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果?然也皱起眉,受灾后瞒报灾情?实在奇怪,就算瞒得了一时,难道秋收后他们要自掏腰包补上税银吗?
    他知道云清是担心波及到宁州,安抚道:“昨日得到消息后暗卫便已经?去查探情?况了,不?日便会有消息,别?担心。”
    云清点了点头?,又道:“岳州和吉州也有接壤的地方,灾民应当也会流向岳州,我们得提醒一下崔将军。”
    贺池有些惊讶地看向云清。
    若只是之前的合作关系,云清不?会是如此反应。
    果?然,云清低声道:“若真有那一天?,崔将军会全力支持我们。”
    崔鸿绝不?是快好啃的骨头?,贺池实在好奇云清是怎么说服他的,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并不?适合谈论这?个,便按捺下来,准备回去再听云清细说。
    既然知道了吉州的灾情?,他们自然要上报朝廷,除此之外,他们要考虑的便是宁州该怎么应对。
    云清拉了拉贺池的衣角,贺池扭头?看过去,神?情?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手疼?”
    云清笑了笑:“不?是,想请王爷帮我磨墨。”
    贺池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要我给你代笔吗?”
    云清弯着眼?道:“求之不?得。”
    贺池和云清换了位置,用砚滴注水进砚台慢慢研磨,然后提笔蘸墨,歪头?看向身侧的云清。
    他的睫毛很长,烛光从另一侧照过来,在他的眼?下留下一道缱绻的剪影,他专注地看着云清,等他开口。
    云清顿了顿,才缓缓念出?对灾民的安置方法?。
    贺池回过头?,将云清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纸上。
    “……载入籍帐,分地而种,来年的粮种可向官府借用,秋收之后还上;官府会给予部分赈济,其余吃用,可自己去寻差事挣钱,十分困难者可向官府借用,同样需在来年还上……切记注意防治疫病,若有异常及时将病人与其他人分开……”
    “……其余诸事,可酌情?处理。”
    贺池写下最后一个字,又拿起来读了一遍,对云清道:“本王这?便让人送去各县衙门。”
    他对云清的想法?自然没有异议,宁州正缺人种地,留下这?些人对他们利大于弊,便是有不?安定的风险,凭借他们现在对宁州的掌控,也能及时掐灭在萌芽中。
    况且就看现在宁州百姓对云清的崇拜程度,他相信大部分人定然都能在宁州真正安居下来。
    除此之外,这?也是他暗中扩大兵力的大好时机。
    将安置灾民的方法?和防治蝗虫的命令让人送出?去后,云清又让贺池修书提醒崔鸿,把这?些事全部忙完,两人才回到客院用膳。
    云清知道贺池在路上定然没有好好吃饭,特意让人叮嘱厨房多做一些,最后果?然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碗筷撤下,院中把守的人便只剩下王府侍卫。
    贺池先把延国?的消息告诉了云清,云清敛下眉,虽然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抵挡延国?作准备,可他也曾想过,若他知道的剧情?是假的,这?里只是平行世界,大瑜不?会在几年后就遭到延国?铁骑践踏,该有多好……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那些剧情?都是真的,他们在一步一步地迈向他所熟知的未来。
    他有些茫然,他做的这?些真的能救回大瑜吗?若真的和延国?打起来,贺池能好好从战场上全须全尾地回来吗?
    贺池原本的结局浮现在他脑海,他心里一缩,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吉州不?明情?况的灾情?,一件又一件超出?他们掌控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云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揉成一团,叫嚣着想将他吞没。
    贺池见云清神?情?不?对,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他怕碰到云清受伤的地方,动作也小心翼翼:“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一定来得及的。”
    “我会让人盯着左相,若有机会便把消息透露给皇帝的人,他们想攻下大瑜没有这?么容易。”
    贺池还在努力搜刮肚子里安慰人的话,却见云清抬起眼?,里面一片潋滟水光:“你一定会好好地从战场上回来的,是吗?”
    昨天?刘元霸向他挥刀时,他脑海里最强烈的念头?便是贺池,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
    他这?才明白他对贺池的在意早已经?超过他设定的阈值,哪有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想要的是他的余生都和自己一起度过。
    他越来越贪心了。
    贺池这?才明白过来云清担忧的是什么,他看着云清的眼?睛,一时有些失语。
    贺池一直觉得云清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即使云清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他也觉得他对云清的喜欢远多于云清对他。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好好在他身边便很满足,可现在他却突然窥见了云清的心里的一个角落,原来云清对他的喜欢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先回答了云清的话:“阿清,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外公和舅舅能把他们打回老家?,本王自然也可以。”
    话里的内容认真又嚣张,可他的神?情?却越来越开心,像是突然捡到了珍宝。
    不?待云清说什么,他便把脸埋进了云清颈间又蹭又亲。
    贺池发?质粗硬,云清被蹭得痒痒,又因为被圈在他腿上躲也躲不?开,云清的一腔担忧被蹭得消了大半,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贺池到底为什么突然撒欢。
    贺池抬起头?,见云清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便又凑上前亲了亲云清的唇。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落满了星星。
    云清便也咽下了想问的话,启唇把他放了进来。
    檐下风铃叮当,贺池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
    原来他的月亮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
    第76章 吉州内情
    清晨, 董成益脚步匆匆地走向客院。
    他为了将功补过,得到云清的吩咐后便立即带人去把那伙暴民抓进了大牢,连夜提审。
    本来只是为了给他们?定罪, 没想到却不小心问出了有关吉州异常的原因。
    他不敢耽搁, 整理好?供状后连忙赶来禀报。
    “王爷, 董大人有要?事来禀。”
    侍卫在门外?低声通禀,贺池睁开?眼,眼神瞬间清明。
    轻缓的呼吸扑在耳边,他侧过头,亲了亲枕边人色泽浅淡的唇。
    昨晚的事浮现在他脑海,他只觉得心生欢喜, 只睡了不到四?个时辰依然神采奕奕。
    贺池试了试云清额头的温度,又仔细确认过他的伤口没有被压住渗血,然后才给他掖好?被子?,下床披衣出门。
    董成益正垂手侯在院中,他眼下青黑,官服也皱皱巴巴,显然是一夜没睡。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董成益不待贺池开?口询问, 便从怀中取出按满红手印的供状双手呈给贺池:“王爷,据臣推测,吉州许是有人起义。”
    贺池眉心一凝,展开?状纸仔细看了起来。
    董成益继续道:“有灾民供述,他们?上?个月便听说柳县有人闹了起来, 连县衙都被占了, 衙门不许他们?私下谈论此事,若被发?现便要?被抓进大牢, 所?以这件事传得并不严重。”
    “后来遭了蝗灾,官府丝毫不提赈灾之事,他们?眼见?活不下去,便想往外?去谋条生路,官府却不许,刘元霸本来就是他们?那一带的恶霸,他带人打死了官府的人,他们?便跟着他一路逃出了吉州。”
    贺池快速扫过供状,心里便也有了数。
    若真如他们?所?推测,那吉州知州死命捂着灾情不敢上?报的事便也能说得通了。
    吉州有人起义,知州把事情捂死在了吉州。毕竟皇帝自己就是起义夺的江山,怎么会容得下这种?事?而且好?好?的百姓怎么会突然起义?
    本来捂得极严实,可没想到吉州偏偏又遇上?了蝗灾。
    蝗灾是极严重的灾害,若是吉州上?报灾情,朝廷定然会派钦差赈灾,到时他们?死死想瞒着的这件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吉州因为不敢上?报,没有朝廷赈济无法安抚灾民,又为了事情不败露,不许百姓离开?……
    贺池将状纸放回桌上?:“将这批灾民按照王妃所?说的方法立刻处置,吉州情况不明,以后过来的灾民都要?调查清楚再进行?安置。这件事不要?大肆宣扬。”
    “是,臣知道应该怎么做。”
    根据供状上?所?写,距离事情爆发?马上?过去两个月了,距离蝗灾发?生也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吉州知州依然没有上?报灾情,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吉州的起义仍然没有被压下去。
    若只是平常的小股队伍,吉州上?千州兵,很快便能消灭,可现在已经拖了两个月都还没有结果,情况定然不简单。
    贺池回到卧房时,云清刚刚醒来。
    听到开?门声响,他转头看向贺池:“王爷这么早去哪里了?”
    贺池边应边走过去:“董成益有事禀报。”
    云清用手撑着坐起身,刚睡醒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可是那群灾民说了什?么?”
    贺池连忙伸手去扶,然后顺势揽进怀里抱住。
    “是。”
    贺池把事情转述给他,云清轻轻皱起眉:“我记得恒王府有位侍妾便是姓贾?”
    贺池点?了点?头:“正是贾胜之女?。”
    吉州知州贾胜,于?景序十九年调任吉州任知州,如今已在任五年。
    如今他们?尚不知吉州具体发?生了什?么,贾胜在其中又是否无辜,可他置这么多受灾百姓于?不顾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实在枉为父母官。
    见?云清仍皱着眉沉思,贺池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阿樾前日就派出暗卫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别多想了。”
    云清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确认书中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并没有对主线剧情造成影响,倒推回来,这次起义应该也没有波及到太大的范围。
    思及此,他也略微放下心来。
    云清想了想道:“让人把这件事告诉崔鸿。”
    起义的事可以由岳州知州报上?去,这样朝中响应的速度会更快。他们?的地位本就敏感,只需要?上?报灾情便好?。
    贺池点?点?头应了,又把手放了回去。
    正事说完,云清拍了拍他:“放我起来。”
    贺池站起身,云清正要?下床,贺池却已经蹲了下去,握住他的脚帮他穿起袜子?来。
    云清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贺池却没松手。
    他单膝蹲在床前,低着头认真地给他穿袜子?。
    他的手很热,手上?的茧不经意划过脚心时带来一阵酥痒。
    云清的脊背麻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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