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画本子里,就是这样写的,对喜欢的人,她要……要尝一尝。
    宋昕第一次觉得慌了,这小姑娘喝多了,醉了。看着憨憨实实的,实则一点也不老实。
    两个人几乎近在咫尺,交换着对方的呼吸。
    他慌张,却也愉悦。
    姻姻说喜欢他,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在生涩却也勇敢地在回应他。
    原来,一直以来,他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值得。
    可他还是用双手固定住了面前的小脑袋:“姻姻,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唐姻眯着眼睛“嘿嘿”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却很十分可爱:“我当然知道,瑶妹妹借我的话本子里写得可清楚了!”
    “宋瑶?话本子?”宋昕挑眉,宋瑶又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书,下次借表叔看看。”
    语气里竟然有点小小的嘲笑,软软糯糯地道:“表叔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表叔什么都知道的,不过表叔放心,您不必看的。我,我可以教你……”
    他,不懂?
    他,需要她来教?
    唐姻靠得更近,一双水泅泅的杏眼睛“瞄准”宋昕的唇。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食指抵在唐姻的额间,将小姑娘推远了些,他的嗓音低沉而喑哑:“姻姻,是你,撩|拨我的,其实我……”
    唐姻并没有意识到男人语气里的占有欲,反而有些气恼的凑了过来,分明是表叔太好了,是表叔勾得她!她仰着头,勾住男人的脖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唐姻的动作有些不稳,宋昕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扣住了唐姻的后脑勺,低下头。
    谁知在此时,面前的小姑娘忽然不动了,唐姻的眸子紧紧合着,随后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姻姻、姻姻。”宋昕唤了两声,却不见唐姻回应。
    所以她这是……睡着了?
    宋昕有些失笑,收紧了怀抱,拇指轻轻擦过唐姻仍旧潮红的眼角。
    第二日快晌午,唐姻才睡醒。
    昨日她第一次饮酒没有把握好分寸,纵酒过度,宿醉一夜导致现在脑子痛得好像快要裂开了。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绣着杏花飞蝶的床帐。
    她在宋府夜阑院的西厢房,唐姻揉了揉太阳穴,她是怎么回来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模糊的回忆里彷佛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具体细节唐姻已经不甚清楚,无头无尾,只记得梦中她一些模糊的画面——她胆大妄为,对三表叔动手动脚。
    唐姻被那些画面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做了这样的怪梦,不过也幸亏是梦,若是真的,唐姻不敢想了……
    香岚见唐姻醒过来,连忙端过来温水:“小姐您可醒了,您这一睡快睡了五六个时辰。”
    “香岚,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唐姻喝下温水,一开口,喉咙还是有些干哑。
    香岚回答道:“是三爷给您送回来的。”
    “三、三表叔?怎么是他?”
    “是呀,信鸿说三爷出府办事,路上正好遇见了去酒楼接程大姑娘的程小公子程逸,所以顺路给您捎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唐姻有些紧张:“那我、我没乱说什么吧?”
    唐姻想起昨日她与程清婉说了不少关于宋昕的话,她生怕泄漏出去。
    香岚坦然道:“没有呀,小姐被送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睡觉,睡着了能乱说什么。”
    香岚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听信鸿说,三爷送您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口,说是伤口崩开了,三爷不想老爷和老夫人知道,昨夜未曾叫郎中,今日一早去济民堂瞧的伤口。看时辰,这会儿大概也该回来了。
    说真的,三爷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待晚辈,府里的人都怕他,偏偏三爷对小姐网开一面,还嘱咐我们给您熬醒酒汤,只不过小姐醉酒睡的太沉了,昨日醒酒汤也没喝成。”
    唐姻自动忽略了一些无关的话题,抓住了自己关心的点:“表叔他伤口裂开了?”她猛地起身,“香岚,快帮我梳洗,我去一趟雪兰院。”
    “可是小姐,先吃了早膳吧,给您做的香粥,在火上一直温着呢。”
    唐姻拒绝,她想先看看宋昕的伤势,之前表叔分明同她讲过背上的伤口很疼的:“回来再吃。”可她穿好衣裙才走到房门口,却停住了步子,“算了,我还是,还是用膳去吧。”
    香岚笑道:“就是,小姐急什么,吃了粥再去嘛。跑的了三爷,跑不了雪兰院。”
    唐姻无精打采嗯了声,她不是打算吃完去,而是干脆不去了。
    她想好了,喜欢三表叔这份心思从今天开始,就彻底放弃了。
    三表叔有心仪的对象,她该做的是祝福人家,否则她成什么了。
    她关心三表叔的伤情是真,可不能在这样一错再错下去了。
    三表叔是什么人,做事心里有数的,受了伤又不是不会瞧病去,她……不必如此挂怀的。
    唐姻去了厅里用膳,有婢女端来热腾腾的粥饭,唐姻吃了几口,却不见二夫人。
    “我姨母呢?”唐姻问,“这个时辰,她该起了的。”
    香岚一边布菜一边回答:“二夫人一早就去寺里进香去了。”
    唐姻点头。
    二爷的祭日快到了,字从宋家二爷去世,每年二夫人这个时候都要去寺里为二爷祈祷。
    二爷和姨母都是长情、专情的人,只可惜二爷命短去得早,只留姨母一人独过余生。
    正说着,二夫人回来了。
    唐姻撂下粥碗,给二夫人请安:“姨母您回来了,快请坐。”说着为二夫人倒茶。
    二夫人接过茶杯,也不喝,心事重重的样子,脸色不大好看,坐在一旁的灯挂椅上抿着唇,像是在生闷气。
    “姨母,您这是怎么了?”
    唐姻有些心虚,听香岚说,昨夜姨母见她喝醉了担心她,是亲自照顾她的,莫不是自己醉了酒,给姨母添了麻烦不成?
    她有些吃不下饭了,小鸟依人地坐在二夫人旁边,轻轻摇着二夫人的手:“姨母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惹了姨母生气?”
    唐姻这样一哄,二夫人脸色更绷不住了,本就爱哭的她眼眶腾地一下就红了。
    方才的委屈和气愤,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关姻姻的事,回来路上遇见了几个不识好歹的长舌妇,被气到了。”二夫人抚了抚唐姻的脸颊:“姻儿头回醉酒,可还觉着难受,若是还头痛犯恶心,姨母给你请郎中。”
    “我没事的,昨晚给姨母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们家姻儿多乖。只是喝酒是雅事,以后不可豪饮,免得伤身。”
    唐姻应下了,又哄了二夫人几句,劝二夫人不必生气,气大伤身。
    二夫人越发心疼起唐姻来,这姑娘乖巧、懂事,知暖知热。
    她怎么也想不通,回来路上竟然有人编排她乖乖侄女的闲话,还说得那么难听。
    当真离谱。
    偏偏她又不是一个会吵架的,只得生闷气。
    唐姻并不知道事情关己,问道:“说了什么,惹我姨母这般生气。”
    那话难听,二夫人说不出口,更不想侄女跟着生闲气,支吾其词:“没什么,不提了。”
    二夫人的婢女也听见了那闲话,也气得不轻,小婢女不如二夫人沉得住气,她想同唐姻说实话,可被二夫人一个眼神看过去,又住了嘴。
    随后,二夫人领着婢女满怀心事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唐姻觉着奇怪,姨母生来是个没脾气的人,性子是最软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姨母生气。
    也不知道姨母路上遇见的所谓“长舌妇”说了什么,给姨母气成这个样子。
    唐姻用过粥,还是惦记宋昕的伤势,她决定不再去找宋昕,却忍不住想他、担心他,所以干脆叫来了香岚:“等等陪我去一趟城南的茶庄。”
    她得给自己找些事做。
    况且姨母生了气,她看着不忍心,打算想去买些疏肝理气的玫瑰茶回来冲给姨母喝。
    唐姻到了茶庄,问掌柜要了半斤玫瑰茶。
    时年苏州盛产虎丘茶和天池茗毫,玫瑰茶不常有人购置,被掌柜放在后边库房了。
    掌柜拱手道:“小姐,您且等等,我去后边给您拿。”
    唐姻颔首。
    茶庄既卖茶,又可以现场品茶。
    日头正毒辣,唐姻趁着掌柜给她取茶的功夫,干脆点了一壶清茶坐在一旁边喝边等。
    却意外听见不远处的茶桌旁,两个衣着考究的姑娘正摇着扇子闲聊。
    只听一个黄衣姑娘道:“听说了么,程家别院七夕那晚上走水了。”
    绿衣姑娘并不意外:“听说了,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怎么,烧死人了?”
    “没有,是别的事。”黄衣姑娘神秘地道:“你可知道宋大人从程家别院里头救出了两个人。”
    “知道呀,不就是宋大公子和唐国公的四女儿吗?”
    “对,就是他俩。我也是听说的,听说唐国公的四女儿和宋家的大公子,早就背地里不清不楚的有染。不然那日走水的时候,怎么是他们两个被关在程家别院的阁楼里。”
    “不是吧?他们两个之前不是早就有婚约吗?后来不知怎的,又退了婚。”
    “就是因为退了婚,唐家四娘才约了宋大公子去阁楼谈话的。”黄衣姑娘道:“据说唐四娘和宋大公子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呢,前些日子,还有人看见唐四娘带着那孩子上街呢。”
    绿衣姑娘轻斥:“这可是大事,不能乱说。唐家四娘才多大,刚十七岁吧,有个三岁多的女儿,这像话吗?”
    “我没乱说,你想唐四姑娘带着孩子被退了婚,以后可怎么活着,自然要去求宋大公子。只是她没想到,那日不巧被锁在了阁楼里,走了水,往日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东窗事发了,现在弄得人尽皆知。”
    “哎……昔日人人艳羡不已的高门贵女怎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怕是没人敢再娶她了!”
    后边的话越来越离谱,唐姻眉头越皱越深。
    什么三岁的女儿,听那两个姑娘的描述,应该是寄养在她身边的梁如意。
    唐姻灵光一闪,所以,早些时候姨母被气成那样子,多半也是因为这个传闻?
    香岚听得握紧拳头,手直发抖,娇声呵道:“你们两个,胡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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