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虽然闹不和,但?女方仍旧住在家里,男方拿了案件证据材料,一个不爽上门吵架,推搡间?情绪激动,把她给揍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头哭着说的,但?电话里说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得去医院才知道。
    夜里起?了风,刮得异常猛烈,冷飕飕的,温菱裹着羊绒外套,拿起?包,匆匆忙忙往医院赶过?去。
    急诊室外,当事人的样子委实有些狼狈,外头裹着匆忙套上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珊瑚绒睡衣,睡衣的领子翻出来,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嘴角也破了,手掌包了厚厚的纱布,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本来在和护士说话,一看到温菱过?来,眼泪就像泄了洪一样,扑簌簌流下来。
    温菱盯着看了好一会:“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刘燕君哭着说:“本来我要躺下休息的,谁知他突然回?来,问我那些证据是哪儿来的,说着说着就说我休想打他那些财产的主意?,大不了闹个一拍两散,鸡飞蛋打。我们?争执起?来,他推了我一把,又打了我一巴掌……”
    “手呢,怎么造成的?”
    “有个玻璃杯碎了,我手撑在地上恰好碰到。”
    不用说,都能想象得出有多疼。
    基于一个律师的敏锐度,温菱立刻拿起?手机报警:“要赶紧拿到出警记录和立案材料,还有马上安排验伤。”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燕君眼里闪过?几分惊惧和慌乱,想到男人的威胁,忍不住按住温菱,嘴唇抖了抖:“温律师,他答应给我二十万补偿金,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温菱坐下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你应得的权利,况且他打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女人看着据理力争的律师,忍不住捂脸痛苦,双肩抖得筛糠一样。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无助而难过?。
    温菱笃定:“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话音未落,外头忽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护士跟着一个彪型大汉走进来,念叨着:“病人需要休息,你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到病床前,定定看着温菱:“你就是刘燕君请来的律师?”
    温菱仰起?头:“我就是。”
    男人喝了酒,身上好大一股酒气,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说话中?气十足。他挺着大肚子,鄙夷地看着面前弱小的女性。
    “小姑娘家的,你管别?人家务事做什么?”
    温菱一脸平静:“有什么事留着跟法?官说吧。”
    “你这真是……别?给脸不要脸了!”男人抬起?手,顷刻间?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将落未落之际,急诊室旁边的帘子被人一把扯过?,一个矫捷身影大踏步走出来,反向拽着男人的胳膊,把人往后拖。
    第45章 南风入怀
    邵南泽赶了几晚上通宵, 突然收到通知说手头正在办的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被害人在医院醒了,又?匆忙带人过来录口供。
    折腾了大半夜,刚要折返, 就听见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事。
    邵南泽不?是个多事的人, 不?过刚巧朝着那头瞥了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那喝酒闹事的人闹得动静很大, 隔着好几个急诊间都能听见, 周围人纷纷躲避不?及。
    在人群中, 邵南泽逆流前行?。
    他抬起眼, 在那间小小的、逼仄的急诊室里,温菱正好被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给挡住一大半。
    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那个纤细的身影看?不?真?切。在暴怒的男人面前,她仰着头, 轮廓清秀涓丽,像天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细腻洁白?。
    他又?走几步, 听见她在那儿据理力争, 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瘦削的锁骨。
    本来不?想管的, 还是没办法不?管她。
    男人抬起手的瞬间, 邵南泽快行?两步,把人给拦下,又?使了巧劲把胳膊掰到身后。
    对方吃痛, 怒不?可遏下开?始骂骂咧咧。
    邵南泽嗤笑了声,把人往后拖, 那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往后倒,后面瓶瓶罐罐被他一碰全倒了, 哐当几声,散得遍地都是。
    随行?的另一个单位的警员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眼疾手快拿出手铐把人给拷了,又?转而对男人说:“蹲下,抱头。”
    男人醉得稀里糊涂,胳膊兴许是脱臼了,疼得爷爷姥姥一块儿骂。
    “他醉了,带回去醒酒。”邵南泽淡淡道。
    警员抬起眼:“邵检,您没受伤吧?”
    邵南泽轻轻吐出一句:“……没事。”
    就在那个瞬间,他感知到了背后复杂的眼神,然后转头看?见了,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人。
    这?一幕始料未及,温菱也不?知道邵南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和当事人的丈夫打在一起,又?把人给制服。
    她站在那儿定定看?了几秒,才?问警员:“你们要把人带走吗?”
    警员问:“怎么??”
    既然警员在这?,也省却了温菱打电话报警的时间。
    她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又?提及要带刘燕君去做伤情鉴定。
    警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看?向邵南泽:“邵检,您看?这?……”
    邵南泽压了压眉:“看?我做什么?,你看?着办。”
    警员也就让温菱带着刘燕君一块儿去派出所了解情况。邵南泽和人起了争执,又?是证人,也一并被请过去了。
    温菱陪着刘燕君做了好一会笔录,过了会儿,刘燕君又?被单独带去拍伤情照片。
    她的丈夫还在醉酒状态,今天晚上应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报案回执和伤情鉴定也能作为案件的证据。
    温菱想着今天晚上还是得向邵南泽道谢。
    她七拐八拐问到他所在的会议室,推开?门进去,只看?见他穿着那身皮背对着她在里头坐着,一只手撑在座椅,另一只手支着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
    会议室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坐得不?是很挺拔,颇有?点儿散漫不?羁的意味。
    温菱渐次走过去,打了十几分腹稿,却在见到他微微阖着的眼时,变成?了微凉的沉默。
    他呼吸平缓,眼睫微闭,应该是睡着了。
    夜微凉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给闭眼的人罩上了薄淡的亮色,让人很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温菱屏着呼吸,贪婪地看?了好久,直至那份沉静被人在门边打破。
    有?警员看?见她在这?儿,突兀地问:“怎么?还没走哪?”
    温菱蓦地转身,邵南泽也被惊醒,但没有?动,只是眼睫颤了颤,眼睑前有?流利的光影浮动,看?清楚了,是个身姿清减的女人。
    他看?见她拿着包匆匆掠过会议室的桌椅,对警员说了什么?,低头走了。
    警员见邵检睁开?眼,挠了挠头问:“她刚和你说什么?了吗?”
    邵南泽问:“怎么??”
    警员不?明就里,说:“我看?她在这?儿站好久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邵南泽从光影里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直起身,大阔步朝门外走去。
    温菱其实没走远,在距离派出所不?远处有?个夜宵小摊,卖点粥粉面,门店小,远远看?着还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她晚上加班后就直奔医院过来,眼下是真?的饿了。
    店家凑上来问她要点什么?单。温菱心不?在焉给自己点了一盅茶树菇鸡汤,又?打包了一份清粥小菜,打算等会儿带给当事人。
    店面的透明门帘忽而被人掀开?,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个清峻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闲适懒散地站在温菱边上。店面小,两个人站得近,她的包还蹭到了他的手臂。
    温菱怔了下,眨了眨眼,店家刚好掀起蒸笼的屉子,眼前顿时一片白?雾。
    她刚要转身找个座位,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一碗牛肉面,在这?儿吃。”
    店里的环境很一般,桌椅和过道间都逼仄。温菱找了位置坐下,邵南泽背对着她坐在对面,和她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很快她点的东西上了,烟雾袅袅,温菱隔着过道看?向对面的人。
    饭店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颇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意味。而此刻,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男人,正拿着水壶在水杯里倒茶水。
    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仍能看?出生活优渥,气度不?凡。
    茶水都被泡得没了颜色,还漂浮着零星几片茶叶。邵南泽垂眸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期间又?有?两个穿了便服的年轻警员过来吃饭,见了邵南泽,纷纷向他打招呼。
    两人坐下,又?津津有?味地说起今晚的案子,邵南泽没多言,只默然听着。
    过了会,那两人打包好了就都走了,邵南泽的牛肉面上了桌。
    他轻轻拆开?筷子包装,把上面点缀的葱花给剥开?,这?才?低头细嚼慢咽起来。
    邵南泽慢条斯理地吃着,温菱比他吃得更慢。
    整一碗汤煲都是从屉笼里拿出来,冒着腾腾热气,抿一口浑身都烫贴不?少。而更重要的是,她如果比他更快吃完,就意味着会经过他的身边。
    幸好,在她咽下一小块鸡肉后,她看?见邵南泽起身结账,紧接着走出了小店。
    温菱长舒出一口气。
    她磨磨蹭蹭吃完,拎起打包给当事人的那份结账,走出店面时,才?看?见邵南泽倚在门口的栏杆处吹着冷风。
    他穿着一件灰色薄大衣,漫不?经心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夹在指间,懒懒散散的。
    只要她走出店面,就一定会和他相遇。
    总还是被他看?穿,还被他算准了,温菱咬牙向前走去,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你在等我?”
    邵南泽懒懒看?她一眼:“刚找我了?”
    温菱眼尾拉下来,黑漆漆的眸子在这?夜晚里格外亮眼。
    “就想说声谢谢。”
    做律师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她错误估计了对方的反应,差点儿出岔子。今晚要不?是有?邵南泽,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两个前几天还那么?亲密的人,眼下在这?小店里还假装互不?认识。
    真?就有?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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