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宋嘉荣的眼神如淬了寒霜的刀子死死盯着人群最后面的白衣女子,
    其她女人都没有她一个人给她的威胁大,因为她的眉眼,性情都像极了珩哥哥说过的理想型。
    深谷幽兰,亭亭玉立。
    宋嘉荣下巴一扬,倨傲得用眼尾看人,“你叫什么,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太后以为她是要对侄女发难,也兜不住火了,“宋贵妃,哀家劝你不要太过分,哀家还没死,宫里头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宋嘉荣直接无视她的愤怒,“本宫的话向来不喜欢说第二遍。”
    被点到的少女名唤白若裳,不但是相国之女,更是名满上京的第一才女,同时她还有一个鲜少有人知的身份,楚太后的娘家侄女。
    白若裳宛如没有看见宋嘉荣的特意刁难,福身行礼:“臣女名唤白若裳,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来参加选秀还穿一身白,你是想要咒本宫是不是。”对于任何能让她感到威胁的人,宋嘉荣都习惯先扼杀于摇篮中。
    她可不会蠢得等到对手羽翼丰满的那一天,现在能用最少的力气铲除掉的麻烦为什么还要等到以后。
    “贵妃娘娘此言差矣,臣女绝无此意。”白若裳知道宋嘉荣向来胡搅蛮缠得毫不讲理,却没有想到她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哦,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不是想咒本宫死,难不成是想要咒谁。”此刻宋嘉荣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剩下的只有刺骨的寒意。
    无论她回答哪一个,她都有办法把她赶出宫去。
    “臣女今日着素衣,不过是蒙家父多年教诲,言,素衣洁服为雅。臣女多年来都是如此打扮,并非娘娘口中不尊皇室,藐视皇室。 ”白若裳条理清晰的回复。
    裴珩踏入储秀宫,见到的便是宋嘉荣与一白衣少女对峙的画面。
    少女一身素衣于满殿穿红戴绿的服饰中,清冷孤傲如一枝寒梅。
    见到裴珩的那一刻,宋嘉荣已经收敛满身戾气,整个人显得乖巧无比,“珩哥哥。”
    裴珩颔首,视线又一次落在垂首敛睫的白若裳身上。
    他记得他曾见过她,相国之女——白若裳。
    “珩哥哥,你在看什么啊!”光是见到他就满腔欢喜的宋嘉荣见他的视线停落在白若裳的那一刻,一寸寸阴霾攀爬上瞳孔,染至猩红。
    第6章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兄妹之情
    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不礼貌的裴珩冷下声,“你随朕出来。”
    若是换成往日,宋嘉荣早就欢呼雀跃的要跟着离开。
    可现在她要是离开了………
    宋嘉荣抬起委屈得通红的一双眼儿,犯了倔,“珩哥哥是生嘉荣不听你话,没有在宫里好好禁足的事情吗。”
    闻言,裴珩眉心微蹙,他不记得自己曾禁足过她。
    眼见自己假借圣旨的事就要被揭穿的楚太后笑着揭过,“皇帝可是想亲自挑选,不是哀家自夸,而是这一批秀女可谓是环肥燕瘦,交映生辉,性子更是一等一的贞静温顺,贤良淑德。”
    宋嘉荣刺过去,“贞静温顺,贤良淑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挑宠物呢。”
    左一个贞静温顺,右一个贤良淑德,别以为她听不出来是在骂她傲慢恶毒,目中无人。
    直觉告诉她,那个叫白若裳的女人绝对不能留!
    “随朕出来。”裴珩眸色稍冷,意识到如果他们两个继续留在这里,这场选秀肯定进行不下去。
    而她的表现完全是不愿意离开,裴珩冷然之下拽过她的手腕径直往储秀宫外走出去。
    都说新帝厌恶宋贵妃至极,当初若不是宋贵妃在自己的及笄礼上给还是太子时的新帝下药,派人自导自演抓女干在床的戏码,怕是现在的贵妃之位怎么都不会轮到她来坐。
    像她这种心肠歹毒,行为粗俗的人得了个贵妃当已是天大的皇恩浩荡,谁知道她还敢恬不知耻的说要当皇后,如果她们是皇帝,早就把她扔到冷宫里头自生自灭。
    可眼前的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
    丝毫没有准备就被男人清癯的手腕拉着往外走的宋嘉荣,此刻整副心神都落在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脸颊娇羞得一片滚烫。
    他的手指是那么的修长漂亮,骨感纤长,皮肉匀称,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火燎到一样。
    “珩,珩哥哥你能慢点走吗,嘉…嘉荣有些跟不上了。”她步子迈得小,才走了几步便脸颊泛红气喘吁吁。
    等离开储秀宫一段距离后,眉心跳动的裴珩立刻松开握着她的手,一张脸倏然沉下来。
    他分明有着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什么选择了最愚蠢又容易惹人误会的一种。
    脸颊浮上红晕的宋嘉荣抿了抿唇,抬起那双蕴含了一汪春水的鹿眼,“珩哥哥,你………”
    自从她做错那件事后,这还是珩哥哥第一次愿意主动触碰她,哪怕是隔着衣物的触碰,都能让一棵即将枯萎的桃木灌入生机,萌生绿芽。
    薄薄的日头下,宋嘉荣近乎贪婪的用眼睛描绘着男人的五官轮廓。
    他生得实在好看,鼻梁高挺,肤色极白,鼻尖上的一颗小痣,像是强行洒在宣纸上的一滴墨。
    裴珩下颌线收紧,随后缓缓开口告诉她,“朕会立相国之女为妃。”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明确的告诉她这件事,平淡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掐着掌心的宋嘉荣咬得舌尖吃痛,口腔里全是铁锈味,“珩哥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难不成你想要立那个女人为后!”
    除了这个可能,宋嘉荣想不出第二个可能。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双手负后的裴珩没有否认,“如果朕说是,你又当如何。”
    “为什么!珩哥哥你明知道我有多想要当皇后,我从小到大一直的目标就是想要当皇后,你也曾经答应过我的。”她更想要当他的女人,成为他唯一的妻子,而且她一直以此为目标在努力。
    为什么,他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啊!
    裴珩试图要从她这张布满嫉恨的脸上找出她幼时的影子,但,越看越失望,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眷眷失望。
    曾几何时,幼时那个会乖巧跟在他身后充当尾巴的小姑娘被宫中腐蚀了天真,良善,剩下的唯有腐烂发臭的贪欲,尖酸刻薄。
    如果他当初没有把她带进宫中生活,而是交予其他人抚养,为她选一户普通人家,她是否不会变成这样?
    避开她痛苦质问的裴珩敛回思绪,指尖摩挲悬挂骨腕上的一串佛珠,“朕从来都只是把你当妹妹看待。”
    “妹妹吗。”宋嘉荣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竟然不感觉奇怪。
    但她想要做的不是兄妹,从来都不是兄妹啊!
    天上的太阳忽然被飘来的一片云朵遮住了光亮。
    宋嘉荣踮起脚尖一把拽过他襟领,强迫他低头,“可是,妹妹是不会和哥哥接吻的。”
    此时两人之间唇的距离,只有半指。
    清风乍起,恰好吹皱一池春水。
    羽睫微颤的宋嘉荣并没有亲下去,而是很快松开手的拉开距离,即便如此仍是惹来了男人的厌恶。
    “宋嘉荣,朕说过不允许你碰我,因为你的触碰只会让朕感到恶心。”裴珩锋利的眼眸一压,内里翻滚着厌恶,腕间悬挂的佛珠更是硬生生碾裂一颗。
    咬着下唇的宋嘉荣抬起鹿眼,不知所措的绞着袖口,“对不起。”
    她不想要说对不对,更想要问她,是不是她的存在就让他恶心。
    宋嘉荣也清楚的明白,如果自己真的问了,他的回答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是。”
    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于他,恐怕是锦绣人生中的唯一污点。
    若不是她恬不知耻的爱上了,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的神明,神明也不会被自私的她所累。
    她知道,她就是一直知道。
    越是清楚的知道,越是自卑,越是害怕,也越想要得的他的爱证明自己。
    茫茫天地之间,她宋嘉荣才不会像娘亲说的那样一辈子无人所爱,无人可依,她的存在对于别人来说是灾难,是厌恶的存在,她也是会有人爱,值得被爱的!
    直到过了许久,一直站在远处的水桃才上前,轻轻的说,“娘娘,陛下已经走了。”
    “我知道。”宋嘉荣收回注视着他走过的那条路的视线,状若无意的问,“水桃,你跟本宫多少年了。”
    “已经差不多十年了。”水桃回。
    “原来不知不觉中都有十年了,我和恒哥哥也认识了十二年,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宋嘉荣伸出手,掌心不偏不倚的接住一片花瓣。
    “你说,本宫是不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否则怎么会让一向温柔有礼,对任何人都能做到以礼相待的恒哥哥说出,他认为她恶心的话。
    水桃摇头,“娘娘对于水桃来说,一直是个善良诚恳的人,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当年若不是娘娘救了奴婢,奴婢怕是早就死在淹死在那片湖里了。”
    不说她,宸极宫里伺候的宫人有哪个在娘娘没有入宫前不是被排挤,陷害的边角料,若不是娘娘朝他们伸出了那双瘦小的手,她们中的大部分人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在她们眼中,娘娘不过是性子骄纵了些,却远远谈不上恶毒,可是陛下却不是那么想的。
    她自小伺候娘娘长大,也清楚的明白娘娘有多喜欢陛下,或者说是爱。
    储秀宫自从裴珩拉着宋嘉荣离开后,楚太后生怕她又会杀回来,只得加快速度。
    由于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虽然言明了不要大张旗鼓,一切从简,来参加的秀女也有三百多名,最后留下花的也仅仅是二十几人。
    其中位份最高的是比她们提前一步得了陛下青睐的李月娥,随后是赐封号《贤》的白若裳,两人同为四妃之一,因为没有册封皇后,宫里最大的掌权人分别是德贵妃,楚太后。
    宋嘉荣听到册封白若裳的旨意时,气得摔碎了手边的青白釉刻花婴戏纹茶盏,胸腔上下起伏得呼吸一度要不畅。
    “摆驾,本宫要去见陛下!”宋嘉荣话音刚落,青提脚步焦灼的上前,附在她耳边低声。
    “娘娘,不好了,陛下派人去了贤妃的毓秀宫!”
    秀女入宫当日便由皇帝亲手掀牌子,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天大的恩宠,也被后宫诸人抬首翘望着。
    入住毓秀宫,赐贤妃的白若裳刚安置好,便看见陛下身边的宫人过来告诉她,说是陛下今晚上翻了她的牌子,嘴上不断说着奉承的好话。
    白若裳压下唇角笑意道了谢,又让人取了一袋银子递给他。
    “娘娘,陛下等下就会过来,您还是这批秀女中位份最高,更是第一个得到恩宠的,你有什么好愁的?”跟随一同入宫的悯枝见她神色淡淡,疑惑道。
    “你真认为是恩宠吗。”坐在梳妆台前的白若裳抬手摘下髻间发簪。
    “宫里头位份最大的除了太后,可还有一个宋贵妃,宋贵妃此人心胸狭小,为人粗俗不堪,你说,陛下是打算把我当成靶子,还是想要让我同宋贵妃打擂台。”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会紧紧握住递给她的松树枝。
    “这………”
    白若裳又说,“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戌时将至,梳洗打扮好的白若裳由宫人裹上一层被子送往宣德宫。
    进宫之前的白若裳也曾被嬷嬷塞着看了几本避火图,对于接下来发生的流程虽然有个大概,仍是羞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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