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知道他却不能离开,才是最大的残忍。”白飞龙心平气和地劝说谢陵:“这件事你知我知,如果将来他要怨恨,就让他怨恨我一人。”
    谢陵心里发堵,白飞龙的话让他冷静下来。陆行渊进入仙界后,目标明确,他就是冲着白飞龙来的。他和白飞龙有事要做,现在事情还没有开始,让他离开,岂不是半途而废?
    可云棠还等得了吗?
    谢陵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欺骗陆行渊,另一方面他不想让陆行渊日后知道真相,陷入悔恨中。
    “孩子,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完美。”白飞龙道:“我相信云夫人也不希望行渊因为她而受到影响,她独来独往,又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不就是不希望你们知道她的情况?”
    云棠能带众人进入此地,还找上白飞龙,就说明她在一定程度上是这些事的知情者。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陆行渊应该做什么。
    这样的结果对于陆行渊而言确实是有些残忍,可如果陆行渊因为儿女情长就放弃大家为他铺好的路,那云棠和陆晚夜的牺牲将变得一文不值。
    谢陵心里难受,他站在桥上沉默许久,道:“白前辈希望我怎么做?”
    白飞龙的声音飘在风里,有些不真切:“如果你能遇见云夫人,请为行渊尽最后的孝道。”
    别过白飞龙,谢陵一个人在外面想了很久才敢去见陆行渊。
    陆行渊在替他收拾东西,法器丹药,甚至疾风,陆行渊都一股脑地塞给他。
    因为不能同行,陆行渊有些歉意,也有些担忧。
    谢陵听着陆行渊的叮嘱,鼻子发酸,眼眶有些红。他不敢问陆行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怕他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出云棠的事。
    “这是怎么了?白前辈为难你了?”陆行渊察觉到谢陵神情低落,拉着他坐下来,指腹擦过他的眼尾。
    谢陵勉强笑道:“我舍不得你。”
    谢陵甚少有这样感性的一面,陆行渊觉得有些惊奇,他把人揽入怀中,轻抚他的脊背,道:‘这次是我食言了,等出了仙界,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进来之前,陆行渊和谢陵说好了不分开,可是没想到白飞龙过于谨慎,
    不愿意让旁人知晓。陆行渊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只能委屈谢陵和方生他们离开。
    谢陵把头埋在陆行渊的胸口,闷闷道:“你要快点结束,我等着你来找我。”
    “好。”陆行渊满口答应,没看见怀里的谢陵心事重重。
    谢陵最终没有选择向陆行渊说出云棠的事,他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如果能够遇见云棠,他说什么也要把云棠留下来。
    他不信云棠会死,明明上一世他们死的时候,云棠还在。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仙界的晨曦和夜色没有太大的分别,天际灰蒙一片,纵然祥云缭绕,也有种孤寂的晦暗。
    谢陵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惊动白飞龙,陆行渊去送了他们一程。
    方生和辰一都是可以信任的人,陆行渊并不是很担心。
    等他出门回来,白飞龙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吵吵闹闹的人走了,院子里格外的安静。白飞龙翻看一本古籍,翻书的声音都比脚步声响。
    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吹着流云飘远。
    白飞龙放下书,道:“回来了?可怨我不给你留一个陪伴的人?”
    “我和前辈所图之事,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就算前辈愿意让其他人留下,我也得考虑一下。”陆行渊在白飞龙对面坐下,二人隔着一张圆桌,四目相对。
    之前院子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适合说的太明白,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便不需要继续遮遮掩掩。
    “东皇钟碎片可是在你身上?”白飞龙问道。
    天炽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东皇钟碎片承载整个仙界,而碎片的本源就在无妄花海。
    白飞龙当年亲眼目睹了上古毁灭,他的亲朋好友死在他眼前,他想过冲出去和东皇钟拼个鱼死网破,可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
    他没有正面挑衅东皇钟,而是暗地里救下一部分人,为此他消耗了很多的神魂力量,最后不得已躲进了仙族的始祖祭坛。
    他在仙族的祭坛内陷入沉睡,而这一睡就不知岁月。他是在仙族的供奉下醒来,随着他一起苏醒的,是天炽一丝不甘的怨念。
    那个时候白飞龙一心想找出碎片,并没有理会这丝怨气。他在仙界流浪多年,确定东皇钟没有注意到他后,他才逐渐大胆起来。
    一开始他的目标是放在法器上,因为东皇钟本身是一件器,东皇钟的碎片大概是被人当成了法器之类的存在,可是一直搜寻无果。于是他转变了想法,开始寻找各种福地洞天,这一找果然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仙界不完全是建立在东皇钟碎片上,准确说是无妄花海所在,乃是东皇钟碎片所化。
    白飞龙要取东皇钟碎片,势必会惊动东皇钟。后来的情况就如天炽所言,无妄花海崩溃,继而席卷整个仙界。
    东皇钟再一次覆灭一界,不仅如此,它还将罪魁祸首的白飞龙囚禁在破碎的仙界内,让他不能离开。
    白飞龙因此元气大伤,为了活下去,他不得已和天炽的怨气融为一体,从怨气上汲取力量,保证自己的神魂不会消散。
    仙界破碎,仙界的祭坛也遗留在此。白飞龙对祭坛做了一些改造,搜寻残存的仙界力量。
    他被困在这里,不知日月,又受怨气影响,有些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坚持毫无意义。
    就在他快要自暴自弃时,陆晚夜出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入仙界,原本他只是来藏一样东西,没想到仙界内还有人。他和白飞龙一见如故,在他身上,白飞龙看到了新的希望。
    他困在这里走不出去,就算有传承也无法传递,最终他经过深思熟虑,将东皇钟碎片交给陆晚夜,让他带出去。
    之后的事白飞龙记不太清了,天炽不满意他把东皇钟碎片交给一个陌生人,和他争抢身体的掌控权,二人闹了许久。
    白飞龙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干脆给自己的神魂留下暗示,沉睡养魂,直到再一次被陆行渊唤醒。
    只是白飞龙以为会等来故人,没想到是故人之子。
    陆行渊取出长命锁,递给白飞龙:“听我爹说我抓周时就抓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它,另一个就是我的佩剑。”
    那时的长命锁还是一块看上去极其普通的碎片,陆晚夜拿出来凑数,岂料陆行渊一眼相中,一手抓着剑,一手抓着它,怎么哄都不放。
    长命锁构思精巧,在不损毁东皇钟碎片的前提下,陆晚夜尽可能地去改造,外形上已经很难将它和东皇钟联系起来。
    白飞龙摩挲着长命锁表面,他感觉到了碎片对他的排斥,惊讶道:“认主了?”
    白飞龙之前也试图炼制碎片,但都不得其法,没有办法让碎片归为己用。所以他才会把碎片交给陆晚夜,大胆赌一把。
    陆行渊不清楚其中的曲折,道:“我当时并不知道它的特殊性,被它吸了血,之后就能用了。”
    “用?”白飞龙注意到这个特殊的字。
    陆行渊也不瞒他,道:“长命锁内有一个小世界,里面的灵气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还有一片雷池,但雷池中缺少天道。我几次渡劫,雷池吞了我渡劫的赤雷,进化出了一点规则。”
    陆行渊下意识地隐瞒了陆晚夜的存在,他的情况不稳定,陆行渊不想别人打扰他。
    既是东皇钟碎片,能够自成一个小世界没什么好稀奇的。相比之下,白飞龙更惊叹于陆晚夜的成功改造。
    “看来这东西注定非你莫属。”白飞龙把长命锁还给陆行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白飞龙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办法,陆行渊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得到了碎片的认可。白飞龙并不失落,相反他很高兴,因为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没有办法撼动东皇钟这个庞然大物,这块碎片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它和东皇钟依旧有微弱的联系,它认了主,用它修好东皇钟,东皇钟也会受到影响。
    “你对东皇钟了解多少?”白飞龙问道。
    陆行渊斟酌道:“我知道它自成一界,囚困天炽。器灵早已死去。”
    “不错,你能知道这些已经很了不起。”白飞龙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东皇钟每一次灭世都会藏起关于自己的消息,到了陆行渊他们这个时代,关于东皇钟的线索已经微乎其微。如果不是陆晚夜以死做结,给陆行渊留下一部分,只怕至今还无人察觉。
    陆行渊解开假东皇钟的谜题,得到这些答案,他有资格站在白飞龙面前,了解剩下的事。
    “我和天炽的怨气融合后,知道了一些关于天炽和东皇钟的事。天炽所在的那个世界共有四件圣器,东皇钟为其一,一直由太一族保管。圣器会自己挑选主人,因为这一世的东皇钟器主迟迟没有出现,那些眼红太一族的人打起了东皇钟的主意。”
    白飞龙的声音冷静温和,将东皇钟和天炽的来历娓娓道来。
    东皇钟被人设计骗走,天炽身为太一族的族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任由歹徒拿着东皇钟为非作歹。
    他单枪匹马找上门去,先礼后兵,对方不肯交出东皇钟,还出言挑衅,天炽一怒之下和对方大打出手。
    对方手持东皇钟有恃无恐,争斗中天炽失手将东皇钟打碎,碎片瞬间消失在钟内。
    东皇钟身为圣器,是天地开辟之时,引天道法则所铸,极难修复。天炽这一掌不仅碎了东皇钟,也让东皇钟内的力量失衡,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抢夺东皇钟的人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乱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和天炽都难辞其咎。他害怕担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天炽囚禁在东皇钟内,并写下真言,把他连同东皇钟一起封印。
    太一族守护东皇钟多年,对东皇钟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天炽进入东皇钟时,并没有自乱阵脚。他坚信只要找到东皇钟碎片,就有把握将东皇钟修复。
    可偏偏问题也出在这里,那块碎片融入东皇钟内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炽一无所获,反而找到了死去的器灵。
    东皇钟和器灵共生,器灵死去也就意味着东皇钟将变成一件死物,不能再开启。
    而这便是导致天炽绝望的根源。
    东皇钟残缺,力量失衡,它为了自救,将天炽困死在此,并借着天炽的力量,孕育出仙,妖,魔三族。
    东皇钟打算利用世人修道,自孕道果,自行修复,但被陆泽发现了端倪,自此他们和东皇钟的孽缘就开始了。
    “东皇钟虽有意识,却不多。它所谓的自救,不过饮鸩止渴。因为外部残躯,它的灵气是有限的,并不能再生,用一点就少一点。显然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有各种天灾战争,它在自行控制灵气的消耗。”
    白飞龙神情严肃,他说这些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体内翻涌的情绪,天炽的不甘和怨恨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
    他的面色有些白,手背青筋凸起。
    陆行渊对这些事早有猜测,只是从白飞龙的嘴里说出来,那种震撼更强烈。
    天炽不是自愿化身三族,他死后成了东皇钟的靶子,东皇钟利用他给世人编织美梦。
    可这样的美梦和东皇钟一样残缺,东皇钟害怕灵气被耗尽,又想要世人修成的道果,结果就变成它给世人供给灵气,等到时间就灭世,然后再开,再灭世,到最后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东皇钟不仅困住了世人,也困住了自己。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修复东皇钟,让东皇钟认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囚困天炽的人下的真言有问题,东皇钟一直在逃避。
    一旦有人想走这条路,它就极力反扑,然后藏的更深。
    陆行渊能够走到这里,是很多人的牺牲铺路。他们所期望的,一直是离开这里。
    “我爹让我来找前辈,可是前辈有破解之法?”
    涉及到修复东皇钟,陆行渊无从下手。他一世炼剑,未曾想过有一天会走上炼器这条道。
    “想要修复东皇钟,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白飞龙将古籍推到陆行渊面前,上面有他写下的详细炼制步骤。
    陆行渊接过翻看,白飞龙继续道:“第一:找到东皇钟碎片。这一点你已经满足,不必担忧。但接下来我要说的两点才是重中之重,你必须记好,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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