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美髯公之绝伦超群,满场之中,怕也只得小眉儿一个,有够这样的实力,敢说出这句话来。关公眉头见锁,探手慢慢自长须下抚过,目光如锐刺一般的射来,换个普通些的,恐怕无须动手,只这两道目光一刺,早就四脚朝天呜呼哀哉而去,眉儿脸上挂着淡笑,却似是根本就没在乎,两人对望两眼,关公沉沉点头,慢慢提刀,眼看青龙朱雀,又要惊天一战,六只手却突然自眉儿身后转出,啪的提手在眉儿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道:“没出息的东西,欺负人呢?”
    众人一齐愕然,若要用上欺负二字,只怕关公与眉儿两个对上之时,十人之中,倒有十一人要觉得是关公以大欺小,怎么六只手这架势,却显得是眉儿倒沾了便宜,关公反受了委屈?
    那一记敲得似乎还很不轻,先前给南宫无赖捏断的那只胳膊,居然像已完全恢复正常。眉儿揉头叫道:“爹!你说什么呢,我会欺负他?
    你看看他那刀,我手里啥都没有!”六只手板起脸骂道:“敢顶嘴!后面呆着去!”
    扬手一挥,眉儿横头叫道:“不要!我还和大胡子打一架呢,要不打完了再去后面?”毕竟是六只手的儿子,讨价还价的功夫,绝对一流,说到后半句时,已将满脸愕然换作油头滑脑,涎着脸直叫。六只手白他一眼,回头叫道:“小蚊子,拖他回去!”
    文鸯欢天喜地跑过来,一把将眉儿拖着就走,眉儿张口要叫,六只手小眼一瞪,威严道:“小心家法伺候!”既是抬出这名堂,眉儿倒还真就不敢再多嘴,不情不愿给文鸯拖回。六只手喃喃骂了两声,回头冲关公深深施了一礼,陪笑道:“小儿顽劣,见笑见笑!”
    关公低哼一声,双眉将挑,脸上怒气将盛,六只手赶在他张口前道:“别!老关啊,大家老朋友啦。虽说你厉害之极,不过嘛,我就知道你这人最不爱沾便宜,这次准备怎么谢我啊?”
    笑眯眯的看过去,关公怒道:“无赖!你又欲如何?唤朱雀来!”六只手瞪眼叫道:“哪能!就你现在这样儿,叫我儿子和你打,岂不是欺负你!”终于说到欺负这两字上,关公眉间怒色渐浓,六只手及时道:“不要生气嘛,你这人就是这样子。动不动就发火。火多了伤肝,肝伤了脸就红,难怪你这脸整天喝醉酒似的行了行了。
    不要瞪眼了,眼睛又不大哎,说归说,不许突然动手啊!”对面关公长刀一扬,差点就不顾一切劈下来,六只手轻轻往后挪个半步,眯眼道:“又来了我且问你,高手对决,最要紧是什么?”
    虽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但关公又怎会没这点警惕性?沉沉望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六只手哈哈乐道:“还不好意说呢这个先不提,你倒是说说看,你干嘛要砍我儿子一刀,逼出他的潜力来?”
    这句老关倒是敢答的,抚须道:“关某刀下,岂杀无名之辈?叫他心服而矣!”六只手两只怪手一拍,大惊小怪道:“这不就是了?我儿子先前倒是心服了,你咋不想想。为什么突然又叫上大胡子了?”
    关公深深吸了口气,默然无语,六只手哈哈大笑,反手往身后一指,得意洋洋道:“服归服,但老关你居然害死我儿子那头小猪,我儿子气急之下,又怎会心平气和的和你决斗?”嘿嘿坏笑两声,摇头道:
    “平常心呐!没了一颗平常心,上来和你打,岂不是送死?”
    关公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六只手立即再添上一句:“不过呢,现在是各为其主,不谈公平也就罢了,偏偏老关你又客气,要玩什么公平决战,结果弄到最后,还是这么回事,岂不是叫你白忙?”大摇其头,冲身后招招手,叹道:“算了,儿子哎,你就随便和你过两招,让他杀了你得了”他的表演天赋,实在是一时之绝,加上心属魅力,居然令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均觉关公这番做作,最后仍是无用而功,各人眼色之中,竟都隐隐露出一丝不屑来。
    关公神色一动,嘴唇轻轻张了一张,却仍是无话可说。后面南宫云飞却啰嗦道:“这不还是老关欺负眉儿嘛,为什么说眉儿欺负他?”
    每到这样时刻,南宫二鬼与六只手那种默契,立即就发挥巨大作用。六只手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啊,为什么呢?”嘿嘿笑了两声,把在场众人胃口全部吊足,这才施施然道:“老关嘛,武圣哎!等到和我儿子砰砰梆梆打起来,突然想起,哎呀!这小鬼还念着那头猪呢,老关我胜之不武,不如让他两招结果我儿子又厉害,呼的一口气吹过去,居然把老关给烧着了,岂不是我儿子反欺负了他?”
    说得得意,仰天长笑,居然周围众人,一齐点头,深觉他这番分析,最是合情合理,就连关公自己,闷闷想了又想,叹道:“罢!关某不战矣!”
    轻轻一拍马,居然就回头而去,直入校刀手大队之中,任由关平几个大眼瞪小眼的看他,再也不发一言,先前满天地杀气,顿时消去无踪,就似这战场之上,根本就没有此物出现一般。张飞愕然道:“二哥?二哥?说不打就不打啦?那我怎么办?打还是不打,军师要是怪罪下来你倒是说句话!”
    关公垂首不语,这人若是没几分骨气,绝对不行,但若是傲气过盛,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六只手其实连肚里都紧张到出汗,见着关公居然真就下场,将一口长气暗暗分了七八口呼出来,摇头道:“老关不打了,老张自然是听他二哥的,没把老许给搞定,老张其实也没心情和别人打了,对吧?哎呀,我说猪哥啊,这样一来,难道要你亲自出战?”
    三言两语。又把张飞死死挤住。许诸冷笑道:“他要胜我,白日做梦!”
    张飞怒道:“再来打过!”许诸一样吼道:“怕你不成?”看看两个家伙又要发疯,六只手忙摆手道:“等等!要打还不容易,等我空了。
    我来做裁判,那才打得痛帜先不出声啊,听我说几句话”
    笑吟吟往诸葛恪队中看去,大摇其头。诸葛恪怒道:“你看我作甚?关羽张飞两位将军,需不是我诸葛恪下属!”
    六只手瞪眼叫道:“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下属的?再者说了。我是喊的猪哥?你是猪他哥么?猪哥,再不出来,恐怕你就算白来啦!”六太傅喊的猪哥,自然只是诸葛孔明,听他意思,诸葛亮居然就躲在诸葛恪军中。司马师邓艾等人,都凝神往诸葛恪军中细看,诸葛恪沉然不语,额头鬓脚,满是大汗。六只手笑呵呵的居然也不再出声。果然场中稍一沉静,诸葛恪军中有人轻声笑道:“太傅好生了得!孔明再不现身,岂非叫人耻笑?”
    诸葛恪如释重负。打马往旁一闪,后面大队步兵左右一分,小轮车吱吱声响,孔明手持羽扇,身披大氅,端坐小车之上,琴拂二童推动小车,孔明带着一丝淡淡微笑,施施现身。看他眼中智光闪闪,直似天下之间。再无何事可叫他动容,六只手转头先呸了一口,回头之时,已换了满脸真诚笑意,诚恳道:“猪哥,我刚刚呸的一口,可不是呸的你啊,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孔明轻笑道:“太傅就算唾于孔明面上,又有何妨?何必扮些妇人形象。反叫天下英雄,无所适从?”羽扇轻摇,冲司马师微微一指,和声道:“孔明既出,何故不见仲达?”他倒也过份,连曹操都在场,他居然也不管不问,居然先问起司马懿来。
    司马师冷冷一哼,却不应声,六只手看个分明,难道这司马与诸葛之间,虽是有些瓜葛,但居然会不是想像中地攻守同盟?肚里暗念,耳中却听贾诩哈哈笑道:“诸葛先生风采依旧,叫贾诩好生挂念!仲达公片刻就至,却不知玄德公今在何处?”
    贾文和自然也是好利地嘴,不动声色一句话,却是把自己和孔明放在同一档次,把司马懿和刘备另归了一类。孔明轻轻点头,眼中稍露赞许之意,清声道:“我主已赴洛阳,三日之前,已有信送至,怎么文和会不知么?”
    这句话算是一石激起三重浪,包括六只手在内,所有人一齐色变源以为司马家父子三人,会有一人留守洛阳,谁知今日形势,完全不是事先想像,司马家三个大约转眼之间就会会齐,孔明已至,谁会想到刘备竟会去了洛阳!
    有心怀疑孔明胡说八道,但此时此刻,除却能叫人心中多出一事,出此惊人之语又哪有半点实际意义?算来孔明这话,十成有九倒是真的。贾诩一时也微微动容,皱眉道:“诸葛先生之信,交由谁人送达?”两人居然就在场中聊起天来,众人居然也就听得津津有味,六只手肚里大骂,这司马与诸葛的暧昧关系居然是到了这等程度,还有书信往来!不问而可知,这两家竟是谈上交易了,也不知自己这颗大头,在不在交易范围之内,如果是在,也不知值到多少大钱?
    孔明奇道:“文和未收到么?岂有此理!”转头喝道:“蒋琬何在!”
    后队中转出一名青衫文官来,眉目清秀,气质淡雅,冲孔明施了一礼,从容道:“蒋琬在!”
    孔明羽一指,厉声问道:“汝遣何人传书?”蒋琬低头应道:“是胡文将军。”孔明皱眉道:“传我大令,着胡文即刻来见!”
    声色俱厉,竟似是动了真火。蒋琬应道:“胡将军传书而去,却并未返回,请军师明察。”孔明神色稍霁,摆手道:“你下去吧,我自有计较。”蒋琬再施一礼,转身退下,孔明回过头来,冲贾诩歉然一笑道:“属下之人办事不力,叫文和耻笑了!”
    轻轻松松演一场戏,叫人无话可说,所说的那什么胡文将军,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贾诩只是笑,也不再出声,回头一挥手,喝了一声:
    “突击!”
    大家说得正有味道,贾诩一点面子也不给。说打就打。司马师队中八队骑兵一齐冲出,方向所对,两路冲向徐晃,两路冲向朱恒,两路冲向吕蒙,两路冲向朱据,八路骑兵,竟似是早就计较停当。就在众人心神最为松弛之时,突然出手!六只手叫道:“要死了!好好说不行啊,非要打我们也冲了!”
    怪手一挥,一动如风,居然反对着司马师中军冲至。他一动,两个儿子三个兄弟自然也没有看的道理,南宫云飞一声怪叫,六人就如一枚箭头般,直冲着司马师杀了过去,后面天神王沉喝道:“老六小心!我就不过来了!长箭上弦!”
    小仓一声令下。三百突骑兵一齐长箭上弦。却真就固立不动。
    眼看六只手就要冲进司马师中军中去,司马家八路骑兵,居然视如不见。仍是顾自冲了个痛快,徐晃哈哈大笑,挺起大斧冲上,他面前的两路,领头之将却是黄则杨固,看看两面将要接火,居然黄则杨固齐齐叫了一声,两队骑兵突然一个折向,沿着徐晃身后猛鬼骑兵与山越营的两边,奔腾而过。去势不止,居然也不回头,就此扬长而去。
    徐晃顿时愣住,总不成这两队人居然要绕到后路才肯打吧?逆风一声令下,山越营分出两队,齐刷刷转过身去,预备着对方自后突然现身,却看着其它六队骑兵,一如黄则杨固般。均是自攻击目标两侧一冲即过,更不回头,直跑到无声无影,消失不见。
    六只手怪叫一声,踩刹车般停下身形,后面六人依次收脚。先瞄一眼孔明,孔明拈须轻笑,眼中有不过如此之意,再瞄一眼老曹,居然老曹一溜烟跑到突骑兵营中去,难道在他心中,这三百兵竟是比之邓艾的过万骑兵还要安全?大头直摇,再往贾诩看去,居然贾诩哈哈一笑,朗声道:“下马,接驾!”
    接驾地意思,自然是皇帝到了。贾诩连着说这两句话,句句叫人惊魂,先是八路骑兵齐出,声势惊天动地,没曾想却是光响了记闷雷,半滴雨也没落下,还没叫人猜透他想干嘛,现在又突然说到皇帝!
    六只手脑中清清楚楚传来贾诩一军身后,大队骑步兵赶到地人马之声。算来本该是司马懿到才对,怎么会突然成了皇帝了?身体猛地摇了一下,想到一个可怕结果,怒道:“要死了,司马懿这老小子居然敢称帝!”心中立即翻起无数念头,司马懿居然敢称帝,自然是有把握全局之意,放在孔明在此,难道竟是和刘备约好,两人一齐称帝,然后裂土分疆?顿时又想起当今天子,曾共患难地刘大,心中一时茫然,司马懿的手下,可会留有刘大地活路?
    想得出神,耳中渐渐的鼓乐大作,贾诩军左右一分,盔甲鲜明的御林军大队大队出现,后面三十二名力士抬出小房子大的绣龙之桥,施施然直趋队前,司马师脸上现出一丝得色,翻身下马,贾诩与诸将也一齐跃下来,众人齐崭崭冲那大桥跪倒,众口同声,叫的是:“吾皇万岁万万岁!”
    桥边早有一名小太监凑在桥边,低低说了两句,似是听到什么吩咐一般,挥手道:“圣上有旨,众卿平身!”司马师带着再叩过几个响头,众人一齐起身,大桥后有人哈哈大笑,一群骑士绕过大桥,直到近前,当中一人,竟是浑身蟒袍,虽是发如积雪,脸上沟壑深深,却面带红光,神情矍烁,手中持着一根马鞭,才到最前,立即洪声道:“孔明,别来无恙否?”
    孔明哈哈大笑,缓缓自小车上站起,一挥手,后面众兵将下马地下马,起身地起身,随在孔明身后,冲那小车山呼万岁已毕,这才回过眼来,冲那老者微微一笑,抬扇指道:“司马公精神如此,孔明山野之人,身体又怎会不好?倒是司马公远途而来,又肩悬圣上安危,才叫孔明敬佩!”
    这老头儿才是司马懿?那么说刘大还真在桥子里?六只手茫然回头,正与南宫无赖看了个大眼瞪小眼,南宫云飞在旁提醒道:“退点,退点,一时半会,好像又打不了了,别傻在这里”贾诩那八队骑兵,自冲过之后,再无半点声息,反倒是那大轿之后,不断有骑步兵源源出现,倒似是无穷无尽一般,想想也是,司马懿连皇帝都带了来,自然家里有多少兵,就来多少兵,铆足劲儿要在这淮南之地,决全功于一役,这样的算盘,可不是打得响亮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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