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掌心娇嫩柔软,带着舒服的凉意松松地包裹着他的手指,他舍不得放开。
    于是,只好强忍着那股讨厌的味道,低声回道:“他只喜欢看书,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做研究。”
    忻棠:“……”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爷孙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忻棠又问:“那……一点其他的爱好都没有吗?比如喝茶、下围棋什么的?”
    郁韫林回忆片刻,说:“之前倒是会练太极,但奶奶走了之后他就不练了,至于现在,最大的爱好……大概就是逼我相亲了。”
    忻棠:“……”
    提到“相亲”,忻棠便想起了叶珊珊。
    想起叶珊珊,她就忍不住发愁。
    “你爷爷要是对我不满意怎么办?”她无意识地捏了捏郁韫林的手,“你说,他会不会扔给我一张卡,然后霸气十足地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
    郁韫林不知道她怎么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却也没有探究缘由,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要吗?”
    “当然不要啦!”忻棠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随后微微俯身,稍稍放低了声音笑眯眯地说道,“再加一个零还差不多!”
    郁韫林:“……”
    见面前的男人拿一双狭长的黑眸默然瞧着自己,忻棠“扑哧”一声笑出来,“跟你开玩笑的啦!”
    之前怕他抗拒,她动作太急,退烧贴贴得并不平整,此时见他没有任何要撕掉的意思,忻棠便放开他的手,一边将退烧贴的四个角轻轻压平,一边很有骨气地说道:“我‘男朋友’这么好,就是后面加十个零我也不要!”
    说的倒是好听,可谁又知道连一张合影都不肯往卧室里放呢?
    郁韫林心下微涩,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骗子。”
    忻棠皱了皱鼻子,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说着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头装着之前泡好的退烧冲剂,那冲剂泛着深沉的褐色,看着就苦。
    正发愁如何让郁韫林喝下去,就听他轻轻“哼”了一声,“都说酒后吐真言,而你,喝醉了还骗人。”
    “诶?”忻棠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想起佟伊伊喝醉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把应昊骂得狗血淋头、一会儿又抱着路边的大树说我好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失态模样,怕自己也跟她一样,说出什么让人社死的话来,一时间又紧张又心虚。
    郁韫林平躺久了,腰酸背疼,便翻了个身。
    忻棠原本在床沿坐着,见他换了姿势,便矮身坐到地板上,对上他的视线,急切地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说……”话到了嘴边,郁韫林忽然犹豫了。
    忻棠迟迟没听到下文,心脏像被一根细线提到了半空中,她倾身靠上床沿,盯着他的眼睛一脸迫不及待地等着。
    昨晚她抱着自己手臂不肯放的画面又浮上脑海,郁韫林心神蓦地一荡,他垂下眼帘默了一瞬,随即迎上她的目光,哑着声,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道,“你喜欢我。”
    郁韫林说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忻棠的脸。
    可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他话音落下许久,才出声问道:“我昨晚就跟你说了这个?没别的了?”
    郁韫林默默点头。
    “啊——”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呢……
    忻棠神情一松,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怎么能算骗人呢?”
    这不算骗人?
    也就是说,她……
    真的喜欢他?
    郁韫林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可还没来得及欣喜,又听她补充道,“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不喜欢你,那不成白眼狼了嘛?”
    她眼神坦荡,脸上不见一点羞赧之色。
    所以……
    她所谓的“喜欢”和他以为的“喜欢”并不是一回事?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郁韫林眼中刚刚亮起的光骤然间灭了个干净。
    他垂下眼帘,掩住眸底的情绪,低声说道:“既然没骗我,那为什么要把照片换掉?”
    第63章
    “什么照片?”忻棠一时没明白郁韫林的意思, 睁大了眼睛等着他提醒,结果没等他出声,她自己就先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露营拍的那张合照?”
    郁韫林没说话, 只是掀起沉重的眼皮静静地注视着她。
    一定是他昨晚送自己回房间时发现的……
    忻棠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因为那张照片拍得太丑了……”
    “丑?”郁韫林不解。
    “对呀。”她点点头, 小声说道,“本来就不好看, 被你一衬托,更加惨不忍睹, 所以就换掉了……”
    郁韫林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在心头沉积了一晚上的郁气骤然间散开。
    他瞧着坐在床边地板上的女人, 神情认真地说道:“可我觉得一点都不丑。”
    他还记得照片里她的样子, 白t恤搭着米色背带裤,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 神情闲适地坐在帐篷底下, 拿着一根烤串吃得津津有味。
    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一双笑眼弯成漂亮的月牙,衬着远处的绿水青山,一如那初夏的光景,清丽而生动。
    忻棠也记得照片里自己的样子。
    当时她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上拿着根烤串,嘴里还横着一根,那满嘴都是油的贪吃模样, 被身旁清俊的男人一衬——
    丑得让人无法直视。
    不过既然他好心安慰自己, 忻棠便笑了笑, 随口道了声谢。
    却听郁韫林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他还摆出了证据,“我打了一张放在办公室里,还把它设成了手机屏保。”
    忻棠愕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把……我吃烤串的照片摆在办公室,还设成了手机屏保?”
    “嗯。”
    忻棠:“……”
    她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那表情实在有趣,郁韫林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甚至忘了那浑身的酸痛和额头上传来的难闻气味。
    忻棠缓了好一会儿,还是难以理解,“不是……你天天看着我的丑照不觉得膈应吗?”
    郁韫林摇头,“不会啊。”
    忻棠无语。
    这个满脑子只有数学的大直男,连最起码的美丑都分不清吗?
    她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倾身凑到郁韫林面前,好声好气地和他打商量,“郁教授,那张照片真的——太丑了!你把它换掉好不好?”
    他们只有这么一张合照,拿什么去换?
    郁韫林不动如山地躺在那里,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漫开点点笑意,“不换。”
    忻棠:“……”
    忻棠好说歹说,那男人就是不肯松口。
    忻棠气性上来,鼓起脸颊质问他,“那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设成手机屏保你愿意吗?”
    此时的他看起来病怏怏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歪歪斜斜的退烧贴,憔悴中又透出几分滑稽,与平时清隽雅致的模样大相径庭。
    忻棠等着他断然拒绝,再让他将心比心,从而删掉自己的丑照。
    却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愿意。”
    忻棠:“……”
    这男人,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虽说他颜值高,即便是眼下这种状态也甩普通人好几条街,可……
    她不愿意好吗?
    每次打开手机,就看到他病歪歪的样子,她心里能好受吗?
    可主意是她出的,要是反悔了,他肯定不乐意。
    忻棠只好先用缓兵之计,“那我们先把药喝完了再拍。”
    她说着就端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笑眯眯地送到他面前,“温度刚刚好,一口气喝下去,再发一身汗,就能退烧了。”
    郁韫林却嫌弃地撇开头,“我不喝。”
    忻棠:“……”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堂堂名校教授,竟然像个孩子似地不肯吃药……
    忻棠猜,他大约是怕苦,就像之前怕酸那样,只有她试过的才会吃。
    于是,她先抿了一口,然后露出十分意外的神情,“唔,这药一点也不苦!”
    随即轻轻地吧唧了一下嘴,弯起眼睛笑道,“回味的时候还有点甜!”
    郁韫林没想到忻棠会帮他试药。
    从没有人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记忆中,即便是他母亲,也只是把药放在床边让他自己吃。
    至于有没有吃,她从不过问。
    母亲离开家后,他被爷爷接走。
    那时候他差不多六七岁,奶奶还健在,她虽然比母亲更关心他一些,但十分严厉,每次他不肯吃药,就让人抓着他的手脚,把他按在椅子上强行灌下去。
    久而久之,他对吃药产生了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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