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还有事,我该走了。”
    他匆忙离开,从背影上看,似乎是落荒而?逃。
    柳莺将?空间留给?了二人,等周渝祈离开后,才赶紧过来扶住姑娘,有点纳闷:“周渝祈怎么跑了?”
    宋安荣按住心底的情绪,她摇了摇头?,蓦然轻笑了一声:
    “看来我很快就要心想事成了。”
    再想起姜姒妗,她皱了皱眉,和之前复杂的情绪不同,她眼底隐隐有点厌恶。
    这世?道对女子是刻薄的,不仅种种规矩刻薄,也不仅男人轻视刻薄,女子待女子有时也是刻薄。
    柳莺不解,但宋安荣却是什么都没再说。
    姜姒妗不知道周渝祈和宋安荣的谈话,也不知道周渝祈用心险恶,他叫宋安荣误会姜姒妗,即使赵府一事爆发出来,也叫人觉得是她要攀高枝,从而?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幸好姜姒妗不知道,否则她恐怕又要作呕。
    与此同时,锦绣铺通知了沈府,沈吟秋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首饰,也不由得想起姜姒妗。
    这段时间昭阳郡主给?她送的帖子都被?她推了,此般举动甚至惊动了沈夫人。
    “秋儿是和郡主生了恼?”
    沈夫人赶来,搂着唯一的女儿在怀中?,不着痕迹地皱眉头?,担心沈吟秋在外受了委屈。
    沈吟秋抬起下颌,冷哼一声:“我就是瞧不惯她的作态,懒得和她交好。”
    闻言,沈夫人松了口?气,遂顿,她有点讶然,昭阳郡主到底做了什么叫秋儿不喜?
    她记得往日秋儿还是很喜欢和昭阳郡主结交的。
    见沈吟秋不说,沈夫人也没有再问,只是拍了拍人的后背:
    “她到底是郡主,你便是不喜她,有些脸面也要给?她。”
    沈吟秋轻嗤了声:“不就是仗着和裴阁老的那层血脉关系。”
    否则,她一个亲王的女儿怎么能比公主过得还自在,亲王虽然是皇亲国?戚,但论朝中?地位还比不过她父亲呢,她当真不怕什么昭阳郡主。
    不过她也没叫娘亲担心,她坐起了身子,拨弄了两下首饰,心底想着待会搭一件什么衣裳,然后道:
    “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会叫府中?为?难的。”
    沈夫人听得有点不乐意,翻了个白眼:“你是我嫡亲的闺女,也是府中?唯一的姑娘,谁和你为?难,就是和咱们沈家为?难,她要当真敢叫你受委屈,你爹和你兄长在朝中?也不是个无?能的。”
    将?军府阳盛阴衰,生了几个小子才有这么一个闺女,那些皮糙肉厚的当然不如这个矜贵的闺女招人疼,沈吟秋在府中?往日都是被?捧在手心疼,哪有叫外人给?她受委屈的道理。
    沈吟秋忍不住笑出声,轻抬了抬下颌,满是骄矜,她能养出这种性子,和家中?的骄纵逃不了干系。
    但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总归她和昭阳之间,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
    沈吟秋眼神一转,她忽然问:“娘,你说,该要怎么邀请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见面呢?”
    沈吟秋对赵府一事始终放心不下,也担心女子想不开会寻短见,心底难免一直记挂着。
    沈夫人一惊,想到沈吟秋的年龄,不由得问:
    “是男是女?”
    沈吟秋:“当然是女子!”
    沈夫人有点失望,没好气道:“我还当你终于肯忘了裴阁老。”
    沈夫人都愁死?了,自家这闺女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门心思栽在了裴阁老身上,但凡换个人,沈夫人也不会愁,可裴阁老是谁?
    当年先帝驾崩和皇室诸多皇子身死?,谁还瞧不出裴阁老的手段?
    那是个冷心的,对自家姑娘又无?意,且不说姑娘能不能当真如意嫁入裴府,就是嫁进去,日后也没人敢给?姑娘撑腰。
    沈夫人对这门亲事是一百个不乐意。
    沈吟秋一听见裴阁老三个字,就浑身不舒坦,听出娘亲话中?意思,忍不住道:
    “娘别再提起他了!女儿早就不喜欢他了!”
    沈夫人一喜:“秋儿说的可是真的?”
    沈吟秋抬起下颌,当然是真的,她被?家伙骄纵,什么都想要最好,嫁的夫君自然也要世?间最好的、
    她曾见过惊艳才绝的裴府公子,便觉得一见倾心,裴初愠后院一直没有人,她觉得裴初愠洁身自???好,和其余男子不同,便又上了三分心。
    可如今,她知道了当初叫她心动的裴府公子早不复存在,也知道裴初愠私底下不过是个以?权谋私的,甚至强迫他人妇,自是对裴初愠滤镜碎了一地,她往日就最厌恶这种欺辱女子之人,发现?姜姒妗一事后,不讨厌裴初愠就算好的,怎么可能还会欢喜他?
    沈吟秋拉回跑题的沈夫人:“哎呀,娘,我问您问题呢,您提裴阁老做什么!”
    沈夫人知道她对裴初愠不再上心,满心欢喜,也不在乎她这段时间的不对劲,笑道:
    “这还不简单,过段时间万寿节就到了,既然和你相?识,应当也是家中?有官身的,到时在宫中?自然能遇见。”
    宫中??
    沈吟秋皱了皱眉,且不说姜姒妗的身份能不能进宫参加万寿节,就是能,她也很难放心。
    赵府不过是皇上的外家,都敢做出这种事。
    遑论是被?裴初愠掌控在手心的皇宫呢?
    姜姒妗要是真进宫了,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沈吟秋满腹忧虑,偏偏顾及姜姒妗的声誉不敢和人说,烦都烦死?了,人都有点恹恹地。
    沈夫人有点看不下去:“你要是觉得不妥,一封请帖送去,把人请来府中?就是了。”
    沈吟秋立即摇头?。
    一旦她把姜姒妗请来,那不就是暴露姜姒妗的身份了?
    姜姒妗不知道有个人正?替她操着心,科举舞弊一案的消息传下来了,不少考生都栽了进去,当初的考官革职,泄题的考官直接斩首,三族流放边关,而?主考官同样是被?流放,不少人都因?此被?贬官。
    有人被?斩首,街口?见了血,闹得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
    周府中?也不平静。
    安玲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可惜,嘟囔道:“怎么没有那个丧天良的!”
    是的,舞弊的名单上没有周渝祈。
    安玲既庆幸姑娘和老爷夫人不需要受牵连,又觉得周渝祈逃脱了过去实在是可惜。
    姜姒妗许久都没有说话。
    裴初愠不会对周渝祈留手,她瞧得出裴初愠对周渝祈的不满,甚至他刻意不去提起周渝祈,但没当她提起周渝祈时,他眼底经常有些冷意。
    往日她觉得担忧,赵府一事后,姜姒妗根本不再在意她和裴初愠纠缠是否会影响到周渝祈。
    她恨不得周渝祈立刻被?贬官。
    但正?是因?为?知道裴初愠不会善待周渝祈,姜姒妗才知道科举舞弊一案中?根本没有周渝祈。
    她忍不住地怔怔地看向窗外,许久,姜姒妗艰难地扯唇,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周渝祈没有舞弊,那他那段时间的不安和上下打点到底是在做什么?
    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却是将?她拱手送人,只是担心有个万一。
    姜姒妗如今才彻底清楚枕边人的薄凉。
    安玲见她脸色煞白,立即有点心慌:“姑娘怎么了?!”
    姜姒妗忽然浑身打了个颤,她喊安玲,杏眸中?无?意识地掉下眼泪:
    “安玲,我好冷。”
    无?关爱意,轻易被?舍弃的感觉让人觉得难堪,也让人觉得密密麻麻的疼意,姜姒妗手脚不由自主地冰凉,室内其实很暖和,但她却觉得很冷,冷得浑身发抖。
    安玲抱住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姑娘,姑娘,奴婢在呢!”
    外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将?女子搂在怀中?,安玲见眼前人,不得不退下,许久,室内只剩下一片安静。
    女子在他怀中?发抖。
    裴初愠低头?亲她,不含一点欲念地亲她,亲她的额头?,亲她的脸,亲她的鼻尖,也亲她的唇。
    他把她紧紧禁锢在怀中?。
    她今日格外难过。
    她眼泪悄无?声息地掉,滑落青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力地攥住他的衣袖,哭着问他:
    “我是不是很差劲?”
    裴初愠目色沉沉:“不是。”
    他亲她。
    “淼淼很好。”
    “为?什么他轻易就放弃我了?”
    “是他的错。”
    被?人放弃的滋味不好受,她一直想要将?事情做好,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裴初愠拂开她脸颊上的乌发,抚了抚她的侧脸,声音平淡却让人不得不听进去:
    “别人的错不该用来惩罚你,做错事的不是你。”
    他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怜惜地亲吻她额头?。
    他语气平淡,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是周渝祈,是杨鞍,也是他,唯独不是她,她势微无?力,人人都欺负她,怎么能叫被?欺负的人还要自卑反省?
    室内哭声渐渐平息,她伏在他怀中?,良久后,她擦去眼泪,声音很低:
    “你怎么会这时来?”
    裴初愠将?她发丝别到耳后:“怕你钻牛角尖。”
    这段时间足够他了解女子,科举舞弊一案出来,她怎么可能会不觉得难受。
    他说得平淡,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仿若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但姜姒妗清楚,如今科举一案才结束,朝中?被?贬那么多官员,他怎么可能有空闲。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姜姒妗突然环住他的腰:“裴初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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