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你怕他,不过他带了个侍妾来。”祝珩神色古怪,“那名侍妾与你有渊源,我怕他会借此做文章。”
    第85章 笼雀
    金折穆和燕暮寒之间,能扯上关系的只有一个人——佑安。
    这个名字的提起,让燕暮寒的好心情打了折扣,他抿着唇,若不是今日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喜之日,他早就变脸了。
    “他带着这人来,是故意恶心我吗?”燕暮寒冷嘲出声。
    算计失身一事,佑安承担了金折穆大部分怒火,作为下药之人的燕暮寒反而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金折穆睚眦必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将佑安带来南秦,啊不,现在已经是南祝了,八成是打着鬼主意。
    侍妾,着实挺侮辱人的。
    祝珩多少猜到了金折穆对付佑安的手段,拧眉:“你是我的皇后,我绝不会让他欺辱你的。”
    这里不是东昭,由不得金折穆胡来。
    燕暮寒的眼神变得柔和,贴着他的额头:“我知道,别担心,他翻不出什么风浪。”
    晚宴开始,宾客陆陆续续入座,来的都是各国的使臣,除了已经被祝珩和燕暮寒讨论过的东昭来客,值得一提的是,迦兰派了尊贵的王女图丽,作为她的王夫,桑虞也陪同前来。
    图丽身为迦兰的王女殿下,马上就要继承王位了,此次能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出乎祝珩的意料。
    “王女殿下是来看你的吧。”祝珩偏了偏头,目光描摹过燕暮寒的眉眼,调侃道,“还好尽快把你娶回家了,我们明霁可真招人喜欢,情敌都追到家门口了。”
    图丽对燕暮寒一往情深,几年的喜欢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
    燕暮寒听出了些许危险的意味,破天荒地撇撇嘴:“喜欢我的人可没有喜欢你的多,你都不知道我为了处理他们,费了多大的劲。”
    论起招人喜欢,还是祝珩更胜一筹。
    庆幸的是祝珩的追求者没有像图丽这样尊贵的身份,燕暮寒想解决就能直接解决,不会留到今日。
    祝珩笑而不语,牵着燕暮寒的手,对上前恭贺的图丽微微一笑:“王女殿下,许久不见了。”
    图丽有些失神,目光在燕暮寒脸上掠过,扯出一丝笑:“没想到你就是南秦的六皇子。”
    怪不得,生得那副好样貌,连她都自愧不如。
    “现在已经是新皇了。”燕暮寒不无骄傲地纠正,“南秦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只有南祝。”
    图丽沉默了一瞬,笑容勉强:“恭喜。”
    图丽敢爱敢恨,自从燕暮寒表明心意后就没有再追求,祝珩对她的观感不错,微微颔首:“多谢,也祝王女殿下和王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桑虞道谢,目光和燕暮寒对上,笑容淡了几分。
    燕暮寒不爽地哼了声,嘀嘀咕咕:“这么多年过去了,桑虞还总是板着那张死人脸,好像我欠了他一样。”
    祝珩闻言勾了勾唇角:“你没欠他的,你只不过是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王女的爱慕。
    直到此时祝珩才明白,当初桑虞会放弃前程前往迦兰,当图丽的王夫,所求不是权势,只是一颗真心。
    他喜欢图丽。
    试问谁见了情敌会有好脸色?
    不过这点没必要告诉燕暮寒,小狼崽不必知道别人对他的深情,只要心里装着他一个人就行了。
    图丽和桑虞回到座位,金折穆立马领着人过来道贺。
    图丽浑身一震,脸上失了血色:“那人是……”
    佑安今日的穿着很符合侍妾的身份,薄纱裙摆,描眉画目,完全是一副女子装束。
    可他的男子特征过于明显,这一身装束不仅不漂亮,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尤其是露出的皮肤上遍布着青紫的伤痕,层层叠叠新旧不一,一看就是被狠狠折磨过,不像是侍妾,更像是奴隶。
    “祝小郎君回归故里,还娶了燕将军,能看到你们两个男子成婚,真叫本皇子惊讶。”金折穆勾着笑,目光轻佻,“只是燕将军未免太放不开,都以男子之身嫁与他人了,怎地连嫁衣都不换。”
    他强硬地揽着佑安的肩膀,大掌捏得肩骨发出“咔吧”的声音:“学一学你的弟弟,如此这般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燕暮寒眼神冷漠,眼底浮现出厌恶。
    长久以来的鞭打折磨令佑安失去了往日的气焰,他嘴唇嗫嚅,最终也没有反驳,只是看向燕暮寒的目光中含着期待。
    救救我,救救我……
    “皇后乃是独生子,受延塔雪山的神明养育,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攀亲戚的。”祝珩上前一步,挡住金折穆放肆打量的目光,“更何况皇后风华绝代,单单站在这里就能让朕倾心,此种情意深浓,没有体会过两心相许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金折穆皮笑肉不笑,故意捏住佑安的下巴:“怎么办,你的哥哥嫂嫂不认你了呢。”
    “不,不!”这句话好似打开了佑安的情绪,他突然挣扎起来,抓着燕暮寒的衣袖,“救救我,阿罕哥哥你救救我,你不能丢下我,我们是亲兄——”
    燕暮寒一把甩开他的手:“滚!”
    闹出的动静太大,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大殿内一片寂静。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停。
    “东昭皇子带来的侍妾是不是和皇后有关系?”
    “什么侍妾,那不也是个男人。”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开始喜欢男子。”
    ……
    祝珩往身侧横了一眼,宫人会意,立马命人奏乐,丝竹管弦的悠扬乐声飘扬而起,遮住了嘈杂的议论声。
    祝珩垂着眼帘,拉过燕暮寒的衣袖,轻轻拂了两下:“金折穆,无论你是东昭皇子还是谁,都好好记得,朕不喜欢别人碰朕的人,一片衣角都不行。”
    他抬起头,目光凉凉的,掠过佑安的时候杀意毕露:“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侍妾,朕不介意越俎代庖。”
    语罢,祝珩牵着燕暮寒转身就走。
    金折穆咬紧了牙,错过了最佳的报复时机,如今燕暮寒和祝珩羽翼渐丰,北域和南祝两国相亲,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诚如裴折所言,这二人不可小觑,往后的时日里,四国的局势恐怕还会发生改变。
    金折穆满心不甘,强行拽着佑安回到了座位,佑安涕泗横流,挣开他的手就想逃跑,结果刚跑一步就被掐住了脖子。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佑安的武功被废了,手筋和脚筋也被挑断了,他使不上力气,没办法逃过金折穆的控制,被一下子摁在桌案上。
    酒樽的尖锐边缘刺破了额角,血液蜿蜒向下,顺着没了婴儿肥的脸颊滴落。
    在歌舞声的掩映下,哀声痛呼听不真切。
    金折穆矮下身,眼神阴毒:“愿赌服输,你心心念念的阿罕哥哥不要你了,从今往后,你该认命了,我的贱奴隶。”
    佑安瞳孔紧缩,眼底的挣扎一点点平息,有如枯木燃尽了最后一丝,寂灭成灰。
    居高临下看去,佑安好似彻底认命了,顺从地跪伏在金折穆脚边。
    祝珩担忧地偏过头:“明霁,你——”
    “我没事。”燕暮寒收回目光,语气嘲弄,“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金折穆下手狠,正好省了他的麻烦。
    祝珩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燕暮寒似是惊奇地挑了下眉,勾住他的手心:“难道在长安的心目当中,我是心慈手软之人?”
    他以为他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祝珩对他的印象该是狠绝冷酷。
    祝珩摇摇头。
    不是觉得你心慈手软,而是我喜欢你,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世间最好的人。
    果酒不醉人,燕暮寒多喝了两杯,微醺状态下打开了话匣子:“还不够,我要看着佑安死无葬身之地,我因他所受的每一份伤害都要讨回来。”
    “长安,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残忍?”他并没有醉,意识清醒,只是借着酒意探求最关心的答案,“对佑安见死不救,还对你的兄弟们出手,我,我……”
    祝珩抬起手,将他的脑袋按进怀里:“你做得很好,没有错。”
    得到祝珩的肯定,燕暮寒如释重负,再也没有顾忌,笑着喝下了宾客们敬的酒。
    皇后酒量惊人,护夫心切,在宴席上代皇上喝光了所有人的敬酒,皇上体贴周到,对皇后呵护备至,还特地提前结束宴会,带着醉倒的皇后回寝宫休息。
    帝后琴瑟和鸣,感情甚笃,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南祝,引得百姓们交口称赞。
    然而没有人知道,当天晚上的王宫里悄悄运进来一座一人高的鸟笼,笼子是用纯金打造的,细长的锁链绕过栏杆,拢共有四条,上面挂着无数铃铛,摇一摇就叮叮铃铃的响。
    醉眼朦胧的燕暮寒褪去喜服,躺倒在床榻上,祝珩拿出特地为他准备的嫁衣,自顾自地喃喃道:“这次才是名正言顺地娶你,嫁衣也该穿我们国家的。”
    他亲自帮燕暮寒穿好嫁衣,然后抱起被酒泡软了身子骨的小狼崽,走进笼子。
    冰凉的锁链扣在脚腕上,燕暮寒条件反射地挣了挣,祝珩摁住他的大腿,掐着腰将人抱到怀里:“别乱动。”
    “长安?”
    “是我。”祝珩漫不经心地应着,将剩下的两条锁链分别扣在燕暮寒的两只手腕上。
    动作间带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燕暮寒眨巴着眼睛,思维有些迟钝:“锁,你锁我,干嘛?我做错事了吗?”
    异族青年一身精美华丽的嫁衣,裸露的四肢上缠着金链,从眉眼到脖颈,再到敞开的胸膛,透出一种勾人的性感。
    在深宫的金丝笼中,成为一只无法逃离的雀鸟。
    祝珩呼吸一紧,目光寸寸往下移,划着燕暮寒的身体,眼神越来越沉:“对,你做错了事情,你要逃婚,被我抓回来了。”
    南祝的酒虽然不容易醉人,但燕暮寒喝的太多,意识涣散。
    他顺着祝珩的话思索,缓慢地点了下头,眼角被酒气激得湿红:“我逃婚,不对,要惩罚,要惩罚……”
    他咕哝个不停,呆呆傻傻的,可爱得叫人心都要化了。
    祝珩想起第一次窥探到燕暮寒心思的事情,那时燕暮寒也是喝醉了酒,对他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又亲又抱,什么话都敢说。
    如今喝醉,变得矜持了些,不黏上来亲亲抱抱,但还是会说出很多让人激动的话。
    祝珩托着他的脸,感受到醉酒后变得更烫的温度:“对,夫君要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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