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梨最近的生活非常充实愉快。
    除了先前医馆、药铺两边跑外,现在还多了个去处——祁风山庄。
    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不好,连家门都不大能出,当然更没什么朋友,所以很明白孤独的感觉,她不希望祁兆禾也有这种感觉。
    这天她在医馆里义诊得晚了点,就为了明天空出时间去祁风山庄。
    她和祁兆采约好了,他要教她骑马。
    因此当她看完诊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头了。
    “哎啊,真的晚了。”她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后,瞧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禁吓了跳,连忙收拾东西回家。
    她很少在日落后才回去,因为姐姐会担心。
    所幸家里离医馆并不远,走个差不多一、两刻钟就到了。
    只是回到家时,她却察觉气氛十分异常。
    才四岁身材却已圆得像球一样的表弟如同往常般的抱着一篮糖饴糕饼猛吃,舅妈一脸掩不住的喜色,但舅舅见着她时却是一脸心虚愧疚。
    这是怎么回事?苏湘梨有些迷惑。
    她知道自己个性大而化之,姐姐常取笑她迷糊,但那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过了那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她的神经早就变得敏感,只是过去总有姐姐抢在前头遮风挡雨,她也就没必要亲自面对,可今日感觉不同。
    “呃,湘梨你回来啦。”舅舅有些不自然的招呼。“嗯,今天医馆里忙,所以就耽搁了。”她简略的道,却没说是为了明天去祁风山庄才特地“加班”的。
    事实上她没和谁提过祁兆禾,连对姐姐,她也只简单说最近认识了新朋友,好在姐姐没继续追问。
    主因是她看得出师父非常不喜欢兆禾,千方百计想劝她和他断绝往来,但兆禾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和他绝交?
    她很清楚师父不会害自己,可也许就像兆禾所说,他身份低下,所以真心疼爱她的亲人长辈,都不希望她和他往来吧?
    所以她干脆不和旁人说他的事了,怕招来反对,反正她自己知道兆禾是好人就好,师父的叨念,她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那个湘梨啊”苏湘梨回过神,见舅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舅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找姐姐了。”她淡声道。
    其实她比姐姐更讨厌舅舅和舅母。
    他们一直以为她的身体仍然不好,才三天两头跑医馆药铺,因此平时只会叫姐姐做事,却不敢要求“体弱多病”的她做什么,就怕她有什么不测,他们会被知道往事的人们指指点点,说他们占了苏家的产业又逼死苏家的女儿。
    姐姐感激舅舅和舅母没欺负她.但她却恼他们苛待姐姐。
    不想和方家人多说话,她转身就准备回房。
    “咳咳,湘梨”舅舅急急唤住她“你姐姐不在家啊。”
    “什么?”她一怔,讶异的回头望向舅舅“她去哪儿了?”
    “这个”男人心虚的别过脸。
    苏湘梨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姐姐怎么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哎,湘梨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然是哪样?”舅舅越是吞吞吐吐,她越是心焦。
    姐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承认的亲人,她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姐姐。
    “你姐姐嫁人了啦!”舅妈崔氏不耐丈夫在那支支吾吾,直接说出情况“瞪我做什么?是她要我们保密的,可不是我们故意不告诉你啊。”
    “我姐姐嫁人了?”苏湘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怎么会嫁人,那书呆子不是考试去了?”
    “你姐又不是嫁给那姓戴的。”说到这个,崔氏可得意了“她嫁的是穆园首富范竣希!”
    范竣希给的聘礼不少,又说不需要他们准各嫁妆,再加上苏绢萍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是被迫嫁人的,所以不愿在婚前让妹妹知道此事,婚礼便完全没铺张,省下了大笔费用,方家夫妇的荷包因此赚得饱饱的。
    “我姐怎么会嫁给范竣希?”苏湘梨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件事的离奇程度,大概与她和姐姐突然一起穿越到这时代差不多。
    “哼,说来还要感谢我啦,总之范爷看上了你姐姐,她现在可是成了枝头上的风凰。”崔氏想到那丰厚的聘礼,以及往后的好日子就兴奋得不得了。
    “感谢?你强逼我姐姐嫁人,我为什么要感谢你?”苏湘梨向来爱笑的脸上,此刻却犹如罩了层严霜“姐姐不是背信忘义的人,她既与戴文翔私定终身,不可能又如此仓卒的嫁给另一个人,肯定是你们逼迫她的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你们拿我要胁她的吧?”
    她平时固然一副单纯天真、少根筋的模样,却不是笨蛋。她极了解姐姐,知道姐姐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温顺,实际上却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方家夫妇绝对是拿自已逼迫姐姐,才让姐姐不得不毁诺嫁给范竣希!
    “你、你说这什么话?”崔氏因恼羞成怒而涨红了脸,私我们夫妻俩辛辛苦苦拉拔你们两姐妹长大,这就是你回报我们的态度?”
    苏湘梨冷笑“舅舅和舅母对我们姐妹的养育之恩,我自然有放在心上,但就不知某些人还记不记得,这房子原是属于谁的?”
    这一世她们父母过世前留下的财产,足够她们姐妹省吃俭用过一辈子,只是统统被舅舅和舅母接收了。
    拿了这么多钱,养她们姐妹十年、二十年也不过分啊l“啪”的一声,崔氏气急败坏的甩了她一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赔钱货!”
    苏湘梨被打偏了头,白皙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指印,但她没说话,只是漠然的瞪着那对将她姐姐卖了的夫妇。
    这一世她很少生气,因为她知道姐姐已经为她牺牲太多了,如果她还过得不幸福不快乐,岂不是对不起姐姐?
    可是现在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气舅舅一家的贪婪,也气姐姐什么都不告诉她。
    但她没和舅舅或舅妈争执。
    都已成定局的事,再争执又有什么用?吵赢了姐姐也回不来了。
    于是她把气恼死死压进心底,然后转身回房。
    苏湘梨回到自己住的院落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她甚至感觉不到脸蛋上烧烫的疼。
    这既小又偏远的院落,原是她和姐姐两个人一起住的,少了姐姐,她突然觉得整个院落冷清空旷得可怕。
    她僵硬的躺在床上,脑袋里想的尽是这两辈子以来的点点滴滴。
    两世父母的样貌,在她心中都模糊了,她只记得和她相依为命的姐姐。
    可是现在连姐姐都不在了,只剩她独自一人。
    苏湘梨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她只是维持同一个姿势,睁眼望着上方,一动也不动。
    黑夜过去了,太阳缓缓自东方升起,在天上绕了火半圈,最后又从西方落下,整整一天的时间,她没有起身,却也没有人前来查看关切。
    姐姐已经不在她身边了,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老是跟在身旁唠叨关心。
    她的心,只剩下冰冷的死寂。
    再次闭上双眼,酸涩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她不想去思考那是太疲倦或是伤心造成的,她只想就这么躺在这里,慢慢消失。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了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脸,以指尖轻抹去她颊上的泪滴。
    是谁?谁突然进了她的房,又来到她身边,自己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先是一呆,随即不安的睁开眼。
    映入跟底的,是张她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兆、兆禾?”她惊讶的开口,声音却干哑无比“你怎么"
    “别说话,先喝水。”他将她扶了起来,把一只茶杯凑到她唇边。
    苏湘梨张嘴喝了一日,才发现自己真的渴了,便接过杯子一古脑的将杯里的水全喝光。
    他转身替她倒了另一杯“慢慢来,别喝太急了。”
    苏湘梨觉得喉咙疼得像烧灼似的,但她还是放慢了喝茶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连喝了三杯水后,她才觉得舒服许多。
    “你怎么会在这?”苏湘梨终于再次向道。
    或许是因为有着“前世记忆”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世界,觉得这世上真正关心、在乎自己的人只有姐姐,即使明知师父把她当女儿疼,但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只将师父当成外人。
    大家都觉得她甜美可亲,是个好好小姐,可只有她自己明白,除了姐姐外,她没有将谁真正放在心上。
    所以昨天听到姐姐瞒着她偷偷嫁人的消息后,她顿时有种被世界彻底遗弃的感觉,她甚至想着,就算自己死在这里,也没人会在乎吧?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祁兆禾竟会来找她。
    “说好今天要来祁风山庄的,为什么没来?”他反问。
    苏湘梨一愣,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我忘了。”
    姐姐的事对她打击太大,让她完全忘记和他的约定。
    祁兆禾轻叹了口气“小梨儿真没良心,我等了一整天,一直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只是你把我完全抛在脑后了。”
    月光柔和洒落在他的侧脸,她愣愣瞧着,眼眶突然又发红发热起来。
    原来,还是有人惦记着她的
    “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她忍不住伸手,将大掌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的体温烙在她的肌肤上,是那么的真实而温暖,早已被冰冻的心,仿佛一点一滴的被融化了。
    她突然有种错觉,觉得他足上苍派来拯救她的仙人,至少,他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无依无靠。
    “你以为说对不起就能平息我这一整日的担心受怕?”
    她怔了怔,呐呐的道:“那不然怎么办?”
    祁兆禾勾唇“你得补偿我。”
    “如何补偿?”她呆呆的问道。
    他忽地抽手,指尖在她仍有些红肿的脸上划过,眼底似乎闪过了什么,接着才慢慢开口“你让我心焦了一整日,窖我食不下咽的,不如就罚你陪我吃顿宵夜做为补偿吧。”
    “咦?”他找她出去吃饭?
    还没反应过来,祁兆禾便突然一把将她自床上拉起。苏湘梨整整一天未进食,虚软得差点站不住脚,幸好他稳稳扶住了她。
    感觉到她的虚弱,他眼中的厉光更甚。
    哼,该死的方家夫妇,竟敢让小梨儿伤心?他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苏湘梨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了,然后她讶异的发现,他的胸膛出乎意料的结实。
    身为“实习医生”这几年来她也见过不少打赤膊的男人,照理说对碰触到男人早该免疫了,可此时此刻,她却莫名的心跳加速
    “在想什么?”他察觉到她分了神。
    “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她抬头冲着他笑,一点也没隐瞒心里所想。
    祁兆禾愣住,不知为何,居然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真奇怪,明明是自己搂者她,要调戏也该是他调戏她才是,怎么反而颠倒过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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