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靠近他,问:“我学字了,你开心吗?”
    李文简抬手把她嘴角粘着的花生酥粒拨开,说:“开心。”
    顿了顿,他又问:“那你开心吗?”
    “开心!”昭蘅重重点头,“你高兴,我就很开心。”
    *
    昭蘅的腿行走不便,盈雀找工匠给她做了根短小的拐杖。她撑着那根拐杖,还像之前一样蹦蹦跳跳,拐杖落在路上发出铿铿响声,离得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夫说她暂时不能四处走动,盈雀每天把她看得很紧,只许她在院子里散步,不许她踏出大门一步。
    她每天拄着拐围着院墙要走很多圈,向往地看着墙外,好几次想悄悄溜去菜园子看看,对上盈雀威胁的目光,又不敢往外走。
    这日她趁盈雀在后院晾衣裳,又悄悄溜达到门口,正打算悄悄溜去菜园子看看。
    迎面撞上捧着大把同心花而来的李文简。
    “阿蘅。”他唤她。
    昭蘅急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李文简挑眉,看到盈雀没跟在她身边,了然地说:“你背着盈雀悄悄出来?”
    “她不许我去菜园子。”昭蘅抬起头,“晚玉说我们的土豆开花了,我想去看看。”
    她不确定李文简会不会向盈雀告密,略一犹豫,拉过他道:“你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大夫说你不能随意走动。”李文简看向她手边的拐杖。
    昭蘅听到他这个话头,以为他也跟盈雀一样,不许自己去菜园子,揪着小眉头,一脸失落看着他,“哦——”
    李文简摸了摸她的头,把同心花塞到她怀里,然后蹲在她面前,说:“我可以背你去。”
    说罢,他回头看向昭蘅:“上来。”
    絮风沙沙的,吹得人眼睛发涩,昭蘅趴在少年的背后,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抿着唇说:“书琅哥哥,你真好。”
    “嗯。”李文简稍稍侧过脸来,晶莹的汗珠在他鬓边,“阿蘅,你希望我开心,我也希望你开心。”
    她的确挺开心的,到菜园子里看到了她种的土豆长得很茂盛,每一丛底下开了大朵大朵的花。她不在的日子,魏晚玉也没有闲着,豆角苗下面的杂草都清理过了,藤蔓上结了长串长串的豆角。
    看这长势,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吃上豆角焖土豆了。
    可是第二天原本定好的时间李文简没有来看她,她问了春喜才知道他昨天发了汗,今晨又有些不适,这会儿大夫正在给他号脉。
    昭蘅知道他是背自己才出了那身汗,心里愧疚得不行。
    李文简病了不能过来,她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魏晚玉来找她,给她讲讲外面的事情。
    这天魏晚玉来的时候提了一篮鸡头米,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剥着鸡头米,说些闲话。
    魏晚玉看向她的小腿,问:“你的腿还没好吗?”
    昭蘅捏了捏小腿肚,回答她说:“大夫说快的话过几天就能拆木板,拆了木板就可以随意走动了。怎么?菜园子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魏晚玉摇头,她掰着指头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可算了半天把自己都搞糊涂了,干脆直接问她:“端午前能好吗?”
    昭蘅剥了一大把鸡头米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能的。”
    “那太好了。”魏晚玉高兴地跳了起来。
    昭蘅眨眨清澈如水如水的眼眸,好奇:“端午怎么了?”
    “哥哥他们端午要去游玉京河,我怕你腿没好,去不了呢。”魏晚玉兴奋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河上看塞龙舟。”
    昭蘅听得眼睛都亮了,每年端午,玉京河边都有很多人赛龙舟,热闹得不亚于庙会。之前端午的时候她去过玉京河边,只不过不是去看热闹,她去河边卖花环。
    逢年过节,卖花的生意特别好,很快她就能把花卖完。
    魏晚玉说李文简他们要乘坐画船游河看龙舟,昭蘅听后向往不已,也盼着李文简能带自己一同去。
    为了尽早恢复,她再也不成日里想着往院外溜,乖乖地听盈雀的话,只在院子里转转,连带着喝药都乖了不少,再不要人哄,自己端着碗咕噜咕噜几下就喝光。
    到了四月三十,李文简带着大夫来给她拆除腿上的木板。
    拆木板不费什么功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拆掉了,她试着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只有隐约一点疼,大夫说有两天就能好。
    李文简摸摸她的头说:“过几天端午节,我们一起去游河。”
    昭蘅笑得眯起了眼睛,答应得十分干脆:“好!”
    马上就要端午,薛氏做了很多的粽子,让昭蘅提前送到安氏各房去。
    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再不是从前那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她原本是到厨房帮工报答安氏的收留,可慧娘执意要给她工钱。
    她在府上有吃有喝有住,要工钱也没用,便趁机采买了很多食材,做了许多口味的粽子,照各房的喜好送过去。
    她提了一篮子甜枣粽去会春院送给大夫人白氏。
    白氏见她小小的身子站在面前,急忙道:“你这孩子,前段时间不是伤了腿,怎么才好就又走这么远的路呢?”
    不等昭蘅解释,就已经将她按在凳子上:“快坐下歇歇吧。”
    又转过身从糖盒里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到她手中:“难为你们有心,还给我们送粽子来,你尝尝这个糖。”
    昭蘅乖乖地把糖放回袖子里,乖乖地说:“多谢大夫人,等会儿回去我跟祖母一起吃。”
    “就属你这孩子最孝顺!”白氏夸她。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唤:“祖母!”
    白氏闻言,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皱了起来,她忙起身,还不等迎到门口,一道身影就窜进屋内,快得跟闪电一样,一头扎进白氏的怀里:“祖母,孙儿回来了。”
    白氏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顽皮。有客人在呢。”
    安胥之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到昭蘅身上。昭蘅也悄悄打量着他,这人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一身织锦圆领袍十分合体,衬得小小少年颇有几番风姿。
    “这是哪来的年画娃娃?”安胥之抬手,就要去摸昭蘅头上的小团子。
    白氏拽过他的手,说:“他是你表叔……”
    “阿临。”他话音还未落,门外响起李文简浅淡的声音。
    片刻后,他长腿一迈,跨进门内。安胥之一见到他,立时老实下来,收起方才的张牙舞爪,稳重地走到他面前,揖了一礼问好:“琅叔。”
    李文简的目光从昭蘅脸上一扫而过,他拍了拍安胥之的发顶,说:“出去一趟,又长高了。”
    安胥之嘿嘿笑了起来,比划了几下:“才到你胸口呢。”
    李文简点点头,又跟白氏问了好。白氏见他鬓边有细密的汗珠,递上帕子给他擦汗,埋怨地说道:“你病刚好,怎么又走得这么急?瞧你这满头的汗,回头又病了可怎么好。”
    “我听说阿临回来了。”李文简微微垂下眼睑,掩饰言语中的心虚。
    顿了顿,他又看向昭蘅,明知故问道:“阿蘅怎么在这里?”
    “薛婶太客气了,给我们做了粽子,阿蘅是来给我送粽子的。”白氏解释说。
    李文简“哦”了声。
    “你叫阿蘅吗?”安胥之偏过头看她。
    昭蘅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叫昭蘅,你呢?”
    安胥之回答说:“我叫安胥之,大家都叫我小四郎。”
    “四郎哥哥。”昭蘅唇角翘起,甜甜唤了声。
    安胥之听到这个称呼,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是长房长孙,在这座宅子里辈分最小,比他小的清函他们辈分都比他高。
    偏偏下面又没个弟弟妹妹,就连当哥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魏大哥和琅叔他们身后跟一堆小尾巴欢天喜地地叫着“哥哥”,他别提多羡慕了。
    “欸……”拖长声音回答:“哎哟哎哟……”
    领口被人揪了起来,他回头对上李文简淡漠的眉眼,不解地皱眉:“怎么了?琅叔。”
    李文简纠正昭蘅:“错了,不是四郎哥哥,是小四郎。”
    昭蘅眨眨眼,问:“为什么?”
    “因为你叫了我哥哥,就不能叫他哥哥。”李文简给她解释。
    昭蘅讶然:“只能叫一个吗?”
    “嗯!”李文简点头。
    安胥之抿着唇不做声,抬眼望向昭蘅,挤眉弄眼劝他不要叫李文简哥哥,管自己叫哥哥。可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眉眼一弯,说:“好吧,小四郎。”
    李文简唇角意味不明地翘起,毫不理会安胥之不悦地耷拉着唇角,在他埋怨的眼神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
    眨眼间端午就快到了,府上的人都在准备过节,四处都热热闹闹的。
    孩子们也因为要去游河而兴奋不已。
    这天魏晚玉把安清函她们都叫来庆园玩儿,正在廊下踢毽子,五六个小姑娘玩儿得十分开心。
    没多久,魏湛来找她们。原来明日游湖他们打算在河里放花灯,这会儿要领着她们去挑灯。
    安氏姐妹今夜要去家庙酬身,脱不开身,只能央求魏晚玉和昭蘅帮她们挑好看的花灯。
    李文简本要跟他们同去,刚出门又被安静柳叫去书斋。有魏湛在,他倒不担心什么,只嘱咐昭蘅两声,要乖乖跟着魏湛,不要到处乱跑。
    昭蘅答应得很爽快,仰起头对他说:“我会帮你挑一盏很好看的花灯。”
    李文简点点头,便放心地让他们走了。
    阿翁跟他讨论先迁部分家眷离京的事情,谈到天色晚了才从书斋出来。
    他以为魏湛他们很快就能回来,可没想到等到天黑了,只等来门房的谢管事。
    谢管事请李文简去花厅,府上的人刚去京兆府衙门接魏湛回来。
    京兆府衙门?李文简皱眉,魏湛带着昭蘅和魏晚玉去买花灯,怎么会去京兆府衙门?
    “怎么回事?”
    谢管事叹了口气,愤愤道:“他们遇上了白云道长。”
    魏湛带着她们俩去买花灯,走到半道上,魏晚玉闹着要吃荣记的糕点。魏湛便将马车停到道旁,让她们在原地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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