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温礼脸上的笑容顿住,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忽而严肃地跟他商量道:“过年……我送你回你妈妈家待两天吧。”
    话题转换地猝不及防,容凡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明显地僵了僵,反应了很久才顶着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开口问道:“你要送我回哪?“
    “你妈妈那儿。”
    确认了傅温礼所说的话,容凡瞳眸中的那簇小火苗瞬间熄灭,染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
    沉默良久后,艰难出声道:“可你昨天才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知道容凡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傅温礼定了定神,掰着他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只是回去陪她过个年而已,过了初五我就把你接回来。”
    “我不去。”
    容凡拒绝得干脆果断,言语中不带任何一点感情。
    傅温礼其实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才会选择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候,早早就开始给他做工作。
    知道逼他越狠他就越会有抗拒心理,傅温礼只能放缓了语气,一点点商量着来:“只有几天而已,平城离咱们这儿不远,我向你保证,最多待到初五我就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容凡的想法并没有因为傅温礼的劝说而有所松动,依旧倔强地板着脸,垂眸看向地面嘴里嘟囔着:“可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傅温礼的心跟着微微揪了一下,须臾之后缓缓道:“可是你妈妈也想跟你在一起。”
    “凡凡。”他说罢低声唤了容凡的小名,“她毕竟是生了你还把你养到15岁的母亲,我不可能永远自私地把你留在我这儿。”
    寒风间歇不断地从领口灌进身体里,两人面对面立于冬季夜晚的街边,气氛却是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见容凡一直低着头,眼眶里似是有泪水溢出,傅温礼低叹了一声,抬手抚上他的眼角:“我也想和你一起过年,压岁钱都给你备好了。这样吧,红包我先给你留着,等你回来以后,我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看烟花,怎么样?”
    傅温礼说这话原本是想缓和气氛的,可不知戳到了容凡的哪根神经,他的眼泪一下子没控制住直接流了下来,冲着傅温礼喊出了声:“谁稀罕要你的压岁钱啊!”
    容凡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傅温礼愣在原地看着他,之后只见容凡缓缓蹲到了地上,双手抱在胸前似是有说不尽的委屈道:“我19了,不需要压岁钱了,我想快点长大!你能不能不要再把我当作小孩子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傅温礼弯下腰去哄他,一边说着一边扶上了他的胳膊想把人捞起来。
    容凡现在正是气头上收不住的时候,鼓着劲用力一甩,避开了傅温礼的手,继而愤愤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啊!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不要以为高中时候替我开了几次家长会就能当我的长辈了,我会长大的,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改变的!”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傅温礼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往下接了,只能默默等在原地,让他自己把情绪消化消化。
    路口的红绿灯变了三个来回,傅温礼倚在不远处的栏杆旁抽了支烟,待身上烟味散尽了才走到容凡身边蹲下来问他:“哭够了吗?哭够了回家。”
    容凡两眼无神地定定望着前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傅温礼的话充耳不闻,不做任何反应。
    “容凡。”傅温礼暗自咬了咬牙,须臾之后缓缓开口:“你把我叫什么?”
    他这么一问,容凡跟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傅……傅叔叔。”
    “嗯。”
    傅温礼扯了扯嘴角,之后把手放到了容凡柔软的发顶上,目光满含深意地开口问道:“称呼就摆在这儿,我不把你当做小孩子,又该把你当做什么呢?”
    直到车开回湖湾别墅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开门进屋换了鞋,李婶迎上来接过两人的衣服,恭敬问道:“先生,洗澡水放好了。我锅上还热着牛奶,你和容少爷喝一点吗?”
    李婶在傅温礼家做事很多年了,跟容凡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往常遇到这种情况,容凡早屁颠屁颠凑上去缠着李婶给再他切块小蛋糕了,但今天竟是吭都没吭一声吊个脸就直接上了楼。
    关门的时候还闹出了很大的响动,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李婶莫名地盯着二楼的方向望了望:“他今天这是……”
    “没事。”傅温礼走到餐台水池边洗了手,吩咐李婶:“把药拿过来,倒杯温水。”
    之后牛奶也没喝,也跟着容凡上了楼。
    容凡屋里的门虽然关得响亮,却没有上锁。傅温礼进去后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轻轻摇了摇床上的人:“起来,把维生素吃了再睡。”
    容凡有轻微的夜盲症,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坚持服用维a。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出来,翻了个身背对傅温礼闷声道:“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干嘛。”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从今天晚上提出过年那件事后,容凡就一直在闹。傅温礼虽然有耐心一直哄着他,可架不住他总是在胡思乱想。
    闭眼叹了口气,傅温礼俯身上前把容凡头顶的被子卷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颓丧且仍有泪痕的小脸。
    知道解释无用,傅温礼单腿跪在床边低头拉近了两人距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起来:“你听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你,我也绝对不会不要你,明白了吗?”
    今晚的情绪起伏已经耗光了容凡的脑容量,傅温礼突如其来的认真让他来不及消化,只能怔怔地望着对方,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
    “容凡。”傅温礼把他按在床上,一字一句强调:“说话,说你听明白了,记住了。”
    “听……听明白了,记住了。”容凡跟着机械重复道。
    “很好。”傅温礼说罢眯眼咬了咬牙:“以后如果再说什么不要你了、或者抛弃你这种气人的话,我就真的要罚你了。”
    第6章 “谁给容凡撑着腰”
    傅温礼昨晚话说得明白,容凡低落的情绪却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而有所缓解。
    一想到秦姿凝竟然私下去找傅温礼说情,两人还因为那个扫兴的话题最后闹出了不愉快,容凡越想越觉得堵心,回到学校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秦姿凝的微信号拖入了黑名单。
    容凡顶着一张臭脸两个黑眼圈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室友宋淮正站在镜子前换衣服,脚边放着个篮球。
    “课在下午呢,你怎么早上就回来了?”
    容凡和宋淮住的是双人间,但由于容凡总是动不动就往家里跑,所以两人的交集其实一直不太多。
    见容凡没说话,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宋淮抱起篮球在手里拍了两下,客气着问了句:“回来了刚好,我这边少一个人,一起打球吗?”
    “我不行。”容凡从床头拿了充电器插到插座上,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跟人解释:“我从小就是个运动白痴。”
    原本就是顺带着问问,他不想去宋淮也没逼他,点点头道:“那好,我出门就不带钥匙了。一会儿学生会的人要来检查卫生,你记得给开下门。”
    容凡今天心里原本就烦,想一个人窝宿舍里静静就算了,谁知还要应付学生会那帮人。这么一合计,还不如出去透透气呢。
    于是趁宋淮走之前又叫住了他:“算了,还是一起去打球吧。”
    “好。”宋淮从桌上拿了两瓶水,把球传到容凡怀里:“行不行的就那样,凑个数而已,一会儿我罩着你。”
    两人抱着球到了篮球场,隔壁经管院的几个人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容凡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容嘉鑫,心里暗骂了句挺晦气,但面上还装作风轻云淡的,压根就没把对方当回事儿。
    学生们私底下组织着玩的球赛都没有裁判,甚至红队这边有容凡这么个传球都传不太准的新手也无人在意。
    一开始的时候比赛进行的都挺顺的,宋淮也时不时给容凡点儿提示,让他拿着球以后传给队友助攻一下就可以。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嘉鑫那家伙看出来容凡打球不熟练,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凑上来,几次将容凡撞倒在地。
    容凡不想跟他起太多正面冲突,甚至有可能的话,都不想跟这个人产生任何交集。
    可你不去找事,事却总是要来找你。
    在不知第多少次被对方故意踩着鞋推倒到地上后,容凡终是忍无可忍咬着牙冲人吼出了声:“容嘉鑫,你他妈的有病吧?”
    容嘉鑫拿着篮球在指尖上转了转,不甚在意地冲其一笑,“呦”了一声:“玩不起就别玩,你怎么还急了呢。”
    宋淮刚刚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球场上要是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谁会这么傻逼地一直犯规盯着陌生人不放。
    现在听容凡又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于是赶紧走上前去把容凡扶了起来,问道:“容凡,你们认识?”
    容凡淡淡瞥了容嘉鑫一眼,不屑地回了三个字:“不认识。”
    对方轻哼一声,用挑衅的眼神回看过来:“最好是别认识。”
    这边的动静引得场边许多路人驻足观看,经管院的队友走过来拍拍容嘉鑫的肩膀,好奇问道:“嘉鑫,他好像也姓容,你们是亲戚?”
    “算个狗屁的亲戚。”容嘉鑫闻言轻嗤了一声,抬起下巴一脸嫌弃地看着容凡:“他是我大伯的私生子。”
    “你说谁是私生子?”
    容凡今天本来心里就不痛快,遇见容嘉鑫这个故意挑事的,情绪几乎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他攥紧拳头盯着对方,咬牙一字一句地强调道:“我爸和我妈是合法夫妻,我不是私生子。”
    容嘉鑫听后故作了然地“哦”了一声,很快接道:“差点忘了,你还有个妈活着呢。看你整天跟在姓傅的身后要饭吃,我还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野人呢。”
    “靠!”
    容嘉鑫话音落地,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容凡端直飞奔上前将一个拳头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论起打架,容凡绝对没有容嘉鑫力气大。虽然是他起的头,但很快就被对方揪住了头发落了下风。
    其余的人见状赶紧上前去拉,宋淮听容嘉鑫刚才说的话本身就觉得挺气人的,现在看容凡嘴角挂了彩,脸上还有几个莫名的血道子,也不管不顾地拉着容嘉鑫猛揍了起来。
    他这一掺和,其他人也都被迫跟着加入了进来。
    直到最后,原本是两个人因为点私人恩怨拌几句嘴,竟然硬生生演变成了场面混乱的群殴。
    傅温礼没想到自己刚把容凡送回学校没几个小时,回到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被他们院长一通电话又“请”了过来。
    学校对于在校学生打架一直都有很严厉的惩罚制度,这次的事件牵扯到的人物特殊,顾及到容嘉鑫的父亲容向哲和傅温礼都是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都给学校捐过款,学校每年参加研讨会和组织教师活动也都跟傅温礼的酒店有合作,所以无论是哪一方,学校都轻易得罪不起。
    最后院系领导商议了一下,直接把傅温礼和容向哲都请过来,让他们缕清事件起因,带着自家孩子私下调停。
    容向哲比傅温礼早几分钟到达院长办公室,看傅温礼进门后叫了声“傅总”,之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上次约你跟市银行的人吃饭一直没回音,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
    傅温礼跟容向哲一直都是点头之交,私下并不怎么熟,跟对方打过招呼后便把目光移到了墙边站着的容凡身上。
    容凡的羽绒服上还沾着灰,眼眶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下过狠手的。
    傅温礼凝着眉走过去,刚刚抬手碰到容凡的脸颊,他立马“嘶”地偏头躲了一下。
    “倒底怎么回事?”
    傅温礼话问出口,还不待容凡回答,对面的容向哲倒是先坐不住了。
    “是啊,我也想问这倒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嘉鑫是个老实孩子,从来没有因为打架这种事情叫过家长。”
    “容凡。”容向哲说罢顿了顿,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儿你可得好好给咱们解释清楚啊。”
    容向哲的用词很微妙,三言两语下来,事情还没询问清楚倒先让容凡把锅背上了。
    傅温礼单手插兜站在容凡身边,默默看着容向哲在这儿自导自演,眼中闪着幽暗不明的光。
    待对方说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却冷了下去:“你们家孩子既然这么老实,那容凡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一句话问得容向哲语塞,他张着嘴不知怎么解释,容嘉鑫却在这时抬手指了过来,愤愤不平道:“是容凡先动手的!”
    容凡虽然平日里是个温和的性子,但同样敢做敢当坦坦荡荡。听见容嘉鑫告状,不但没有否认,反倒不屑地“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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