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从秋千上跳下来,左张右望没寻见人影;再抬头望去,房檐上坐了个人,正提着酒坛子喝酒,四目相接后他竟冲我一笑,朝我举坛相邀:“要来吗?”
    不是别人,正是白玉堂。
    我连忙背过他把泪擦干,再将外衫紧了紧,回头瞥了他一眼,虽说现在那酒对我诱惑力相当之大,可我和他的梁子还结着。
    一转念再回想起几个时辰前美女阵中“旖旎” 的一幕,我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那家伙的脸好像也“唰”地红了起来,估摸着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赶紧收回视线,甩给他句:“不用!”
    我一宿没睡,就那么睁眼睁到天亮,心里是你越不让它乱,它就越是要乱!像一边拿着醋瓶子,一边拿着“敌敌畏”搅在一起喝的滋味,又酸又苦又冲!
    轻轻打开柜子,取出我的小木雕,看了“他”很久很久,禁不住双目汪汪泪流两行:这就是所谓的“万世情劫”么?是不是一旦我选择谁,那个人就会很快离开我?就会出现一些你永远意想不出来的意外?
    我兀自不甘心地搜寻回忆,回忆稚圭前些日子,就在这间房里,他曾深情地对我说,一直在花树下等我。
    我们之间,突然走到这一步,就这样,是有缘再又是无缘。今生的爱还没开始,而来生的痛却在提前。
    我伏在床头痛哭不已。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等我刚刚回头,那个人就不见了--
    再醒时,已到下午。
    等我匆匆忙忙洗漱完,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红袖留在家中等我:“袖袖,我头好痛,你们怎么不早些喊我起来?”
    她端了些吃的给我:“瑞新说你昨天晚上为了演阵肯定思虑过度,才会一直不醒的,我喊过你,可喊不醒,便留在家中守着你了。”
    据案大嚼一通后,我总算舒服了些:“袖袖,塞外雪呢,走,随我一道将琴还给人家!”
    她连忙收拾起盘子:“不行,塞外雪已经被默言带到茶馆了,现在客人们正在品琴呢!天音姐,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这回你的名气可是出大了!咱茶馆里的茶水钱又涨了一倍!呵呵,我开始还有些担心,瑞新说不涨两倍都算便宜了!”
    太阳老大,天气越来越燥热,我也越来越烦:这怎么穿呢?衣衫虽薄,穿棉的太热,穿绸的又贴着身子,将胸口绑着又难受;最关键就是这面具,一流汗老爱脱,我不禁开始万分怀念扬州和大理的天气。
    最后我还是穿起裙子系上面纱,让二憨他们整来三道屏风再垂下道竹帘,免得被那帮朋友盯着,看得我发毛。
    晚上,茶馆里外坐满了客人。
    一千年前的汴京同时也是座“不夜城”在汴京,举目皆是青楼画阁,茶坊酒肆,宝马争驰,雕车竞路。这座城池里居住着将近百来万人口,只是上下层贫富差距极大。
    上流社会主要是些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另外汴京还麋集着众多的豪门旺族地主富商,以及众多禁军小大头目,别看这是在古代,他们不仅拥有令你咂舌的购买力,对消费品和消费环境要求也极高,他们同样追求奢侈品,追求生活品味。这样的封建上流社会生活风气十分奢糜,他们倒不太计较价格的高低,有时甚至以愈贵愈好,那样才代表一种强烈的阶层之分。
    在这里,八荒争凑,万国咸通,水路交通十分发达,来自五湖四海的豪商比比皆是。仅说“南通”一巷吧,那是汴京的金银彩帛奢侈品交易集中之所,里面的店面之广阔,即便是一千年后的人也会望而生叹!每一交易,动辄上万,你能想象吗?
    然而,这些只是光华的表面,相对这些大富大贵而言,汴京城里聚集得更多的是摊贩,苦力,脚夫,奴仆和供人玩弄的妓女。在城西的万民巷里,住着无以数计的卑贱贫民,靠着各种各样的活计为生,三教九流是应有尽有。
    天音阁离皇城很近,虽不在商业的主街,却在各种达官贵人府宅的环拱之中,客人主要以朝廷的大小文臣为主,武将极少,毕竟文官更好风雅。
    自昨夜与白玉堂斗琴后,瑞新说今天来的客人里竟多了许多西域和大辽的豪商,为了争茶座居然有几次还吵了起来。幸好八王爷差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护场,不然连瑞新都摚不住。
    弹了个把时辰,我手有些酸,便掀帘探身出来,想喝口凉茶,这水还没进口,就被欧阳他们几个给拉出来调侃了番。
    又是王拱辰打的头阵:“我说天音兄,昨夜我回去后是一宿难眠,里里外外把房里查了个遍,总疑着有蛇往床上钻,到现在还麻着哪!”
    “哈哈哈,君贶兄(王拱辰的字),依我看你不是怕蛇,而是被天音的美貌给惊呆了吧,你们瞧瞧,他这会儿还盯着天音的面纱看呢!”
    我瞥了这人一眼,正是可恶的滕子京在开逗,见这几人把我当作幅极品仕女图般诗兴狂发,心想要是再聊下去,他们肯定得把我的面纱给揭了才肯作罢,当下找了个不舒服的托辞赶紧闪人,那几个死衰仔还在后面笑呢:“天音,别走哇!”
    穿着女裙,脸上又蒙着神密的面纱,无论我走到茶馆的何处都是如坐针毡。逃回茶馆的休息室,我郁闷得要死,无意间瞥见衣架上挂了套小二穿的粗布短褂子,心悄然一动,关紧门把裙子脱下来一扔,再将面纱解开朝天一撒,我换好衣服,找了块灰头巾将长发盘起来,再弄了些炭笔沫子将脸一抹,踩了双黑布鞋,给瑞新留下张字条说我出去逛会儿就回家,偷偷摸摸地趁二憨没注意从后门溜了。
    这时正是晚饭时间,街上车水马龙,小摊小贩多,摊子上还挂着红灯笼,家家店铺也在华灯初上。
    我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才吃了一个就被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给讨了去,听他们一口一个哥哥地喊,我的心纠成一团,将自己兜里剩下的钱全给他们了。
    蹲在路边,瞅着自个这身装扮,不由想起了四年前的江陵,想起了贾明自和他给我的金饼饼,那段对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把他忘了吧,你可以再娶一个。”“我真不是你娘子,看吧,我是男的,我真叫贾名自。”
    我不禁摇头苦笑,贾名自,假名字,皇上,你还好吗?你的尚美人快有孕了吧?恭喜你。除了赚钱开几个收容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多多保重吧。
    随便一走,竟走到开封府,站在大门口,我忍不住探首往府衙里张望,时不时有惊木响亮的击叩声,里面好像在升堂,守门的侍卫大哥问我是不是有事,我慌称自已是天音阁的伙计,他立马就要去通知韩大人,我赶紧拦住他:“没事,没事,韩大人在务公,其实也就是我家天音公子,天音公子想恭喜韩大人,祝他与晏小姐早日新婚而已,大哥您去忙吧,我走了。”
    笑红尘呀,我是在笑,苦苦地笑。
    边走我边喊我爹娘,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小宝儿想你们,羡慕你们,小宝儿也想要个羁伴一生的良人,可他在哪儿呢?
    我矛盾,一方面明知自己逃不过情劫,逃不过极快的悲剧收尾;另一方面我又渴望,从内心里渴望一份心相知长相守。因为,我是个女人,一个想拥有爱情的女人,我无法做到那种出尘的潇洒。
    最后,我踱到了虹桥,汴京城里最大的渠水桥。
    站在桥心,回忆起自己这些年的过往经历,我失声放纵地哭了一场,蹲在桥栏边掩面而泣。
    桥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打量我这哭泣的穷小子一眼。
    对于大多数人们来说,生活的艰辛和磨难早已让他们麻木,熙熙攘攘,只为利往,大家急忙的,辛苦的,是如何生存,如何讨份生活。
    月色下,桥两岸延伸着节鳞次比的檐廊,川流不息的人群,吆三喝四的叫卖声。一千年前的花花世界是那么热闹,而我,却如此孤独。
    我想飞,想自由自在地飞!张开双臂,我在桥上“飞”了起来,转啊转啊,我觉得自己就像只飞鸟在云彩下翱翔,在空中,我仿佛可以看见金黄的麦浪,看见了蔚蓝的大海,看见白茫茫的冰川,看见了万马奔腾的大草原
    “快来看哪!虹桥上有疯子在跳舞!”
    “哎呀,那小伙子是谁?”
    “跳得好看,像雀子在飞!”
    “我说您到底有没有眼力啊,人家跳得是苍鹰,你没见他手臂是这样,这样一波一波地振动吗?”
    一枚铜板朝我滚了过来,二枚,三枚,竟还有碎银子--
    我呵呵傻笑起来“飞”得更加淋漓尽致,再跳起一千年后我在学校迎新年晚会上跳的那支白族舞,你在吗?你会看到吗?你还能认出我吗?
    ---题外话---
    为了感谢你们的支持,今日连传三章,哈哈,把我积攒的一点小底子全献给你们喽。故事的风格马上就要转变,谢谢你们一路还在陪伴我。这几天,我写得很晚,也想得很多,有很多话我想对你们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其实,在我的故事里,有些东西若你愿意反复慢慢品读,那你就一定会懂我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我爱你们,我所有的书迷朋友,我的知音好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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