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天秤座的人不但最懒,而且喜欢追求一种莫名其妙的公平,老赵就是这么一个怪胎。她对我脑袋上挨的一锤并不放在心上,却要求我必须陪苏斐爬山,硬说我把人家的小玻璃心砸了个粉碎。
    “你也说了他是个成年人,成年人不会为这点破事心碎吧?”我转脸问庄碧“你会因为暗恋的女生不理你就心碎吗?”
    “我第一次心碎是发现中学时暗恋的女生堕落了,竟然跟我说一次四百”
    噢?想不到庄碧还有这么一段伤心事。
    “当时我很伤心,一边伤心一边翻了翻钱包”庄碧满脸伤感“于是我更伤心了,我连陪她堕落一次的资本都没有”
    我决定再也不滥施同情心。
    “给你看这个。”庄碧扔过一个小本儿。
    “什么啊?”我打开翻翻,立刻心跳加速。
    基本上,这个照片簿可以命名为“一个帅哥的成长史。”
    从开裆裤时期到白衬衫蓝短裤的少先队服,小学时候一道杠,比我少一道,哈哈哈,中学以后开始扮酷,高中以后逐渐恢复阳光纯良本色,有很多和球队队友拍的照片,大汗淋漓,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胜在腹肌分明。也有军训前的班级合影,一群小孩打着旗,穿着鲜艳的t恤,像一群小鸭一样新鲜可爱。
    我心花怒放“我翻拍一遍行吗?”
    庄碧很干脆“不行,这是我外甥的东西,偷出来看看就得了。”
    然后和老赵两个人一起奸笑“想看的话,有真人在那儿,为啥不去看live版的?”
    我很无语,其实我不喜欢老赵和庄碧在一起,他俩在一起,我就开始孤独。
    我喜欢老赵,其实也不讨厌庄碧,我们是同类,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在海里游泳的兔子,碰到了另外一只兔子,不管他是黑的白的还是灰的,他是兔子,他不是鱼。
    身边熙熙攘攘都是人,但却没几个有趣到让我产生交流欲望的。这群妞儿们无趣得让我连对她们说“getout!”的心情都没有,只当遇上了语言不通迷失地球的外星同胞。每当她们开始罗嗦,我就开始抽烟了,烟可以让你理清头绪,表情镇定,最棒的一点是,烟可以让所谓的正人君子离你远一点。
    何苦为了让傻逼肃然起敬,而自己去变成个傻逼呢。
    遗憾的是,身边那些聪明有趣的家伙渐渐都融入了两人世界,再也抠不出来。我看着老赵和庄碧两人的肉麻样子,突然觉得自卑起来。西人萧伯纳曾言道:所谓爱情,便是过分夸大两个女人之间的差别。这基本上涵盖了我对爱情的看法,前提是把“女人”替换为“男人”此刻,却突然怀疑起自己是否过分偏执。
    或者我该考虑尝试一下?但是,很明显不可能的。我只是个非常一般的人。
    “算了,老赵,你不知道那孩子在小姑娘里面有多受欢迎。”
    “加油!对自己有信心。”老赵鼓励我“你见过几个班队是帅哥配美女?百分之八十都是恐龙挽着帅哥走。”
    老赵鼓舞人心的方法总是这么古怪且一针见血。
    “他现在在哪儿?”
    老赵和庄碧交换个眼色,老赵严肃的伸出手“外甥媳妇,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
    “不如把苏斐叫回来吃饭?”庄碧征求意见。
    我不置可否。
    “当然了!今天是七夕呢!中国人的情人节!”老赵立刻拨电话“苏斐,嗯,是我,我在你小舅这儿,嗯,今晚你有没有空”
    我走进里屋照镜子,出来的匆忙,披头散发,脸色青白,状如女鬼。对着镜子龇牙一笑,原指望会好看些,结果却像雪上加霜,越发吓人。
    谁敢说世间情事,一些一些,全都无关色相。如果英格拉姆小姐爱上罗彻司特,后面还关简爱什么事?有几个女人是因为灵魂美而被爱?
    我一边挽头发一边冲出去找老赵“腮红借我用点。”
    “家茵”老赵脸色尴尬,她一这么叫我肯定没好事“那孩子有事,怕是来不了。”
    嗯,周末,又是七夕,年轻人难免有点事情。
    我笑笑“约会去了吧?”
    庄碧咳嗽一声“也不一定。他没说。”
    老赵手足无措“家茵。”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情绪照常“没事儿,嗯我回去看绝望的主妇了,你要看吗?我拷给你?”
    今天是七夕,他们不说我都忘了。
    七夕对我来说,还有另一重蕴意,只是说出来难免矫情,所以只埋在心里。
    我走得很快,我们兔子族群找到同类不容易,我衷心希望他俩赶紧结婚,然后生下一群小兔子来,然后认我当干妈,所以尽管庄碧坚持送我回去,我还是一口回绝了。打扰别人的情人节,是比偷吃别人的早饭更不可饶恕的行为。
    庄碧也很尴尬,我想我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那就送吧,我给你面子。”我叹口气。
    老赵大笑,还给了庄碧一个热吻。这俩流氓就爱当着我面从事流氓活动,腐蚀我纯洁的小心灵,真不正经。
    庄碧把我送到校门口,一路上电话不断,庄碧当着我面不好意思说肉麻话,嗯嗯啊啊的应付了过去,老赵这厮粘起人来还真是吓人。
    我苦笑了几声,越发郁闷。
    今天是我生日。
    老赵不记得原是题中应有之义,她现在眼里就一个庄碧,可叹的是谁都不记得。
    打电话回家,老爹老娘正在联众上斗地主,还大呼小叫地联手作弊,根本没空儿理我。
    走进公寓门,走廊上漆黑一片,想必大家今晚必定各有各的节目,我愁肠寸断的叹口气,从包里摸钥匙。
    猛然间突然有人跟着叹气,吓得我头顶走了三魂脚下走了七魄。
    “莫——老——师——”那人声音拉得极长,反而越发慵懒佻达“等你好半天了,莫老师玩得还好吧?”
    我摸出打火机打亮,火光闪烁中一双桃花眼流光宛转,不是小傅师兄又是哪个?
    “我和不少女生摸黑说过话,拿打火机照亮的,莫老师还是第一个。”小傅师兄斜倚在门框上,飞着风情万种的媚眼,我打他一巴掌的事他似乎全不记得。
    “哈哈哈哈”我干笑几声,来不及细思索“大概是因为傅老师摸黑办事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吧?”妈的一说完我就直想抽自己嘴巴,天地良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傅师兄的脸就算在暗处我也看得到上面红了一红“莫老师真是快言快语。”
    “过奖过奖,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他脸一红,我立马觉得有谱了,不过如此嘛,大龄正太而已。我笑咪咪看着他,手上一点不耽误地拿钥匙开门。
    小傅老师眼帘低垂“我倒不知道,摸黑的时候能办什么事?”
    “你不知道?呵呵,我也不知道。”我跨进门摸电灯开关。
    冷不防后面却有人跟上来,暗香涌动,一只手把我圈在墙角,几乎是贴在我脸上,轻轻地问“是什么事嘛?”
    我心中暗嗤一声,不知轻重的小子,今儿就让你看看马王爷几只眼。摆个造型斜眼看回去“傅老师这样的人才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小傅师兄双眼迷离,大有嘤咛一声扑进我怀里的趋势,我心中暗数“一、二”
    屋里有人说话了“家茵?”
    这一句非同小可,我一哆嗦,下意识的一把将小傅师兄推开“谁?”
    门框上一声闷响,小傅师兄低声呻吟,多半是撞到门了。
    屋里的人拧开台灯,我靠,八婆姑娘朦胧的睡眼在看到小傅老师的瞬间就亮的灯炮似的“家茵你回来了?这位是?傅师兄!”
    后面一句已经是尖叫了。
    小傅老师捂着后脑勺艰难地笑了一笑。
    我身上一阵发凉,被八婆姑娘认出来没好结果,我们的奸情铁定会在24小时之内传遍全校,比上校园网今日十大都红得快。
    傅维显然比我清醒的更快“莫老师,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的。”
    我无言以对“喔?”
    “今天大一的同学组织了个篝火晚会,你愿不愿意”
    废话,不去玩还在这儿等着八婆来套话不成?
    我拍板“走!”
    虽然傅师兄向来以风流自赏,但在全世界都宣传“莫师姐把傅师兄胖揍了一顿”的小道消息的时候居然主动出面邀请我参加晚会,真让人不知道是该敬佩他不记前嫌还是该怀疑他别有用心。
    我左顾右盼,寻遍了人群也没看见苏斐,只得轻声问一边的学生“苏斐呢?”
    “苏斐在弹琴。”
    我望过去,苏斐坐在三角钢琴后面专心致志的弹琴,这才心中长出一口气。
    他们这一茬多多少少都会一点琴棋书画,我入神地盯着那孩子看,长眉入鬓,多么美的侧面。忽然自惭形秽起来,我这么平庸,俗物。
    傅维站在我身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看了就难受,恰恰就在这时候,大红花落进他手里,鼓点也停了。学生们大笑,鼓掌。我趁机溜出圈子。蹲在树丛后面打量苏斐,小孩儿毫无觉察。
    我犹豫了,要不要上去主动和他说话呢?御姐就该有御姐的风范,但是是不是要矜持一下呢跟他说什么?天气?太傻了四级过了没有?不行这是个会让人疲软的问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成败在此一举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去不去呢到底
    薅了一朵傅维送的小雏菊数花瓣“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再薅一朵重数“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再数“去,不去,去,不去不去!”
    抬头看看坐在篝火边满脸落寞的小帅哥,一脚把小雏菊踩成泥,小乖乖,我来了!
    傅维恰到好处地走过来挡在苏斐面前,拉着他越走越远,两人唧咕唧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只好偃旗息鼓,中途急刹车转向烤肉架子,捡根香肠,食不甘味的吃着。
    傅维总算啰嗦完了,苏斐微笑着,乖乖地看着篝火。
    我蹲在树后,在深深的犯罪感和喜悦之间无所适从,傅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浅浅的抿抿嘴,难说是含怨还是带笑,往我这边瞟了一眼。随即一个华丽转身,飘然远去了。
    傅师兄,医院那一耳光对不住得很,刚才辜负那一番旖旎风光我也颇有歉意,但这个眼神太过深沉,驽钝如我,真的不了解你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鼓足勇气,正待迈出关键一步的时刻,手机铃声大作。
    老赵的电话。
    非常言简意赅“庄碧在你那儿吗?”
    “他还没回去?”
    老赵不出声,片刻,她挂了电话。
    我心说怪事,再打回去,一片忙音,打给庄碧,一样。这小两口玩儿什么呢?
    抬头再看苏斐,苏斐身边坐了个女孩,穿着火红的裙子,说不上标致,胜在青春活泼,我不认识她。
    我静静不动声色地站着,等到能控制情绪的时候再偷偷爬走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主角,我是万年大绿叶。
    “在想什么呢?”耳边有人说话。
    光听那暧昧的口气我就知道是谁,苦笑两声,少不得扯个谎应付过去“发呆。”
    傅师兄不知从哪儿摸了一副眼镜戴上,文质彬彬,把之前的活色生香都掩盖下去,兴趣盎然地看着我“师妹要不要去跳舞?”
    我再次苦笑“没心情。”
    说话间忍不住又往苏斐那边瞥了一眼,两个小孩谈得甚是投机。
    傅老狐狸当然知道我在看什么,摇头长叹一口气,眼睛在镜片后面熠熠生辉“唉,都在专心谈恋爱,本职工作全忘了,刚告诉苏斐开完会把老师办公室收拾一遍,小孩抹回头就忘,回头老师见了又得生气。”
    我讪讪的看天“今儿天气不错。”
    我发现傅师兄有个毛病,看我露出窘态就分外受用。
    幸亏导师老头及时救场,傅维是老头的心腹爱将,走哪儿也不忘带着,这一会儿不见人老头就郁闷,到处遛达着找人,一看到我们便喊起来“傅维,家茵,你们两个当大师兄大师姐的,也不出来领着他们玩,躲这儿嘟嘟浓哝什么?”
    两句话说得傅维也脸红了,辩解道“老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
    “随便聊天?哼,你上回非逼着我把你师妹找去陪你实习带队,也是为了随便聊聊天?”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变了脸色瞪着傅维,傅维倒是处变不惊“老师,要不是师妹在,那次在基地打群架非得出人命不可。”
    老头一脸“我知道你今年夏天做了什么”式的得意微笑,看着我“家茵,你看老师这个线牵得不错吧?小傅可是地道人才呢。”
    你们背着我都商量了些什么龌龊勾当?
    傅维汗也下来了“老师我刚跟师妹商量跳舞去呢。”
    老头笑眯眯摆摆扇子“去吧去吧,年轻人就是爱玩。”
    我咬牙切齿“我去厕所!”
    傅师兄温柔牵起我手“我也想去,一起去吧。”
    乾坤何其大,变态何其多。
    “你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吗?”我的话都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有进公司实习的机会!”
    傅师兄的脸皮厚度岂是我能震撼动的,当下腆着脸作痴情状“怪你过分美丽。”
    我“切”了一声,甩开他的手闪人了。
    我长成什么样,还是有三分自知之明的。傅师兄这个玩笑,开得颇为讽刺,纵然是粗枝大叶如我,也不免觉得受了内伤。
    要是此刻老赵在身边就好了,就有人可以陪我回顾我的血泪情史。
    幼儿园时最聪明乖巧,明明哥哥的妈妈喜欢我,说要我去他家作儿媳妇,明明哥哥哭了,向全幼儿园的小朋友宣布:“不要茵茵做媳妇。”
    惨痛的初恋。
    小学时期最好的朋友是老赵,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兼大队长,我每天忙着帮她收夹杂着拼音的小情书,间或留意一下隔壁班的那个男孩是否正走过我的窗前,寒来暑往,那个英挺的小哥终于走向了我,递过的信封上却写着老赵的芳名。
    灯开了你来了我以为很接近天堂,天亮了你走了我问自己这是什么地方。
    痛心疾首不止为失恋,还因为发现对方写的字原来那么丑。
    再不敢尝试早恋,移情到明星身上,疯狂喜欢张国荣,硬皮大笔记本抄了满满几本的歌词,配的贴纸都是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好的。彼浅吟轻笑,望之如芝兰玉树,那时,我以为,这也是某种形式的永远。
    未几,leslie撒手人寰,我差一点疯掉,从此再没过过愚人节。
    最后一个就是大学时认识的极品劈腿男。前面提过,无须赘述。
    想来我在这一途上特别没有天分,所以一路走来,每每功亏一篑,屡战屡败的结果就是变身宅女一族。别人与男友朝夕相处,我也可以拍拍我ibm的笔记本,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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