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莎莎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会痛耶,那是真的喽。
    姜浙东的告白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她还是觉得不够真实。
    唯一真实的大概就是没歇止的大风大雨还是粗暴狂肆的敲打着门窗,像要在大地上敲出洞来才甘心似的。
    这好几个小时里,姜浙东脱下了西装跟她一起帮眷村的阿公阿嬷钉窗户、堆沙包,还吩咐司机先生载送了好几批的干粮、水来,让那些老人开心得直叫他们留在那里,说要煮面条请他们吃。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她现在身处姜浙东的公寓里面。
    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公寓来。
    一把开花、整个伞鼻都露出来的雨伞静静栖在门口处的角落。
    那是她那把五百万。
    所谓的豪宅是像这样子吗?两间房子打通成一间的公寓非常宽阔,整排的落地窗外是碧绿色的游泳池,泳池边还放着各种造型的游艇模型,可以想见其主人对船很有感觉。
    玻璃饰品、器皿,每一样都是艺术的极致,姜浙东拥有着特别的品味。
    墙壁上的艺术品就别说了,单是艺术品的框框那繁复华丽的纹路就价值不菲。
    她最喜欢他的浴室。简洁利落的白色大理石线条,巨无霸的莲蓬头,哗啦啦让泼洒下来的水花冲上一回,通体舒畅。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姜浙东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只见她托着香腮发呆便凑过去问。
    伍莎莎听见声音抬起头,两个人正巧撞了个结实。
    “哇唷”
    一个苦笑的摸着下颚,一个皱眉揉着额头,然后两人噗哧笑了出来。
    “你的头好硬。”他说得有点委屈。
    “你的下巴也不差。”幸好没有脑震荡。
    “这算是恭维吗?”
    “彼此、彼此。”
    也不是没看过姜浙东**的样子,他对户外活动非常热中,冲浪、玩沙滩球、潜水,就连造游艇的时候也经常打着赤膊光着身体,现在也不比以前整齐多少,可是她却心跳加速,喉咙干渴,像行走在戈壁沙漠的旅人。
    “我肚子饿了,你呢?”跟风雨决斗了一回,饥肠挽辘,他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先决条件是他的冰箱要能冰下一头牛。
    “我想回家。”一男一女处在一个屋檐下太危险了,她对自己的定力百分之两百没信心。
    在还没做出什么丢脸事情的时候,保持距离才不会闹出笑话来。
    “我的司机才从大雨中把我们两只落汤鸡送回来,好不容易弄得一身干净清爽,又要我出门,你别开玩笑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
    “电话在那边,你要是怕阿金姐担心,打个电话回去让她安心。”姜浙东试图从她的眼睛中读取讯息,只可惜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唉,让她矛盾交战的才不是这个。
    不过她还是打了电话回家,阿金娘知道她在“朋友”家中躲台风,倒也没有追问太多,只交代她不要打扰人太久就挂了电话。
    她放下电话,鼻子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原来,他趁她讲电话的时候进了厨房,几下工夫诱人的义大利面香味就从烤箱传了出来。
    真是不公平,他的房子不只浴室漂亮,就连厨房的地板也是光可鉴人,明亮无瑕,大理石砌的平台,放水果的篮子也是船造型。
    说真的,伍莎莎觉得真是败给他对船只的热忱了。
    姜浙东要着两只大大的防热手套,回头对她笑。“阿金姐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她摇头。
    “我这么见不得人唷。”虽然他猜得到她的“供词”会有所保留,但是心底就是不痛快。
    “怎么可能。”她站在厨房门口,局促的手开始绞着麻花。
    “你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对不对?”他在大雨中那些肺腑之言可不是嘴巴说说而已,他会身体力行的,而且贯彻始终。
    她恐怕对他认识得还不够透彻
    “我不想谈那个。”尤其在肚子饿没办法思考的时候,想那些恼人的问题根本是跟自己还有五脏庙过不去。
    “好,我们不谈。”他要用做的。
    叮地,烤箱设定的时间到了。
    姜浙东打开烤箱门,拿出两盆让人食指大动的午饭出来。
    “谢谢你没有请我吃泡面。”伍莎莎自动坐进餐桌。
    在台北那些年吃泡面吃到倒胃口了,现在只要闻到泡面味,她的胃就会造反。
    “我不介意偶尔下厨取悦你的。”
    伍莎莎闻言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肃立,她是怪眙吗?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没办法像其他的女人觉得幸福?
    她扳着还热烫的盘子,让热气模糊她的眼睛。“你没有做过这种事对不对?你没有做过任何一顿饭给谁吃过吧,所以,你觉得你很伟大,你甚至觉得你这样说我应该感动得马上扑进你的怀抱,说我爱你。”
    “我没这么说。”天地良心。
    可是不讳言,他不习惯这样的激情演出,刚才的确没有心理准备的就脱轨了。
    她跳下椅子“谢谢你的义大利面,它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她离开厨房,进了起居室几分钟后穿着原来未干的衣服裤子出来。
    “你做什么?”姜浙东站在客厅中央,不解她的动作。
    “我的心情不对,我还是回家去的好。”今天的她别扭够了,心底频频的无声呐喊。
    为什么男人朝她招招手,她就该无条件的臣服?而她想爱的时候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应该要芳心暗许,将恩怨情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才是正确的,她应该乖乖的把局面吃掉,两人共效于飞,一切喜剧ending?
    她真的不明白。
    不管姜浙东的拦阻,她离开公寓,当电梯缓缓往下降的时候,看着跳动的数字,她自嘲的吐出“猪头!伍莎莎,你是白目的大猪头!”
    有谁会像她这样把大好的机会推出门的?
    她的猪头谴责直到外头瀑布般的雨势灌进她还没干又更湿的衣领时到达顶点。
    猪头是怎么死的——笨死的!
    她居然挑这种人神共愤的天气跑出来,兜头打下来的雨又湿又冷,招牌乒乓响,满天飞舞的垃圾,强烈的风,吹湿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好!你喜欢淋雨是吗?我陪你!”
    阴骛的声音在风中嘶吼,突地,伍莎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另一具跟她不相上下湿答答的身躯。
    两双睁也睁不开的眼近得能看见彼此瞳孔倒映的样子,聆听剧烈怦动的心跳声,尽管风雨千军万马般的打得两人不成人形,他们却一动也不动,仿佛世界一片静寂。
    他在陪她淋雨。
    伍莎莎勉强睁着酸到不行的眼看着姜浙东冷白的脸,他把她压制在墙旁,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屏风,不让强烈的风雨侵袭她。
    雨水淌流过他为了追她随意披上的衬衫,裤子上的水是呈奔流状从裤管冲刷下来,他本来有款的发型如兵败山倒,滑落在鬓边两侧。
    她的心涌起一种近乎疼痛的感觉。
    缓慢的,她本来垂放在两侧的手有了动作。
    先是攀上他的胳臂,然后蛇样的抚上他的肩膀,进而停在下巴处。
    “我”她齿冷牙颤地打着哆嗦,好不容易才把话讲得完整。“想念厨房的义大利面。”
    “面冷了。”他也没好到哪去。
    “我会一点厨艺。”
    “我考虑。”他露出刁难的意味,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却安然放下了。
    “不要考虑太久,面放太久容易糊掉。”瞅着他的眼睛仍然紧紧缠着,有了不同以往的柔情。
    “我的身价还算抢手,你这样,让我很没行情。”
    “那我牺牲一下。”她自动把柔荑——尽管已经冷得快要没有温度——交递到他手中。“小手借你握喽。”
    “原来你也有色相。”他喜欢这样的互动。
    吼,伍莎莎的铁沙掌马上翻脸“谈不拢,拉倒!”
    “谈得拢、谈得拢!”说慢了就怕小手没拉到,伊人又翻脸跑了,适可而止也是一门学问的。
    然后,然后——
    经过了一个多钟头。
    历经数道干燥手续的两人终于可以摆脱二度落汤的惨状,一前一后的回到厨房的餐桌前。
    好长的一餐饭
    姜浙东拿出两支叉子。
    伍莎莎摸着额头笑,吹干的鬈发蓬得像洋娃新依恋系列娃。
    他不敢这次,只能猛吞口水解馋。他好想对她上下其手喔,好想、好想
    “你笑起来真好看。”
    “知道我笑什么?”
    “不知道。”
    “我一直在猜,你会不会拿出游艇模型还是船的叉子来。”
    姜浙东慢半拍的顿了顿“呃?”
    “你的屋子里头到处是船的造型器具,我便想,你会不会连吃饭的餐具都跟游艇有关?”
    “你笑我走火入魔?”好死不死他手里拿的叉子还真、是独木舟。
    “我现在能理解了。”她的笑里面掺着恍然了悟。
    “怎么说?”
    “我认为你是那种就算别人狠狠砍你十块八块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但一旦牵扯到游艇就会像我不小心踩到你的地雷,轰一声,死得其惨无比。”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哩,她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姜浙东没有辩解“我相信没人敢拿刀砍我十块八块的,基本上,要砍我的时候他早就没命了。”
    “你的口气很兄弟喔。”伍莎莎轻描淡写。
    “不会吧,我只是实际。”他仍然没有过多表情。
    wolf集团的势力在政商界取得很好的平衡,真要有不长眼来挑衅的人,他们也绝对有办法摆平。
    天霁风偃。
    不算低的云层有云光共舞,刚过去的台风留着少许的尾巴,逗留在空气跟不是很蓝的天空,让人记忆犹新。
    伍莎莎跟姜浙东的第一次约会在傍晚,选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是为了配合伍莎莎的工作时间。
    姜浙东不常约会,尤其这样慎重其事的。
    不常约会不代表他在女人堆中不吃香,他绝少顶着w01f集团的名号在外面应酬,他对那种衣冠楚楚的场合很不耐烦,宁可把精力发泄在大海上,他爱海洋的绝对值绝对大于女人。
    可是,凡事还是有意外。
    那个意外叫作伍莎莎。
    她对姜浙东意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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