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监闻言眼眸晶亮,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忙附和道:“旁的事务奴婢不懂,就知道自打那宋大人进京为官,皇上不知夸过多少回,想必宋大人是极聪明能干的。”
    宁惠帝点头,“嗯,人是有些迂腐,但差事方面确实资质过人,他又是个善于钻研的,但凡关乎民生之事便妙计频出。”
    “这事便是奴婢也是听过的,宋大人一心为民,办了不少实事,去岁地动还同京兆府一道建工棚,赈济灾民,听说他两位爱女亦是得了父亲影响,三不五时就会去惠民堂施粥施药呢。”
    “哦?朕倒是头一次听闻,看来两个女儿都教养不错。”
    “奴婢虽未见过,光凭皇上如此欣赏宋大人,料想他家那两位小姐必定也是极好的,待她们进宫选秀时,皇上必定能见着了!”
    宁惠帝满意点头,慢悠悠喝起参汤来。
    ……
    宋家二小姐在皇上面前过了名录这事不到一刻钟就传到了桓皇后那里,皇后身边的秋月姑姑急了,“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桓皇后依旧晏然自若,“立刻把消息递给翊哥儿,正好瞧瞧他的态度。”
    桓翊进宫的速度连早有预料的桓皇后亦是吃了一惊,见他满脸焦急,桓皇后反倒乐了,“怎的急成这样了?”
    宋氏族人这一手确实做得出其不意,若宫中无眼线,恐怕真要出事。
    桓翊在皇后面前重重跪下,“姑母,还请姑母援手。”
    “真有那般喜欢她?”
    桓皇后笑容逐渐隐去,面露郑重,眼前的侄子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仅是姑侄,更似母子。这些年桓翊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他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相等的重担,属实是不容易。
    桓翊朝姑母俯首一拜,“还请姑母恕罪,郎怀往后只为她活。”
    桓姝顿了片刻,轻笑一声,起身将他扶起,“你呀,万事都往自己身上扛,我怎会怪你,心疼还来不及!早该为自己想要的活了!桓家不用你操心,回去吧,放心。”
    ……
    翌日,皇上下了早朝又召重臣到御书房议事,忙完已过晌午,太监来禀,皇后遣人来问皇上可要去长秋宫用午膳,皇帝思索片刻摆驾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一如既往地花草繁盛,皇后一向喜爱侍弄花花草草,她宫里的珍奇花草数不胜数。
    宁惠帝刚到宫门口,桓皇后已亲自迎了出来。
    “免礼吧!”宁惠帝揽住桓姝纤细的腰肢,陪她慢慢往里走。
    “朕几日未来,阿姝宫里的名贵花草又多了不少啊!”
    “还是皇上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还请皇上莫要与寿安公主提起,否则她又要来讨,臣妾这可怜的花儿就没几日好活了。”桓姝在宁惠帝面前露出少有的娇俏可人。
    寿安公主是宁惠帝最小的妹妹,一向骄纵跋扈,最爱奢华,但凡是名贵珍品,不论是何物,都要占为己有,桓皇后的爱花也不例外。
    “阿姝放心,朕定然替你保密!”
    皇上嘴上应和着,但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的亲妹妹必定比几盆花来得重要。
    桓姝早就习惯了,嗔他一眼道:“世人皆知皇上独宠于我,却不知皇上宠的人多了,寿安、宁安,臣妾看哪个都比臣妾得宠。”
    “你呀,跟她们吃什么醋?”宁惠帝手上用力,搂得更紧了些。
    桓姝顺从地靠在他怀里,直到进了内殿,才不动声色地脱身去倒茶。
    宁惠帝下意识伸手去接茶杯,却不想桓姝并未递给她,而是凑到自己嘴边轻啜一口,自顾自道:“还是宋家那二丫头贴心,每隔十天半月便送一盆珍品花卉来给我解闷。”
    “宋家二小姐?哪位宋家二小姐?”宁惠帝顺势将桓姝揽过,让她坐到自己大腿上,就着她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自然是工部郎中宋大人家的二小姐,皇上也认得宋家那妮子吗?”
    “哦?”
    宁惠帝眼里的局促一闪而逝,桓姝自然当做没看见,起身唤婢女摆膳。
    “宋家那两姐妹都极好,大姐儿嘛……皇上可还记得臣妾去年送您的那扇长秋宫春景的屏风?”
    宁惠帝点头,“怎会不记得,那真是栩栩如生,朕忙累了瞧上一眼都觉春风扑面,仿若阿姝就在朕身边一般。”
    “嗯,那屏风便是宋家大姐儿绣的,大姐儿定给了霍小将军,真是郎才女貌。宋家二姐儿比她姐姐更可人疼些,活泼鲜亮,聪慧无比,深得我心,哎……”
    “阿姝为何叹气?”
    桓姝拉了宁惠帝的手引他在桌边坐下,亲自为他布菜,“或许是阿姝老了,阿姝没有子孙缘分,这几日总想着若是有这么个可人疼的女儿该多好……”
    桓姝声音渐轻,眼眶微红,停顿片刻转而朝宁惠帝微微一笑,“臣妾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哪里的话,”宁惠帝心知是自己亏欠她更多,遂将前几日心头刚生出的萌芽狠狠掐断,“此非难事,阿姝若真喜欢那丫头,不如收她做义女,只要阿姝点个头,朕立马给她封个县主!”
    第37章 思考婚事
    ◎公子,您真要好好反思一下。◎
    三月初的时候, 宋家来了道圣旨,皇后收宋时祺为义女,封福山县主。
    宋家人不知其中曲折, 只以为是宋时禧去求了皇后, 又加上宋时祺未来姐夫霍轩威远大将军府的面子才有的此封号。
    皇后的义女自然也是皇帝的义女,再不可能入宫选秀,危机解除, 皆大欢喜。
    随后宋时祺的心思全部放到了风雅居的修建上头,整日躲在学堂与徐之焕一道忙着敲定风雅居最终的建造图纸。
    儿子整日往学堂跑,玉阳郡主自然是乐见其成, 但随着儿子在学堂时间越来越长, 有时天色已晚才归家, 她就觉出不对了。
    心腹桑嬷嬷出去打探一番,回来禀报, “据学堂里的学子所述, 少爷的课业已极少, 大部分时间都是温书, 少爷时常与宋家那位二小姐在一块儿, 多数时候避着众人,不知在忙什么。”
    “什么?”
    玉阳郡主不淡定了, 一拍桌子腾地站起, “焕哥儿这兔崽子,不好好温书整日跟个姑娘在一块儿是个什么事儿!”
    桑嬷嬷话说一半, 见自家主子急上了,连忙扶着她坐下, 安抚道:“郡主您别急, 奴婢还未说完呐!”
    “你说。”
    “奴婢特意找学堂的夫子们问过啦, 这些时日少爷的学业进步不少,写的文章夫子都交给奴婢了,说是今年考秋闱一个举人必定是有的!郡主您看看!”桑嬷嬷从袖中掏出一摞纸,递给玉阳郡主。
    玉阳郡主展开,一篇一篇仔细看,嘴角逐渐上扬,待最后一张看完,她才放下心来抚了抚胸口,“还算不错,唉……桑嬷嬷,只有你懂我的心呐!”
    “奴婢都知晓,郡主放心,少爷长大了,早晚能将这个家撑起来!”
    桑嬷嬷适时端上一杯茶,见郡主眉目舒展,才继续道:“奴婢这次去学堂,各处都细细打听了一遍,还听到个稀奇事儿。”
    “有什么尽管说,跟我还卖什么关子?”玉阳郡主心情大好,慢慢品起了茶。
    “那奴婢就直说了,郡主您听我细细说完再做决断,”桑嬷嬷等到玉阳郡主点头,才继续话题,“听闻咱们少爷对宋家二小姐言听计从,敬重得很……”
    玉阳郡主脸色变了变,想到方才答应了等她说完,只好把即将出口的话咽回去,继续凝神细听。
    “郡主别恼,在奴婢看来这可不是坏事,咱家少爷也不小了,明年都二十有二啦,少爷就是行事作风太像个孩子,没人把他当大人来看,郡主您想想,老爷二十二岁咱们少爷都满地乱跑了!”
    玉阳郡主不是没操心过儿子的终身大事,可他实在太像个孩子,就这两年回家还要跟她撒个娇,再加上她一心要儿子光耀门楣,重振徐家,精力都放在他读书之事上,自然无心亲事。
    她皱眉思索片刻,抬头问桑嬷嬷:“嬷嬷的意思……那宋家二小姐?”
    桑嬷嬷难掩喜色,连连点头,“如今可不仅仅是宋家二小姐了,还是福山县主!”
    玉阳郡主从不关心这类事,但近日也听说过几次,“原来是她?”
    “正是!这福山县主自两年前起便是京城各家想要求娶儿媳的头号人选,首先她父亲宋彦铭这些年极得皇上看重,又跟秦知许大人交好,再有就是嫁妆必定丰厚,您想想,十箱金子呢,”
    桑嬷嬷说得两眼放光,见玉阳郡主神色不变,连忙继续,
    “当然,这些条件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多得是,最关键的是她福缘深厚,京城人谁不夸她一句大福大善,娶回家必定是旺夫的,如今又封了县主,得皇后庇佑,那更是水涨船高了!”
    “福缘深厚嘛,倒是还能看看……”玉阳郡主继续喝茶。
    “这最最最关键的啊,是咱们少爷敬她服她,还只听她一人的,您想想,少爷当初为何执意要进那宋氏学堂?进去这么些日子,还真好好读书了,您瞧瞧这文章多好?”桑嬷嬷两眼放光地循循善诱。
    “你是说,都是因为那丫头?”玉阳郡主斜睨着桑嬷嬷,慢悠悠猜道。
    “老奴也不敢打包票全是那宋家小姐的功劳,但必定跟她脱不开干系,郡主诶,您再仔细思量思量……”
    玉阳郡主神色变了又变,越想越觉得桑嬷嬷说得有道理,自己是真管不住焕哥儿,难得有个能让焕哥儿上进的,若是娶进来当儿媳妇……那么今年考中举人,明年再中个进士……往后他们徐家还真是重振有望了!
    “那姑娘多大了?”
    “回夫人,这月末要行及笄礼了!”
    “好,去宋家送个帖子,便说我要参加她的及笄礼。”
    ……
    三月廿一是宋时祺十五岁的生辰,原本宋家只想简单操办一下及笄礼的,没成想先是玉阳郡主递帖子过来说要来观礼,没几天宫里又传信来,说是当日皇后要亲自到场,亲手为义女插簪。
    这消息一出来,各家命妇闻风而动,纷纷递帖子到宋家请求观礼。
    这一下子就成了当前京城的大事,姨母作为家中唯一的长辈忙得团团转,后来又请了宋氏族里几个经验丰富的夫人以及大伯娘唐氏一同前来帮忙才勉强坐到礼数周全。
    那一整日,宋时祺感觉自己便是那提线木偶,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直到送完宾客,她才终于可以做回自己,累得瘫倒在丫鬟松音的怀里,由她服侍着回去休息。
    洗漱过后,她躺到了温暖舒适的床上,身体乏到极致,大脑却异常清醒。
    昨日,那位“故人”又遣了小厮来送生辰礼。
    她早早吩咐了门口的婆子,务必要留住人,训练有素的婆子就连人带匣子一同押到她面前。
    那小厮她并不认得,但不知怎的她总会将他幻想成桓翊身边的曲六或者墨三的样子。
    她十分熟练地打开那只黄花梨木匣子,里头的东西让她心惊:一副新的紫玉九连环,一支金丝镂空山茶花珠钗,一个新的核雕,还有半块玉佩。
    山茶花是她最爱花……之前那个核雕,她丢在扬州客栈了,因为看见会心痛……玉佩,是对半的,前世她也有,是与他的定情信物,一人一半……
    那小厮在婆子们的再三盘问下,依旧一字未透露,宋时祺将所有物件连同前两年送的全数放回匣子,塞回小厮怀里,命婆子请他出去。
    宋时祺仰躺着,床顶上祥云文案的床幔逐渐模糊,泪从耳边滑落。
    她不明白,前世她只是个“品相一般”的替代品,既然重活一遭,他为何不好好抓住他的原配,想办法让她活得更久一些?
    还是……这一世她又死了?可是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为何偏偏要抓着自己不放?
    一种恐慌逼上心头,姨母说得对,及笄之后关于婚事的话题就挡不住了,她必须尽快抉择。
    她想到了江谦,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真的很好,若是嫁他,应该也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经历了前世毫无保留、烈火一般将自己燃尽的恋慕,她真的无法用男女之情来看待江谦,他更像是表哥一样的亲人。
    或许,时日尚短,宋时祺自我开解,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或许努力一些便能培养出感情……
    ……
    桓翊潜入宋家时已过子时,他在她闺房外的窗口小站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亲眼看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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