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今赴调子散慢,“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卿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江今赴黑眸莫名一暗:“那——”
    “对了!”卿蔷突然站起,瞥了下话还没说完的江今赴,“等我会儿二哥。”她匆匆地跑下楼,江今赴回应都来不及,跟着起身。
    她取了东西就上来,表情有些复杂,半欢盈半纠结。
    江今赴随意倚了朵靠出口的高云,整个人看起来也松松垮垮的,往她手里睨了眼,猜出点儿什么,低笑声。
    “......”卿蔷想着一了百了,“白玉御题诗扳指带剔红盖盒,比之前送你那个......双开门玉匣年久,你把那个还我吧二哥,寓意不好。”
    剔红盒满雕遒劲缠枝,她比拍卖人员介绍还要专业,江今赴挑眉:“‘棺材’就‘棺材’,什么寓意?不是合葬吗?”
    “生同穴还没做到,我们不能好高骛远,”卿蔷义正言辞地说完,憋不太住,想着哪天也会把东西拿回来,她在他眼里弯眉笑,开了盒子,七件白玉扳指自得其位,润如凝脂,内里包金,纹饰罕见,中间阴刻一圈藏文转写梵文咒,是金玉交辉的皇家风范。
    可最让人注意的,却是被卿蔷叩在盖顶的一枚胸针。
    她惯爱拿些遗珍去当起陪衬作用的礼品盒。
    龙纹白金外壳镶嵌祖母绿与蓝宝石,内里是亮蓝绿彩的30.98克蛋面切割澳大利亚黑欧泊,光线一变,它的色泽就像河流淌过,华丽生光。
    “是我设计的,二哥,生日快乐,你祝我生世风光,灯火常伴......”卿蔷拾起胸针,两指端在它上下两侧,示意江今赴伸出手,身后月亮光线被镂空巧妙折射,他掌心浮现两行字,“那我祝你熠如灯火,生则逢耀。”
    江今赴微怔,垂眸去看,几乎一眼就看出,是她按照自己的字迹打磨的。
    彩影旖旎,卿蔷的字跟他的字间都有“颠张醉素”的淋漓,只是他偏盘龙,而她侧游龙,遒丽有锋芒,笔笔深入,不浮于表。
    他愉悦的低笑从胸腔震出,意态难免有几分珍惜,低眉敛眸,终而一叹,视线落在卿蔷脸上,柔得能让人化成水,卿蔷被他那么看着,有点儿愧疚,自觉以前可能对他太差了,她顿顿,三分斟酌:“还有一个礼物。”
    说话的时候,她面颊烫了烫,不过江今赴没发现,他忽而靠近她,指节轻叩她身侧触摸式的开关,嗓音低缠:“不着急,我也还有一件事相求。”
    星系骤熄,卿蔷被墨色包裹,她怔了怔,本能地问:“求什么?”
    “求婚。”
    江今赴又叩了下指节,两个字淡淡的,把卿蔷听懵了。
    还没等她思考,就见穹顶实施投影消散,月亮灯移开,整层楼在转瞬间换了颜色,像极了电影里的施法场景,光照起波纹,绮色顿生。
    卿蔷看见穹顶的棱形玻璃,是由一颗颗切割钻石组成,江今赴仿照阿里清真寺的钻石顶,打造了一室辉煌,是极致的圣洁与奢华。她见惯了奇珍异宝,却难免被这比星海还浩瀚的场景震慑。
    “......”卿蔷被江今赴牵起手,眼睛跟着往前方转,才发现月亮灯露出的位置有个暗厅,瑰丽的灯光四散,云朵也被染上霞色。
    方才冷谧的九天揽月于顷刻变成堂皇城堡,满屋幻彩霭霭,像万花姣艳霎时疯长,摇曳了清冷月影,颠倒俗常,她裙上的缀晶随她动光彩翩跹。
    卿蔷于此间,被他的蓄谋已久扮成了最瞩目的公主。
    暗厅暖色浮光流转,江今赴没让她进,让她在月亮灯上坐下,卿蔷倒也放心,坐在了类似于夜光硅胶的材质上,还挺舒服,虽然不太亮了,但被满屋的光反射,也没暗到哪儿去。
    一眨眼,卿蔷醒过了神。
    求婚?!
    她还没细想,厅内传来了动静,原以为江今赴出来了,望去才发现是两只鹦鹉飞闯过来——
    暗色蓝羽绚烂,一展翅就流光溢彩,显得神秘不凡,卿蔷对这玩意儿没兴趣,不过还是认得的,紫蓝金刚鹦鹉幼鸟,她不怕,就是更懵了。
    为什么要弄两只鸟?
    没等她满头问号地琢磨出个答案,那两只鸟颇为彬彬有礼地站在不远处,紫蓝金刚的喙是弯的,它们也还没长成巨大体型,瞧着可爱又绅士。
    卿蔷本能地点了个头。
    就见两只鸟亦步亦趋走过来,一鸟一边,衔起了她的裙摆。
    卿蔷一怔。
    不久前她讲述父亲时的场景涌上心头,被季姝消息打断后,江今赴状似无意地勾了她句——
    “小鸟衔礼服,你接着说。”
    那么早?卿蔷红唇微张,心脏像被捧起来,鼓鼓涨涨。
    江今赴低冽唤她:“卿卿,过来。”
    卿蔷盈盈起身,鹦鹉跟着腾空,让她叠纱起舞,刚进暗厅,头上有了些许重量,江今赴双手捧握着什么,站在她身侧给她戴上了。
    正前方便挂了铜镜,她望见自己发旋处多了一顶皇冠。
    红钻的卷轴式冠冕,蔓叶柔敞,连珠耀动。
    卿蔷看了眼,难以抑制地评估,主钻三十多克拉,d色3ex,看透光,想必净度也完美,都达到了钻石鉴定的最高级别,不仅如此,其上镶嵌的钻石大概都可以替换。
    “二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她不禁问。
    赏玩价值太高,她都想摘下来给设计部的人拍过去研究新品了。
    江今赴不答反问:“喜欢吗?”
    卿蔷:“喜欢。”
    江今赴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当即单膝跪地,指骨翻开了手里绒盒,他眼睛黑亮,要勾不勾,像晃动月光的清湖:“一套的,也戴上好不好?”
    第73章chapter 73(正文完) 你有一笔惊绝色,写我贪求万万迁。
    他接二连三地出招, 浪漫层出不穷,饶是卿蔷,也招架不住, 她缓了缓,深吸口气,江今赴跪在她的身前, 两侧小鸟训练有素, 低低飞着,让流淌青玉光芒的裙摆半包围他。
    卿蔷低头的速度很慢, 但喜悦不受控制地滋生, 她一双清眸满是璀璨微光。
    红钻的色调也分很多种,其中纯红是最上品也最稀有, 世上没有超过5.11克拉的成品, 但显然难不倒江今赴, 戒托被造成船形, 银钻铺满船身, 纯红与紫罗兰钻缀了星点,而同样罕见的红紫色调分层镶嵌于中,蔷薇花完美无暇, 栩栩如生, 火彩在切割工艺下淋漓尽致。
    是让人看了眼就想私藏的自然奇珍。
    卿蔷没回话,忍不住拿起来看,在指尖捏着转了一圈儿, 瞟见了内里的字, “今赴刺玫”, 刻在青藤那场光轨烟花秀的图案上。
    “又一年了。”卿蔷轻声出口。
    江今赴会错意, 以为她是嫌太快, 掀起眼皮仰望她,一字一句:“第六年了。”
    “我是在求婚,你可以不嫁,但不能不戴。”自相矛盾的一句话,他那点儿占有跟控制仿佛又冒了出来,卿蔷睨他好笑,起了演他的心思。
    “我戴不戴,不由我做主吗?”她微微柔柔地反问,眼睛又打量起钻戒,像是在权衡利弊一般。
    “我都由你做主,”江今赴却答了句让人意外的服软,他眉目耐性不减,单膝跪地抬头看她,晃也不晃,有了温驯的意态,“卿卿,我们纠葛六年,恨来恨去于其外,我早就等不了了,只想换个名分。”
    “但于内,我求的是你这一生,如果你一生不嫁,我就一生等你。”
    卿蔷垂眸,低声问:“若我下一秒就要嫁呢?”
    “那我下一秒就娶,”江今赴字字清晰,“哪怕末日也要娶。”
    卿蔷懂了,说白了他们这个地位,枕边人的位置太多人盯着,江今赴是在给她保证,将此生许她,而她想不想结婚他也摸不清,所以提前了求婚,她收了戒指就一切随心,想结不必等他再求,也杜绝了去想他不愿意娶的可能。
    “抬手。”卿蔷说。
    江今赴照做,他眼窝盛了淡光,卿蔷看了他一会儿,问:“江今赴,你爱我吗?”
    江今赴:“我爱你。”
    他不犹豫,口吻虔诚,只是攥着戒指紧了些,漆黑的眸子似寒潭深沉。
    “那礼尚往来,”卿蔷不再逗他,眉眼弯起了媚意,骄矜伸手,“我也爱你。”
    那年立夏,爱意雏形,此间疯长,再无尽头。
    虽错过数年,但幸得爱恋盛大,既至死不渝、图谋为我,那风月冥冥情意所趋,与你缠绵早已奠定。
    月光渐浓,山林影曳,城堡内光如撒金,卿蔷逗着两只小鸟,指上戒指烁光流转,她随口问:“哪个训鸟师?何晚棠最近挺迷这个,我推荐给她。”
    江今赴拎起四个翅膀放进笼子,听这话哂笑声:“她雇不起。”
    卿蔷眼睛跟着他的动作:“她还雇不起?我替她雇呢?”
    “只有你能雇起,”江今赴掠过她眼,看出她不是明知故问,关住笼子,淡声道,“我亲自训的。”
    “......”
    卿蔷怔了半晌。
    江今赴今晚,实在是砸了钱、费了心、还卖了身,让一场浪漫无人能及,她心跳难捺,被他身影拢住,难得多此一举地问了句:“为什么?”
    江今赴戏谑凝她,猜出她所想,故意缠了几分让人心颤的哑音:“对于你的事儿,我只想经我之手。”
    卿蔷没什么抵抗力了,阖眸吻上去,他却只轻轻碰了碰,卿蔷抬睫,尾音上翘:“还维持清心寡欲的人设?”
    江今赴晦涩如潮起的眼睛出卖了他,但他仍没懂,克制寡淡着嗓音提点:“不是还有一个礼物?”
    他一说,卿蔷才想起来。
    但就现在这个粘稠的氛围来说,她有点犹豫,斟酌片刻:“我可以送,但你要记得下周有个宴会,把握好分寸。”
    江今赴是怕她又半路跑下楼,现在一听,眉骨微动,来了兴致,散懒地应了声,放人走了。
    等的时间有点长,两只鹦鹉在笼子里踱步几个来回,估计知道任务完成,扇了扇蓝紫色的翅膀就睡觉了,江今赴好奇什么能让他失了分寸,斜歪着身子靠在沙发背,目光直直地落在门口。
    人出现那一刻,生理比心念先有了反应。
    卿蔷换了南附的校服,不是新买的,是她收在家里的,保存得当,一点儿没旧。
    江今赴眯了眯眸,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身段儿没变,只是更加丰盈,多多少少有几分禁.忌.感,纯白色的衬衫有了弧形,藏红花格领带搭在她挺翘,浅灰色的百褶裙垂在她膝盖上,头发也拿发带扎起了高马尾,一双狐狸眼明媚,她好像回到了张扬又骄傲的青春。
    江今赴知她耀眼,不过总觉得她穿上校服带了些凌驾感,难以言喻的暗.瘾被她冷欲肆意撩拨。
    卿蔷心里也愈发没底,尤其在看见立墙镜面她跟他同框后,余光很难不去注意。他一身正装革履,交叠在一起的双腿修长,脊背挺拔得很,领口散乱,像即将出笼的野兽,惊涛骇浪的侵略牢牢锁住她。
    他还是坐着的,像在什么运筹帷幄的交易现场。
    卿蔷活了二十多年,就没体会过自取灭亡的心悸感,今儿是头一回,但她的字典里没有后悔,挑了眸尾,娇俏生媚:“那我呢?二哥也要经一经手吗?”
    她纯艳的反差惊心动魄。
    卿蔷话音刚落,没看清江今赴的动作,下一秒就被欺身压在云上。
    “卿卿,”江今赴眸色下撤,深得看不出情绪,他抑着嗓音,“你是真的不惜命。”
    是还算客气的警告。
    卿蔷嘴上向来不让,回了一句:“二哥,就怕是我的身子会要你的命。”
    “是吗?”江今赴倏地一笑,“那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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