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儿多谢阿姐,助我从武。若不是阿姐,我多半要在科举中蹉跎半生。”
    陶知影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扶起他看了几息,突然问了一句:“你明日可是要约茹姐儿?”
    陶知林瞬间面红耳赤,所幸灯下看得不明显。
    他急忙否认:“阿姐不许取笑我,明日我要跟阿姐去予安院的!”
    “哦…是先跟我去予安院,回来再找茹姐儿罢~”
    陶知林这下连脖子都爬上绯色了。
    陶知影扑哧一笑:“得了,不逗你了,回房歇息罢。你定是缺觉缺得狠了,才会睡到连船到港了都不晓得”。
    陶知林松了口气,赶紧冲陶知影摆摆手,转身回房。
    第5章
    次日清晨,陶知影一行人到了江郊的予安院。
    孩子们正在上晨课,院内学堂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除丁夫子外,院中请来的余、宋两位大娘和崔老爹都是附近村子中淳朴的村民,平日里除了给孩子们做饭洗衣,也会看顾他们的安全。
    崔老爹与余大娘在菜园中忙活,宋大娘正坐在马扎上帮小烟儿梳头。
    六岁的小烟儿是予安院里唯一的女童,因为在平州跟着乞讨时受过寒,身子弱,总是感冒。陶知影打算过上两年等伯父身子大好,自己也得闲了,把她接到身边养。
    望见他们进来,小烟儿顿时着急地扒开宋大娘的手,顶着半边还没梳好的头发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陶知影的腿,欣喜地叫了一声陶姐姐。
    秋照故意嘟嘴酸了一句:“小烟儿好没良心,怎的只叫小娘子一个人。”
    宋大娘捏着手中的头绳眉开眼笑地走上来:“这孩子平时闷得很,除开她兄长外,都不怎么开口与旁人说话,也就是见着陶娘子能活泼一些了。”
    陶知影笑笑,接过宋大娘手里的头绳,牵过小烟儿说道:“大娘辛苦了,我今日带了些果子,劳烦你与秋照寻些碟子,过会儿下课了分与孩子们吃。”
    宋大娘应过,带了秋照去厨间。
    陶知影牵着小烟儿坐在马扎上,先是探了探她的额头,探出没有发热,这才揽了她在怀里继续给她扎完另一边的小鬏鬏。
    小烟儿乖乖的靠在她怀中,睁着一双天真懵懂的鹿眼好奇的仰视着陶知林。
    陶知林也蹲了下来,曲起食指碰了碰她的脸:“小烟儿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林哥哥。”
    小烟儿不说话,仍是眨巴着眼望着他。
    陶知林挠了挠鼻端,求助地望向陶知影。
    陶知影系好头绳,抚了抚小烟儿的鬓角,笑着问她:“是不是觉得林哥哥变高了好多?”
    小烟儿缓缓的点了点头,又害羞地把头埋进陶知影的怀中。
    陶知林骄傲地嘿嘿一笑,正准备自夸两句,隔壁学舍放了课,见得他们几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闹腾起来,十几名八、九岁上下的男童齐齐撒开腿奔了过来问好。
    秋照与宋大娘听得动静,捧了果子出来分发。
    得了果子,男童们道过谢后,纷纷围住了陶知林,七嘴八舌的提起了要求。
    “林哥哥,给我们耍套拳罢!”
    “不要,我想看耍大刀!”
    “我要看林哥哥投壶!”
    陶知林“…”
    每次来予安院,总感觉自己像专门来献艺的路歧人,还是耍猴的那种。
    待路歧人陶知林免费献完艺,男童们又缠住了他。
    “林哥哥,武学里都教些什么呀?”
    “教骑马、射箭、刀枪武器,还要学策问和兵书墨义…”
    小烟儿的哥哥泉哥儿兴奋地挤到了陶知影的身边,面露期待地望着她:“陶姐姐,我们以后也可以上武学吗?”
    陶知影心下一酸,这些孩子年纪虽小,身上却已经背负了国仇家恨。
    她摸了摸泉哥儿的头,柔声回道:“可以呀,但是你们得先跟着丁夫子好好学,不然到时可过不了生员考试。”
    泉哥儿听罢,高兴的欢呼了一声,又认真道:“我们这就去温书,丁夫子今日教了好些字呢。”
    其它男童也连忙点头,齐齐恭敬地向陶知影等人行过礼,回了书舍。
    陶知影细细问过院中情况,又陪着小烟儿耍了会儿,便上了犊车回城。
    犊车刚驶入城门不久,陶知林借口下了车,陶知影心知他是去找谢茹,并不在意。
    林哥儿与茹姐儿可是前世的姻缘。
    上一世,她本想让陶知林留在盛京,再寻机会让肖培之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但陶知林却执意要回江陵。
    陶知影无奈,只能随了他的愿,典了肖培之送的首饰给他当嚼用。
    陶知林回江陵后不久,给陶知影捎来了成婚的喜信,要娶谢家行七的茹姐儿。
    她大喜过望,只是安平伯府规矩严,她作为一个妾,没有单独出府的资格,而肖培之并不愿意陪她长途跋涉回江陵,她只好写信央了舅母闻氏前去操持,闻氏也觉欣喜,爽快的应下了。
    事后闻氏回了信,只让陶知影放宽心,说谢家包办了整场婚宴的一应礼仪物事,连她都只是去凑了个人场。
    在后续与陶知林通信的过程中,陶知影得知谢家确实待陶知林很好,尤其是当时刚继任的谢家家主谢颐,并没有因陶知林是个白身而鄙薄于他,怕他在陶宅住得不方便,干脆在谢宅内空了个院子给他夫妻二人住。
    而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谢颐竟然大费周章寻回当年陶孟扶被偷换的所有字画还给了陶知林。
    最让陶知影觉得欣慰的是,上一世自己虽落了个横死的下场,但陶知林和谢茹一对小夫妻的感情可是非常和顺,自己出事前,还收到了小两口捎来有孕的好消息。
    她心中对谢家,尤其谢颐,是很有几分感激的。
    只是再多感激,她也不会忘记自己这一世的人生规划,她无法回应谢颐。
    好在这一世,她靠着之前的记忆,抓住了好几次重大商机,与谢颐一起合伙赚了不少钱,才挣下了如今的一份家业,她可从没让谢颐亏过,多少也算还了一些人情。
    只有一件事她却不太想得通,谢颐与她合伙行商,居然从不用谢氏商行的名号,毕竟谢家算是江陵首富,谢氏的产业遍布半个大齐,尤其是当铺,在江陵几乎是垄断性的地位。
    犊车刚驶回巷口,陶知影正踩着踏凳下车时,却见陶知林气喘吁吁的从后方追来。
    秋照好奇的打趣他:“林哥儿这是怎么了?后头可是有人在撵你吗?”
    陶知林扶着墙大口大口的踹了几口气,急促的气息略平稳后,紧张地对陶知影说道:“阿姐,谢家出事了,谢三哥被官府捉了。茹姐儿听得是你与谢三哥包去西夷的船被明州市舶司给扣了,说船上有契丹的敌细。”
    陶知影怔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
    秋照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的问道:“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晨间。”
    “可有看见彭越?”陶知影问道。
    陶知林摇摇头:“并未见到他。”
    勉强定了定神,陶知影道:“莫慌,没这么快定案,人肯定还在拘所。林哥儿,你再去一趟谢宅寻彭越,让他到丰乐楼见我。然后叫茹姐儿收拾几件谢三郎的衣物到县衙门口等着,我见完彭越就与你们一起进去探监。”
    陶知林应下,连忙拔足向谢家方向狂奔。
    陶知影转头又对秋照吩咐道:“这件事情不要让老爷知道。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与林哥儿让你捎信回来,今日我二人在予安院用晌食,叫他不要等我们。”
    第6章
    拐过四个直角、五道门的甬道,再穿过一条三尺余宽的里弄,陶知影几人在府司西狱中见到了谢颐。
    谢家毕竟是江陵士绅大户,在罪名没有被坐实前,县衙并没有将谢颐像其它人一样扔在恶臭的集体监房中。<a href="https://www.k"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https://www.k</a>ānshushi.com/
    带路的衙役也很知趣,在陶知林悄悄给他塞了一个分量不轻的钱袋后,很爽快的开了门锁。
    监房昏暗,坑洼的青石地面铺着疏疏的稻草,窄小的石床上散着一张油腻泛光的草席。
    一拢青丹皂衫,石竹角带,皎如玉树的云袖郎君正席地而坐,低眉沉思,淡金的阳光透过石窗折了几道细小的光分射在他背上。
    听到声响,他缓缓抬起了细长温润的双眼,优雅的俊容也漾起淡淡的笑意。
    比起商贾,他其实更像一介文士。
    “兄长!”谢茹水目盈盈,颤声扑向他。
    谢颐伸手接住胞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莫哭,我无事的。”
    陶知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
    方才在丰乐楼时,她已通过谢颐的贴身小厮彭越了解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谢家惹上了五皇子。
    谢氏商行其实早就被惦记上了,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被五皇子吸血,每年都有大批钱财物品上供给他们嚼用,从来都不曾断过。
    只是自嘉宪帝登基以来,五皇子就与宜王开始了激烈的储君之争,近年来五皇子的胃口越来越大,谢氏已是有苦难言,眼看过不了几年就要被五皇子吸空,却逢陶知影主动找了上门,要与谢氏合作。
    谢家人本不欲理会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但陶知影竟然拿出了明旭子的《大佛喜陶像》作抵押。经过了激烈的一番商议后,谢颐站了出来,代表谢氏接受陶知影的条件与相邀,只提了一个要求——借谢氏的资源,但不经谢氏的名义。
    陶知影当时只当谢氏过度提防她,暗觉好笑,并未提出过质疑,只略带调皮的提出了相同的条件。
    忆起谢颐当时的笑,愕然中又带着几分无奈。
    现在想来,应该只是谢颐怕连累她。
    在与陶知影合作的几年间,谢氏众人慢慢发现,这个仅有十几岁的小娘子似乎能掐会算,总能找到最突然的商机,不管是蝗灾囤粮、还是外邦走船运真珠匹帛、香药铺席,甚至敏锐到连何时大齐会与哪方邻国开通互市贸易,她都掐得一清二楚。谢家的财力在与她合作后迅速暴增,可以说是她把谢家从摇摇欲坠中拯救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捂得再紧,又怎敌得过王权的觊觎。
    五皇子本是有计划的打算慢慢吞掉谢氏一族的家业,却不料谢氏竟敢背着他自救,盛怒之下,他竟是要毁掉整个谢氏。
    先是在船上安插人假扮契丹的敌细,后又授意明州市舶司的人扣下他们的船,接下来,就是一步步给谢氏把罪给坐实了,毕竟受了叛国通敌的大罪,谢氏举族被灰飞烟灭都是应该的。
    陶知影只觉心绪纷乱如麻。
    因她在听完后突然感觉有很多事都被串起了。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费解;伯父的那位同宗再是有泼天的胆子,捧着伯父那么多名家字画,怎么敢随随便便就和外地不清楚底子的人串谋,也不怕被人生吞活咽;正常来说他怎么着也得找一个信得过的托付才敢合作,这么想来,整个江陵,再没有谢氏更让人信得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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