没有一件顺顺当当如他所愿,非要他求了又求,请了又请。这么想着他神色黯然,刚刚吃了酒又跟福全玩了一晌的欢喜就都落了空,手紧紧搂着母子二人,闷闷坐着。
    金花也觉得他失落,可她自顾不暇。若是没有那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她也愿意要他跟她的娃娃。女娃娃,长得又似他,团团脸上一对细长的眼,软软糯糯的童音喊她一声:“娘。”她简直想不出会多喜欢那小人儿。为这温软的肉团团豁出一条命去鬼门关走一遭她也拼了。可碍着这亲戚关系,她生怕娃娃出一点儿差错。做人已经这么苦,身子再不健康,那该多苦。被这些念头磨着心,她也神色黯然,淡淡抱着怀里的福全,亲一亲,拍一拍,想哄他睡。偏这胖娃娃一点要睡的意思也没有,在她怀里挣得更起劲了。
    这么熬着也不是法子。想着皇帝今儿一早去上朝,忙乱了一天,她扭头在他面上香香一吻,说:“万岁,哄睡了二阿哥,我还要去太后宫里伺候,您先回去歇?”她总怕他劳累,免疫力低下容易落下病,只有千方百计让他宽心多睡,食补药补,添衣减衣,样样帮他想周全。
    福临闹意气似的坐着不动,她又凑到他耳边劝,“不是还要去跑马?您今儿不好好歇,明日我们可怎么尽情一乐?我还没见过您骑马放鹰的英姿。”喁喁说着,唇就凑到他唇上,奖励似的轻啄一口,正要离唇,不防备被他一把箍住后脑勺,嘴里的这腔气儿给他吮了个干净。
    两人正痴缠,福全伸着另一只小手在二人颈下乱挠,金花松了唇,凑到福临耳边说:“让二阿哥瞧着不妥当。”把娃娃的小手从他掌心接过来,“快回去睡。”
    结果他只坐着不动,再催,他就拉着她的手去摸,她一碰就明白了,红了脸,抽回手来抱着福全背对着他坐着。
    娃娃在一片静谧里睡在一个香软的怀里,她伸手拍两下,摇一摇,渐渐昏昏欲睡,等娃娃睡沉了,她起身抱着他进里间,轻手轻脚放在小床上。睡着的小娃娃跟天使一般,团团的胖脸,细长的丹凤眼,小扇子似的浓长睫毛,眉眼间跟福临越来越像。弯腰伏在床栏上看,越看越爱,又觉得他长得说不出来地似宁妃,正该像她,是宁妃十月怀胎生的孩儿。都没发觉自己淌了满脸泪,以前没结婚没养过娃娃,她不知道她这么会哄宝宝,现在,她疯狂想要自己的小娃娃。这么想着心里就只剩汤药沤的又酸又苦的味道,眼泪扑簌簌往下滚。
    福临自己坐了片刻,见金花进屋放孩子放了这一晌还没出来,于是悄悄转进来,正看到她对着福全滴泪珠儿,灯火一跳,他才看清她脸上泪已经淌了一片,心上柔软,奔过来拥着她温声问:“怎么了?”
    她转身伏在他身上,鼻尖搭在他肩头哽咽着说:“没事。”
    没事,没事哭得满脸泪。
    结果这一次,他肩上被她咬了一口,他越用功,她咬得越紧,床架子“吱呀楞呀”乱响,他也被她咬得吸溜气儿,偏她一声不吭,只喉咙里颤了几声,到紧要关头她终于松了口,带着哭腔唤了一声“万岁”,跟一只莺儿似的尖着嗓子啭了一声,他则跟她正相反,浑厚的一声“唔”。
    明明是她咬人,偏她面上又是一脸泪,他伸手探了探,上下都是一片湿漉漉。肩上疼着,心里却喜滋滋,他这么一天不松懈,指不定就如愿了,于是翻身把她抱在身上,小声问:“上月信期是什么时候?”
    她温烫的手指尖儿绕着她刚咬的牙印儿转圈,趴在他胸上说:“太后让我父亲母亲哄了。从前年有了信期,就没准过,别人都是‘信’,我这个应该叫‘不信’,神出鬼没,宝音姑姑一直怕我子嗣艰难,所以上次看我长胖了,疑心我有孕,高兴得什么似的。”
    “有孕”两个字儿震得他耳朵疼,忙问:“姑姑什么时候疑心错了?”
    “就是上月二十五,我们去看姐姐那天。”听她说了这句,他心堕到冰水里,那一定疑心错了,那时两人还未合帐,她入宫后长个儿又长胖,难怪宝音误会。一身娇软的丰腴,多亏抱在他怀里了,他揽紧了她,伸手摸她背后的腰窝。丝缎样滑腻的皮肤,细润到他舍不得下手,生怕掌心的薄茧把她划破了磨红了,又爱不释手。
    “皇额娘最在意咱们两个姓儿的嫡子,以后承继大统,蒙古还是大清的外祖家,若是子嗣艰难,确实把皇额娘哄了。”顿了顿,“朕也很想要咱们的娃娃,不管姓什么,不管血统是什么,你跟朕的小娃娃……”
    他刚说完,她又趴在他胸上哭,眼泪腻在胸上,先滚烫地灼着他,后来又随着她一呼一吸变得有些凉。
    她的两片唇贴着他的皮肤蠕蠕动,哝哝说:“我,我也很想要,可是……”还没说完,他长腿一撑把两人调了个个儿……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诘问
    福临炯炯的眼睛从上面望着金花, 粉嫩的鹅蛋脸,小巧的翘鼻子,眼里还蓄着浅浅的泪, 红润润的嘴唇,欲语还休的。突然想起许久前, 正当炎夏,她也曾这么卧在面前, 只是那时她还不乐意, 转着眼珠拒他。
    如今,她终于心甘情愿,衔着他的肩,由着他……他知道有多刺激, 因她咬他越咬越紧, 呵, 这样的妙人儿……他又膨起情来, 喃喃说:“金花。”
    金花一愣,发觉他身上异样,碰上他的双眼,眸子里不知是是火还是浪,看着熊熊又有些汹涌,眼看要占了她的裹围,把她溺在其中了, 她强撑着伸出头,双手推着他的宽肩:“万岁,再闹, 二阿哥该醒了。”
    两人正纠扯, 睡在旁边小床上的娃娃适时“哼哼”两声, 福临扭头分神,金花趁机推了他,从床上翻下来,鱼儿似的滑溜溜从他身旁窜脱了,站在一旁抱着衣裳遮着,又笑,说:“皇额娘还等着我,您只管这么着,那边可怎么交代?”说着朝太后寝殿那边努努嘴儿。
    他趴牢了用拇指刮了刮眉梢的汗,扭脸看着她,心里说不上的失落滋味儿,偏心里放不下,又说:“你赶紧穿衣裳,秋天了,这么晾着冷不冷。”
    她一边系扣子,一边撅着殷红的小嘴儿说:“不知刚才是谁,拽着人家脱衣裳,那时候,怎么不问人家冷不冷?这会儿假惺惺。”那会儿他心里堵着千万的念头,又爱她又想要她,哪还顾得这许多,就连肩上挨了她一口也觉不出疼。
    她用手指头当梳子篦了篦头发,编了个粗辫子,说:“您一会儿好了,穿了衣裳再回去,仔细夜里风大。还有,小声儿,别吵着二阿哥。叫乳娘和嬷嬷们进来好生看着娃娃。”
    说完,她去小床边看福全,胖孩子捧着脸睡得正香,她只俯身嗅了嗅,并没贴上去。正要往外走,又听背后福临唤她:“金花。”她不理,照样往外迈步子,他急急换过蒙语叫她:“阿拉坦琪琪格。”
    “嗯?”她才住了脚。
    “哎,你回来一下。”他从被窝里探出头,可怜巴巴对着她说。
    她心一软,轻手轻脚走回来到床边,俯身看着他戏谑地说:“万岁,还有什么吩咐?”
    他伸出一张玉白的面孔,虎着脸,语气却撒着娇说:“你亲亲朕再回去。”
    “您比二阿哥还难哄。”她灿然一笑,弯着食指,用指背刮了刮他的脸颊,做出羞羞状。
    末了,她走时,他拽着她的帕子不撒手,说:“帕子给朕留着,朕攥着睡。”
    *
    金花蹑手蹑脚回太后寝殿,倾耳听,太后呼吸匀缓,她也不敢唤,只留着一支烛,和衣躺在临时支的约两尺阔的小床上,刚浑身火热,这会儿独身躺着就有些孤寂,念着福临夜里睡沉时浓重的鼻息,又想他的胸膛,窝进去就是暖的,还有一涨一涨的心跳。她跟他,才好了几日啊,离了这些就有点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烛光在屋顶投的一个亮斑,随着外头的风声呼呼跳;后半夜开始下雨,雨雾落在房顶是绵密的声响,等集了水柱从滴水檐淌下来就是有节律的“滴答”,她裹着被子滚了滚,呼了口冷空气,反而渐渐盹着了。
    翌日一早,太后醒了唤人,叫了两声:“皇后。”她都没听到,还是守在外间儿榻上的苏墨尔听到了,趿拉着鞋进来。
    脚步重了些,金花的梦恰好告一段落,突然听了动静就醒了,一掀被窝坐起来,恭敬问太后:“皇额娘,您身上觉得怎么样?”又有点歉意,“儿臣怎么还睡沉了。”
    太后正由苏墨尔伺候着穿鞋,说:“倒是还好,昨夜沉沉睡去,竟不知皇后几时回来。”
    皇后赶紧从床上翻下来,一边说:“昨儿福全跟万岁玩了会儿,玩兴头了,就是不睡,闹到半夜,好歹才哄着。”后来福临比福全更兴奋,闹得她脱不了身,父子都精力旺盛。她现在浑身发热,头昏,脚一挨地,人先打晃儿,她强打着精神去伺候。难得侍疾,她真有点头疼脑热也不敢露出来,不知道的以为她躲懒。
    太后穿戴整齐,小宫女就开了窗。雨还没停,时紧时松,外头浓云密布,一片阴沉沉的天。金花给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反而松口气。那就在南苑的东行宫坐着罢,现在叫她去跑马,只怕她叫马颠散了,昨夜摇过那一场,又没睡好,她堪堪把骨头皮|肉拢在一处。
    好在太后恢复了神采,就这天气,多半出不得门,整日在东行宫孵着,她反而兴致勃勃换了鲜亮的衣裳,又中气十足招呼苏墨尔和四贞格格陪着她说话凑趣儿。皇后就在旁边殷勤送茶送果,也不知怎么说着,这话就说到她身上,被四贞拉着在太后旁的矮凳上坐下,伺候着太后诘问。
    太后问:“皇后有哥哥姐姐,予知道,后来生了皇帝,精神短了,皇后后头还有弟弟妹妹嚒?”她一边拨着盖碗儿里的茶叶末儿,一边漫不经心问皇后。
    “还有个弟弟。”金花搜罗了阿拉坦琪琪格的小脑瓜儿,弟弟的脸浮在眼前,跟哈斯琪琪格长得神似,只比她小一岁,从小调皮,但是家里的老儿子,极得父母的钟爱。
    “哦,今年多大了?到军中了?”太后继续问。
    “十五,快十六了,母亲总觉得他冒失,不舍得他入军中,倒是哥哥们都说让他去历练历练不是坏事,母亲不肯也就罢了。”金花脑里木肤肤的,太后问什么她老实答什么,都是一家子,没什么不可告人的。
    “十五,就跟皇后差一岁?这两个孩子离得倒近。”太后一边问,一边拿眼睛看皇后,金花给她这一瞧就有点发懵,这有什么稀奇,专门拿出来说,规规矩矩答:“是,我俩生日离得近,每年刚过完他的生辰就轮着我,冬天围着炉子喝奶|子,特别热闹。”
    每年生辰,宝音姑姑都搂着她掉眼泪,她问缘故,姑姑就说因为她母亲生她吃了大苦头,姑姑想着做女子的难处,忍不住流眼泪。宝音姑姑心肠倒宽,自己没生养,眼看也不会再生养,却这么心疼女子,真正难得。今儿太后一问,她才想起来,母亲生她吃了苦头,不到一年又生了弟弟,怎么佟妃就伤了身子以后难产育,人和人还真是千差万别。
    正想着宝音姑姑,就听太后又问:“上次你说能帮着照看有孕嫔妃的什么人,是你的乳娘?”
    她靠着四贞,答:“是儿臣乳娘,草原上有名的妇科圣手,好多贵族都请她去接娃娃。这次也是姐姐生产,父母专门送她进京。现在还在亲王府住着,太后要使唤,下个旨意传她进宫就是。”宝音姑姑若是能入宫陪她,日子能好过许多,只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又好像是害了宝音姑姑似的。
    太后点点头:“回去就办,予还有话问她。杨庶妃七个月,虽说现在预备还早,但是皇帝子嗣稀薄,多花些心思还是应当。”
    听太后说完这句,皇后忍不住往四贞身后躲了躲,垂着头想,是嫌她专宠?还是怨她没孕?当着四贞这个大姑娘的面儿,太后总不至于说特别让人脸热的话。小声应着:“儿臣一定仔细照料她俩。下月底三阿哥过“百岁”,也预备起来吧?正想讨皇额娘的示下。”
    提到那个白白壮壮的三阿哥,太后脸上笼上来一个真心的笑,呷口茶,说:“人儿小,办得体面些就好,也不用提前俩月就预备,想着别混忘了就成。”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还是经事儿少,大大小小的事还是要来向她讨主意。
    皇后见太后笑了,才松口气,乖巧应声是。坐了半晌午,她头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去,头晕鼻塞也好多了,脑子清明起来,正要转着眼珠儿想辙哄太后开心,就听太后说:“你俩最近见三阿哥了?长得真有皇帝小时候那样儿……”
    四贞皱皱鼻子说:“佟妃紧张,女儿每次去都捂着不给看,就远远瞅了几次,鼻子眼睛像谁真瞧不出来……”
    金花扭着腰摆了摆妹子,意思是少说几句,佟妃生三阿哥之难,她是亲历的。宫里人多手杂,佟妃紧张也是意料之中,况且那是福临的儿子,她也希冀他一辈子平平顺顺。能有自己的亲娘护着再好不过。于是说:“老说要去景仁宫瞧瞧,一直也没空儿。等回宫,三阿哥来拜皇阿奶时,儿臣趁着皇额娘的福见见三阿哥。四贞妹妹也一起,瞧瞧有多像你皇帝哥哥。”一边说一边笑,说到后来就跟四贞姐儿俩对着脸儿笑。
    太后瞧着她俩笑,也笑笑说:“你俩呢?小时候长得像谁?”
    “女儿像父亲。”四贞应了一句。
    “儿臣好像是父母都不像,跟姐姐也不像,跟弟弟更不像了。”金花想了想答。太后怪,专问些小时候的事儿,转着转着就回头来问一遍。刚入宫时数亲戚也没见太后对她这么有兴趣。
    作者有话说:
    要开心健康!关注心理健康。
    第80章 捌拾
    直盘问到半晌午, 用过早膳,太后才放了金花和四贞。
    姑嫂二人拉着手从太后住的寝殿出来,四贞爽快地说:“皇后嫂嫂, 去四贞那儿玩玩嚒?咱们也摸纸牌。”
    金花只觉得眼皮沉重,一手抱着腰回了:“昨夜换了地方睡, 择席,没睡好, 现在只想回去歪着, 好妹妹,饶过嫂子吧。”
    四贞看皇后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刚二人并排坐着,皇后一直娇娇往她身上靠, 她早发觉她精神不济, 身子绵软, 于是说:“这多愁多病的身, 快去歇着吧。”手上推了皇后一把,见她晃了晃,又拉着她袖子问,“妹子搀着?”
    皇后莞尔一笑:“哪就弱到那地步,打趣儿我。咱俩都是往这厢走?顺道儿,那妹子搀着我。”说着挽上四贞的胳膊,身子就往四贞身上一挂。
    四贞从小是孔家军的练家子, 端着胳膊,接住嫂嫂,说:“软玉温香, 也让我试试皇帝哥哥的香艳福气。”正说着, 胳膊上就被金花捏了一把, 又听皇后说:“就你没正形。”那个香软的身子重新靠过来,皇后一身甜香,如水一般柔软丰润的皮|肉,颤颤巍巍靠在四贞臂上。
    四贞接了人,真诚叹一句:“皇帝哥哥,果然好艳福。”
    这句金花听着要驳,可她短了精神,顾不得笑闹,恹恹地只要回去躺平。
    *
    福临在书房批完折子,去太后宫里请安,见妻子妹子都不在,略坐坐就告退,寻到金花寝宫。进门先一股酸苦味儿,呼和在廊下煎药,乌兰在一旁站着看,两人小声用蒙语说着什么。福临定睛细看,她俩还捏着帕子抹眼睛,于是也用蒙语问:“你们娘娘身子还没好?”
    两人一转身看到皇帝,忙跪下,说:“要吃二十一日,这一剂药还剩十几天。眼看身子越吃越弱,天天回来身上乏,懒怠饮食,可怎么是好。”两人说着要哭,只是在皇帝面前又不如在自己家皇后面前随意,只能忍着,越说声音越小。
    福临听了,变了脸色,沉着面孔,往内殿走。可是等见到那个人,脸色又和缓下来。
    她侧身躺着,罗衾遮了大半个脸,只露着一个光洁白皙的额头。就着光细看,她脸色红润,可惜睡得不宁,眼珠儿在眼皮的裹下滴溜溜转,睫毛一张一翕,不停地颤。
    看着她睡,他也打个呵欠。外头仍是浓云密布的一片天,雨下得比昨天更大,淅淅沥沥,想着今天是出不去了,他轻手轻脚踅上床,掀了被窝悄悄裹进去,和衣从后头搂住她。
    以为自己轻手轻脚,结果刚搂上,她就翻个身转过脸来,把脸伏在他胸上,蹭了蹭鼻尖儿,咕哝着说:“您怎么来了?”
    “忙完了,来瞧瞧你。多亏来了,你是哪里儿不舒坦?刚乌兰和呼和一边煎药一边在廊下哭。是多严重?把她俩吓成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探过她的腰,在她背后搂紧了。双手摸在她脊背上,她一松身,背上突出一节一节的骨,硌着他的手臂。好像是比上月瘦了。之前出宫,回来路上抱着她还是温软的一团,皮下裹着一泓泉似的,弹手,又丰润柔软;不防备的,人就瘦了,大婚后一向细细地养,就想养得强健些,却事与愿违地清减了。
    他心里一动,头钻在被子里,学她的样子,也把脸贴到她胸口。她身上的香甜气袭过来,醉得他喘不过气,白馍馍似的雪团团挤着面孔,鼻尖好容易才找个喘息的通路,白馥馥的这一片,倒跟腰身相反,偏偏一天比一天更可观。是被偏爱的美人儿。
    他把头重新探出来,老实搂着她,问:“身上哪里觉得不好?”
    她被他搓弄醒了,一双秋水似的眼睛,又清又亮,说:“也没哪儿不好,就是每日乏得慌,白天没空睡,晚上……晚上又不得歇。”这句说完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他,他也正看她,炯炯的一双丹凤眼,一点倦意也没有,像是要生吞了她,她忙转了眼神,手在他胸上贪恋地握一握,“今早醒了浑身发烫,现在倒好了。就是懒得动,我也觉得我觉多,睡也睡不醒。”说完,她阖上眼,鼻尖儿戳在他胸上,“昨夜自己躺着尤其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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