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当风劲文载著巫净到中医诊所推拿完之后,他仍然在生气,而巫净也仍处于怕秘密被揭穿的心虚中,因此他们在回程的路上根本不曾交谈过半句话。
    也因此,那一夜,虽然大床很舒服,虽然被子很柔软,巫净却失眠了。
    “还要玩”
    她听见女儿喃喃地说著梦话,显然是被她的翻来覆去吵得睡不安稳。
    巫净索性下了床,趿了双大拖鞋,一跛一跛地拿了件外套裹紧自己。她没料到花莲入夜后的温度会这么低,高雄的冬天通常热得让她怀疑自己还活在夏天。
    喝了口水,她拉开阳台的窗帘,推开阳台的门,才刚踏出一步,她便一愣。
    阳台外那一大片木头栈板上,风劲文正对著笔记型电脑在挑灯夜战。
    巫净这才想起,这片木头栈板是绕著小木屋而建的,而他正住在隔壁房间。
    她脚步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上前,还是要退回房里。
    打从他提到在精子银行见过她之后,她的情绪就大乱。她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差劲,傲慢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可她就是无法假装若无其事,假装她与他之间从不曾孕育过一个小孩。
    即便,他们之间的结合是透过人工生殖科技;即便,她可以很清楚地从他的表情得知,他并不曾把她、精子银行、他及笙笙联想在一起。
    可她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笙笙就是他的女儿啊!她该说吗?
    察觉有道视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风劲文抬起头,却没想到会看到巫净。
    “睡不著吗?过来陪我聊聊天吧。”他一挑眉,淡淡地说道。
    她在内疚──她的眼神这么告诉他。
    “脚还痛吗?”他看向她包裹着白色绷带的脚踝,却没有起身扶她。
    “我吃过药,还可以忍受。”她慢慢地拖著步伐朝他靠近。
    他用脚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巫净将自己缩进椅子里,打了个哆嗦。海风好冷,可她还不想回房。
    她咬著唇,把外套拉紧了些。
    风劲文倾身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毛毯,把她从肩膀到脚全都密密地裹紧。“这里风大,下次出来看海,记得带条毛毯。”
    巫净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没那么生气了,愉悦之情瞬间从心脏血管传送到她的四肢百骸。
    “你在忙什么?”她问,声音低柔。
    “在研究几个国外的案子,看能不能对我的新住宅提出一些准确的数据,好说服我们公司的股东,让我放手去搞些有趣的事。”他把铅笔往桌上一搁,两脚抬到桌上,双手在颈部后方交握,一副准备和她闲聊的轻松姿态。
    “你不是老板吗?”她轻呵著气,努力想温暖自己的手掌。
    “如果凡事老板说了就算的话,那这间公司还有什么搞头?”风劲文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唇边的笑意更加温暖了。
    她一定不知道她裹着毛毯、只露出雪颜的模样有多可爱,又有多吸引人吧。
    “谢谢你的批评。”巫净干脆老实承认自己就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老板。
    “你啊,反应能不能不要那么快?”风劲文低笑出声,玩笑似的敲了下她的头。“你的事业和我不同,刺绣需要大量的创意,而你是主要设计者,当然都听你的;但是建筑这玩意,有太多的主、客观因素要考量。要是真依照我的个性,‘风城’建设有一半的房子会盖成度假村。”
    “通常花花公子和胸大无脑的美女都被列为同等级,不过你倒是满让我意外的。”巫净把脸颊偎在躺椅上,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凡事总有例外,我和你都是很美好的例外。”风劲文咧嘴一笑,遗憾地看着她此时裹得密实的身躯。
    “你就不能有一刻不油嘴滑舌吗?”她耳根有些发热,不过无所谓,她可以说是因为毛毯太温暖了。
    “你就不能偶尔放松心情,幽默一下吗?”他一挑眉,立刻回击。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你可以不用理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可以理解你抗拒的心情。”他凝视著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面对我这种魅力无边的男人,是需要一些定力的。情不自禁被我吸引,却又要想出一百个理由来否决我,很痛苦吧。宝贝,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他故作忧郁地低头轻叹一声,继而仰起头,潇洒地一拨发丝,那种自大的孔雀姿态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自大狂!”巫净低笑出声,笑声飘散在夜空中,清亮极了。
    她觉得他做作的样子很可笑,觉得他单手抚额叹气的样子很好玩,觉得他作势要凶她的样子很幼稚总之,笑容再也没有离开她的脸。
    风劲文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
    为了她天真坦率的这一面,他可以原谅她今天的无礼言行。
    “不介意和我随便聊聊吧。你当初怎么会想学刺绣与印染?”他说,把座椅往她的方向拉近了一些。“我坐在这里可以帮你挡住一些风。”
    “我妈的绣工很强,而我从小就对印染很有兴趣,觉得那些缤纷布料很有生命力。不过,我会走入这一行,最大的原因还是瞿婆婆吧。”她看着阒黑的海,在海浪的催眠声中,不自觉地打开了话匣子。
    风劲文没看海,而是看着她细致的侧脸轮廓,觉得她看起来好脆弱。
    “爸妈过世后,我一个人搬到高雄,我的邻居瞿婆婆是一个精通绘画、刺绣和印染的艺术家,她终身未嫁,把我当成知己,把所学全都传授给我。”
    “你们感情很好。”
    “我们默契十足,比母女更像母女。”
    “瞿婆婆还在吗?”他望着她感伤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开店的第二年,瞿婆婆因为一场车祸去世。”瞿婆婆走后,她好孤单,所以才决定要生一个小孩,拥有一个家人。
    巫净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可水雾还是窜上了眼眶。
    “我相信她活在你的每一件作品里。”风劲文把椅子更拉近她,倾身向前,握住她轻颤的肩膀。
    “谢谢你。”她一笑,毫不扭捏地擦去眼角的泪光。
    “你和笙笙的爸爸怎么没结婚?”风劲文拂去一颗她来不及擦拭的泪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她该怎么回答?巫净垂下眼,呼吸变得紊乱。
    除非她有办法和风劲文从此毫无关系,否则她应该要实话实说,才不会老是担心穿帮。
    “其实”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我和笙笙的爸爸不熟。”那时候的确是不熟。
    “你和他不熟?那你怎么会决定要生下孩子?”风劲文更好奇了,这回连眉头都微微挑起。
    “就是决定要生就生了。”她看了“孩子的爸”一眼,尴尬地抿了下唇。
    “不会是one ight tand吧?”他脱口问道。
    “一夜情又怎么样?”她眉头一紧。她是自己的主宰,他没资格也没理由用道德标准来评断她吧。
    “小姐,你难道没看到我混合著羡慕、心痛与扼腕的表情吗?我嫉妒那个男人啊。”风劲文将右手捂在胸口上,俊朗面容上充满了戏剧化的挣扎。
    “就爱耍宝!”巫净松了口气,瞥他一眼。
    这一瞥可不得了,她的杏眼又美又媚,让风劲文有些失神。他盯著她看,情不自禁地朝著她靠近。
    “喂,不是说要随便聊聊吗?不说话的话,那我先离开了。”巫净低喝一声,及时阻止他的靠近。
    “其实啊,如果你和笙笙的爸爸当真是一夜情就怀了笙笙的话,那我就该提心吊胆了,搞不好,我早已经子孙满堂了。”他哈哈大笑几声后,旋即打住了笑声。“呃,这件事似乎不太好笑喔。我其实都有做防护措施的,而且,一夜情是我年少轻狂才做的事。”
    “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面对他,她的情绪太过复杂,还不适合太深入。
    “但是,我就是想解释。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满有兴趣的。”风劲文将她的身子往自己一扯。
    她整个人被裹在毛毯里,行动不便,就这么倒入他的臂弯里。
    “风劲文,你追求的方式不像一个情场高手该有的──太直接了,一点技巧都没有。”巫净挑衅地仰头看着他,发丝落在他的衣袖上。
    “相信我,我很清楚什么叫做‘因人而异’。”风劲文俯低头,湿热的气息轻拂在她的鼻尖及唇上。“我如果在月光下对你唱情歌,你可能会口吐白沫吧。”
    “我没那么粗鲁。”她轻启著唇,气息却是微喘。
    他能不能不要这么专注地盯著她?
    “在那银色沙滩上,有著银白的月亮”风劲文竟真的唱起歌来了,在花莲安静的星空下,那昂扬的歌声像是在演唱歌剧。
    “闭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巫净急忙从毛毯里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
    “我还没遇过不爱听我唱歌的女人。”风劲文拉下她的手掌,亲密地让自己的五指与她交缠。
    他的手指牢牢地扣紧她的,手心贴着手心的灼热温度,让呼吸都为之烧烫起来。
    “是啊,就是因为没遇过,所以才忍不住要勾搭一下。这就是你们男人的劣根性。”巫净的心跳加剧,连带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无力,显得沙哑而性感。
    “我对每一段感情都很认真。”他的唇辗转熨上她的额头,吻著她细致的肌肤。
    “是啊,只是你的认真不持久。”
    “当吸引力愈来愈小时,我的勉强也会造成对方的不愉快,那还不如早早分手,不是吗?”他的唇滑到她耳郭低喃著,蛊惑般的在她颈间流连著。
    “不要替你的多情找借口,那是因为你从没试过对一段感情认真。”巫净闭上眼睛,感觉他的舌尖灵活地吮吻著她的颈间。
    “那你呢?你对感情认真过吗?”他的唇落在她颈间的脉搏上,轻吹了一口气。
    “没有。”她睁开眼,望入他的眸中。
    “那就让我们都尝试一下认真的感觉吧。”他的目光含笑。
    “我有一个女儿。”巫净的眼神严肃。
    “我正巧很喜欢笙笙,而笙笙也很喜欢我。”
    “我知道笙笙喜欢你,所以我更不能让你的离开伤害到她。没人能保证我和你的感觉能持续多久,对吗?”她的声音没有笑意,女儿的事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他拉过她的手,贴在他的心跳上,算是一种保证。“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影响到我对笙笙的感情”
    他的话还未结束,唇已经密密地吻住了她。
    巫净没有挣扎,反正她的脑子现在也想不出理由来拒绝他。
    海边的风太冷,所以她想感受一下他的温暖。
    他的吻太勾人,所以她想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激情。
    她的好奇心太重,所以想知道他们继续交往的话,将会变成什么状况
    所以,她回应了他的吻,从生疏到热情,从热情到纠缠。至于她的手是什么时候探入他的发丝,她不知道;至于他的手是何时解开她的衣扣,他也不大清楚。
    直到两人的身子在地上纠缠,海风刮上她胸前的肌肤,巫净才乍然清醒。
    “我不接受脚踏两条船式的追求。”她抓住他的头发,仰头警告他。
    “我本来就不会脚踏两条船,这回也不会破例。”风劲文定定地凝视著她。
    “你这样的口气是会伤了那些纯情少女的,听起来不够天长地久。”她挑剔地说道,并不否认自己心头还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不爱纯情少女,我爱那种了解我、能与我唇枪舌战的成熟女人。”他握住她的下颚,拇指抚过她的下唇。“喔──”他被她的利牙咬了一口。
    “要和我在一起,吵架不能输我,也不能吵赢我太多次,总之要拥有和我势均力敌的功力。”她马上又下了一道规矩。
    “非常好。”风劲文猛地一个翻身,在她的低呼声中,他平躺在地上,而她的身子则被抱上了他的腰间。
    “我想我们绝对拥有势均力敌的实力。”他轻挪著臀部,让彼此更加贴近。
    她娇喘出声,双手不甘示弱地压在他的胸膛上。
    她的挪动让他闷哼出声,她轻笑,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风劲文也笑了,他就是喜欢她够聪明。
    那一晚,海边的风冷飕飕。
    那一晚,小木屋里还有她的女儿在沉睡著。
    可巫净忘了自己是怕冷的人,忘了自己是个妈妈,她感觉自己被他燃烧成海滩上的细沙,然后被风吹上天边。
    除了一个正搂著她的性感恶魔,她什么事也记不得了
    *  *  *  *  *  *  *  *
    隔天,阳光普照,在木屋的咖啡座旁,摄影小组开始了拍摄工作。
    巫水笙难得地不害怕,因为风劲文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专心地画画,偶尔抬头对拿著相机的叔叔微笑,有时候也抬头看看妈妈──看到妈妈也在画画,她就安心了。
    坐在咖啡座最旁边的巫净迎著海风,灵感排山倒海而来,她的画笔没一刻停过,一张又一张的画纸被姿态各异的蓝色栀子花填满,张张缤纷亮眼地让她满意地直微笑。这组栀子花用来做提袋或长裤,都是不错的选择。
    还有,盛放中的杜鹃也很有春天的气息,而艳亮的波斯菊也很适合明年的主题巫净画得专心,并未注意自己也悄悄地被摄入了镜头之中。
    摄影师觉得这样温暖的场景很适合“甜蜜未来”的主题──俊男、美女、可爱的小女孩,加上花莲的碧海蓝天,就算随便拿台傻瓜相机来拍,都美得让人惊艳。
    巫净伸了个懒腰,顺势躺在大躺椅中发起呆来,她仰头看着湛亮的天空,一个影子却挡住了她的光线。
    “晚上想吃什么?”风劲文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深邃的眼闪闪发亮。
    “随便。”她轻掐了下他的手臂,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亲密。
    “海滩 q如何?”他睨著她笑,仍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眯眼笑法。
    “我对厨艺一窍不通,也不会烤肉。”巫净轻松回答,心情颇佳。
    “放心吧,我有厨师执照。”
    风劲文进去屋里拿了一瓶可乐,在她的脚边坐下。
    “真的假的?”她接过可乐喝了一口,又递回他手里。
    “货真价实,我妈颁给我的。”风劲文仰头灌了一口可乐,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在前额,让他的神情更显得轻松。
    “真是了不起啊。”
    “还过得去啦。谁教我这人对美食有独特的执著呢?”风劲文坐到躺椅的扶手上,轻咬了下她细致的耳垂。
    巫净莫可奈何地看他一眼,发现他其实是一块超黏人的橡皮糖。
    “是啊,我煎的蛋也差不多可以去参加料理铁人的比赛了。”她应了他一句,伸了个懒腰后,打算继续画她的图。
    “太好了,我明天就让秘书去筹画一间餐厅。有我们两个这样一流的人才,不好好利用的话,真是太可惜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巫净低笑出声,抬头瞪他一眼。
    “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她捏了下他的脸,干脆把纸笔收回公事包里,知道自己今天是做不了正事了。
    “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嘛。”哈,终于得到她全副的注意力了。
    风劲文一把将她抱起,揽入他的怀中。他的下颚亲密地靠在她的颈间,低声询问著她脚踝的复原情况。
    “劲文!”就在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喊。
    “哦喔。”一听到这个声音,风劲文脸色立刻一沉。“老天爷,这个魔女为什么会发现我的行踪?”
    巫净双臂交叉在胸前,打量著他奇怪的表情。
    “劲文,我看到你的车了!快来开门!”门外的女声又提高了几分。
    “小朱,帮忙去开门吧。”风劲文莫可奈何地请一个工作人员帮忙,自个儿则将巫净放回躺椅上坐好。
    “外面的人是你的朋友吗?”巫净抬手把他前额的一绺发拨到耳后。
    “我希望不是。”他嘴角一阵抽搐。
    巫净一挑眉,目光转而看向门口,视线立刻被来人给吸引住了。
    原来,风劲文的朋友是莉迪亚──一个港台知名的模特儿,身高约莫一七八,有著一双让人欣羡的长腿。
    莉迪亚今天穿了件合身的花衬衫及米白短裤,露出一双古铜色的美腿,笑容灿烂地朝他们走来。
    虽然巫净一眼就看出莉迪亚穿了“pure”的花衬衫,可她的心情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尤其是看到莉迪亚朝风劲文飞奔而来时,她根本就笑不出来。
    “你这个骗子,还说什么来花莲度假就一定会带我来,要不是我刚好来海洋公园拍照,开车经过看到你的车,你就真的狠心不跟我联络喔?”莉迪亚拉过风劲文的手,直接给了他一个正面相贴的拥抱,声音又娇又软又嗲。
    “哈**装?睦虻涎恰!狈缇10目嘈σ簧你15贪阉?瓶你br />
    “你带女朋友来玩啊?哇,你是巫净!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喜欢的台湾设计师喔!”莉迪亚兴奋地对著巫净大喊出声。
    “谢谢。”巫净对她礼貌地点头微笑。
    在她还没来得及防备前,莉迪亚已经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而且还很热情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
    “莉迪亚!你吓到她了。”风劲文一个箭步上前,阻止莉迪亚继续把吻印满巫净的脸。
    巫净瞪大眼,整个人贴紧椅背,完全没想到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美女的“袭击”
    “巫净看起来才不像是会被我吓到的人。”莉迪亚朝巫净抛了个媚眼。“对了,你怎么会和劲文在这里?”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暧昧地朝风劲文眨了眨眼。
    “我女儿在帮他拍广告。”巫净简单地解释道,招招手让巫水笙到她身边来。
    莉迪亚一回头看到可爱的巫水笙,再度大叫起来──
    “天啊,你女儿根本就是你去年限量发行的“天使娃娃”放大版嘛!哎呀,怎么会有孩子长得这么可爱啊”她伸手就要去抱小女孩。
    巫水笙吓得躲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下面。
    “我不是巫婆,你不用怕我啦。”莉迪亚弯下身,饶富兴趣地看着小女孩漂亮的大眼睛,愈看愈觉得眼熟。
    巫水笙猛然摇头,一看到风劲文也弯下身,她立刻冲入他怀里,双臂紧紧搂著他的颈子。
    莉迪亚一挑眉,看着眼前的风劲文、巫净和巫水笙。
    “你们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人。”她啧啧有声地在他们三人周围绕著圈圈。“劲文,有没有人说过这个漂亮娃娃的眼睛和你很像?”
    巫净闻言一惊,背脊渗出冷汗。
    “原来小笙笙的眼睛和我很像啊,难怪我会这么喜欢笙笙。”风劲文笑着在巫水笙的肚皮上搔痒,惹得小女孩咯咯笑着。
    他也笑了,右手则是自然地落在巫净的肩膀上。
    “劲文,我累了,背我回房间睡觉。”莉迪亚看了他的手一眼,忽而命令道。
    “你长得跟女巨人一样高,谁背得动你?”他不客气地回应。
    “你背得动我啊。”莉迪亚朝他抛了个媚眼。“上回我来的时候,你不就背过我?”
    “莉迪亚上回急性肠胃炎,她人高马大的,在场的男士又全都手无缚鸡之力,当然只得由我出马。”风劲文这话是对著巫净解释的。
    “劲文,为什么不理我?难道你忘了我们过去那美好的一切吗?”莉迪亚抱住他的后背,整个人全都贴在他身上。
    “你送莉迪亚回房间吧。”巫净起身从他怀中抱过女儿,然后把他往莉迪亚的方向一推。
    她是个理性的人,不会让他过去的情史影响到他们的现在。巫净这么告诉自己。
    “谢谢。”风劲文拍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和笙笙先回房间休息了。”巫净朝莉迪亚礼貌性地点点头。
    “巫净,等我睡饱后,再去找你聊天喔。”莉迪亚朝她送去一个飞吻,见她正走向主卧室,她更加使劲地巴著风劲文不放“背我嘛!背我嘛!”
    “背个大头啦!你给我进来!”风劲文不客气地拖著她的手,直接往客房里冲。“莉迪亚,我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不准动巫净的脑筋?还是不准破坏你和巫净的感情?”莉迪亚先发制人地说了一长串,纤长十指戳上他的胸口。“哎呀,难得看你那么紧张。你还没追到巫净,对吧?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费事了,我想巫净一定会比较喜欢我的。”
    风劲文叹了一口气,握住莉迪亚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现在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我面前,你还需要隐瞒什么呢?你的双性恋倾向全都是演给那个男人看的,不是吗?”他揉揉她的发丝,当她是个小孩。
    “是啊,可惜那个男人根本懒得理我。”莉迪亚脸上明灿的笑容瞬间黯淡下来,她扁著嘴,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就分手吧,省得你机关用尽,还是落得一身伤。”风劲文给了她一个拥抱。
    “分得了早就分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故意用拳头推挤著他的脸颊。“喂,告诉你一个八卦喔,巫净和她一个女性朋友交情匪浅,而且她们还一块儿未婚生子,这可是时尚圈里公开的秘密呢。”
    “很抱歉,巫净的那位女性朋友褚妙丽刚和毅夫结婚,我和巫净正好是证婚人。”风劲文得意地反驳了她的八卦说。
    “留毅夫结婚了?”莉迪亚惊呼出声,明媚双眸像小恶魔似的眨啊眨的。“可是,那个褚妙丽结婚,并不代表巫净就喜欢男人啊。”
    “巫净喜欢的是男人。”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还记得他们昨天的缠绵有多么的火热契合。
    “不然,我们来打赌!”莉迪亚昂起下巴,那神态和风劲文简直一模一样。“如果巫净喜欢的是男人,那我的跑车就归你;如果巫净喜欢的是女人,那你就送一间中部度假套房给我。”
    “你的赌注也太不公平了吧。”风劲文不以为然地看着她。
    “谁教你比较有钱啊。成交吗?”莉迪亚拉著他的手臂撒娇。
    “懒得理你,我要去找巫净了。”他可不想因为莉迪亚而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喂,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赌注吧,不可以解释我们的关系喔。”莉迪亚双臂大张地挡在他面前。
    “知道了。”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其实,这样不也很好吗?你应该让巫净对你这个人有信心,而不是光靠著解释吧?你的过往情史那么多,以后万一随便一个巴上来,你都要再三解释,这样岂不是很累人?”
    “你现在倒成了恋爱专家了。”风劲文敲了下她的头。
    光看巫净刚才的表现,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他当然也有不解释的自信。
    “我本来就是恋爱专家。”莉迪亚嘟了下唇,只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违反了所有的爱情法则。
    所以啊她可不打算让风劲文的情路这么好走。这样太不公平了!
    嘟嘟嘟──
    无巧不巧地,风劲文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他接起手机,立刻和对方讨论起公事。
    莉迪亚见他谈得认真,便溜出了房间。她故意用面纸擦花口红,又把身上的印花衬衫再往下打开一颗钮扣,让她饱满的胸部若隐若现。
    “巫净。”她走到主卧室门口,抬手敲著门。“我可以进来吗?”
    巫净拉开了门,看到莉迪亚一副显然被热吻过的模样,她的心一痛,好似被一把利刃刺入。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眼色凛寒,面无表情地看着莉迪亚。
    “我可以进去拿一下睡衣吗?”莉迪亚笑咪咪地问。
    巫净觉得自己像是被当面甩了一巴掌。原来,她没有想像中豁达──尤其是在莉迪亚和风劲文的关系显然非比寻常的此刻。
    “当然可以,这房间你比我熟,不是吗?”她冷冷地回应,握住女儿的手。“笙笙,走吧,妈妈带你出去吃晚餐。”
    “吃完晚餐就要去海洋公园了吗?”巫水笙期盼地问道。
    “明天早上我们再去海洋公园。”见莉迪亚识途老马般的从抽屉里拿出睡衣,巫净咬紧牙根,不许自己当场翻脸。
    “叔叔也会一起去吗?”巫水笙又问。
    “对。”虽然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到那个男人!
    他根本不诚实,他和莉迪亚还保有密切的关系!
    但是,她不想让女儿失望。她的脚伤并未完全痊愈,是没办法独自带女儿玩上一整天的。
    “打扰了。”终于,莉迪亚抱著睡衣走出房间,粲然一笑,眼眸弯弯。
    “没关系。”巫净勉强一笑。
    “小美女,拜拜。”莉迪亚举起手向巫水笙挥了挥。
    她挥手的动作不大,只不过正好让巫净看到她手里拿著的保险套而已。
    巫净站在原地,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挤压著她的心脏,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一咬牙,她砰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她是笨蛋,才会相信风劲文的话。
    像他那种花花公子,怎么可能不脚踏两条船?!
    不过,她是成熟女性,不会跟他计较。
    可见鬼的!她怎么可能不计较?!
    没关系,大不了一拍两散!快刀斩乱麻是她的专长,只是只是这堆乱麻里有著她的心,所以斩起来有点难过罢了。
    巫净瞪著自己发抖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不准自己再去想他。
    那一晚,在巫净的刻意闪躲下,她和风劲文没碰到面。
    而她,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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