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宴后,皇上便将静山居士留在了宫中,且从此后对贤妃更加看重。
    这一日柳弥章的妻子进宫来,到贤妃宫里叙话。
    “现在外头都传呢,说娘娘您有皇后之仪,还说六皇子仁厚体下,又孝顺知礼。”柳弥章的妻子满脸堆笑,显得亮堂堂的,“我们听着也觉得脸上实在有光。”
    “嫂子,咱们万不可学姚家金家,免得惹圣上不快,也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贤妃丝毫也不因此而自得,“越是有人夸奖咱们就越是应该谦虚才是,溢美之词当不得真的。”
    她是个很小心的人,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
    “娘娘放心,我们断不会步他们的后尘,也只是在您面前这么说说。”柳弥章的妻子赶紧说,“现在有不少官员的家眷到咱们府上去,我都装病一概不见。”
    “哥哥忙着外头的事,无暇进宫来。你且替我再叮嘱他一遍,皇上让他去查有关姚家的事,记得抓大放小,凡是忠心姚家的一个也别放过,至于那些为形势所迫的就轻轻带过了吧!”贤妃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珊瑚盆景,那是昨日皇上命人送过来的,足有四尺高。
    “是是是,一直都记着呢!能施恩谁乐得不施恩呢?陛下也不愿意牵连太广,事情总得有人做不是。”
    “你们知道就好,这也是为你们积德铺路,都说公门中人好修行,又何况是对共事的同僚呢!”贤妃终于露出了笑脸。
    “娘娘,皇上又打发人来了,给您送了好些首饰。”康广乐颠颠地跑了进来。
    “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倚重,”柳弥章的妻子凑趣道,“都说日久见人心,如今皇上识破了姚紫云等人的真面目,方知道娘娘的好。”
    “去跟商公公说,叫皇上不要再赏赐我了,这里什么都不缺。”贤妃道,“倒是叫他们在陛下跟前小心伺候。冬至这几日按例辍朝,我听说陛下和静山先生已经对坐攀谈许久了,兴致再高也要注意身体。”
    “是是,娘娘说得极是。”康广连声答应,“奴才这就去说。”
    随后有宫人将方才赏赐的东西端了进来,柳弥章的妻子看到那托盘之上有一对满绿的翡翠绞丝镯子,便被吸引住了。
    “嫂子今日来的巧,就把这对镯子送给你吧。”贤妃大方地说。
    “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的东西,娘娘还是自己戴吧。”柳弥章的妻子连忙摇手。
    “给你你就拿着,又不是外人。”贤妃坚持,“我嫌这些东西麻烦,从来都不喜欢戴的。放着也可惜了,这些玉石总要借了人气儿才有宝光。”
    “那娘娘就赏我一只吧!一对儿实在太贵重了。”柳弥章的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自问不是贪便宜的人,只是这镯子实在太精美了。
    “那就把这只赏给你另一只给弟妹吧!”贤妃说,“你出宫去捎给她。”
    柳明章还有个胞弟柳弥逊,也是贤妃的弟弟。
    “那我就代弟妹也谢谢娘娘。”柳弥章的妻子脸上乐开了花儿,嘴上谢个不停。
    “本来该留嫂子在宫里用了膳再回去的,只是我这边实在太忙,要打点太妃娘娘和皇上的午膳以及可宫里的事宜,就不虚留你了。”贤妃看看时候不早,自己又实在有事,便直接开口发了话。
    “臣妾也该告退了,改日再进宫来看望娘娘。”柳弥章的妻子起身告辞。
    她在心里十分佩服这个小姑子,有心计不张扬,柳家的兴旺全靠着她呢!
    “静莲替我送夫人出去。”贤妃吩咐道,“连通过昨日说要给的东西都一并交过去吧。”
    阳宫回春阁。
    皇上与静山先生相对而坐,身边只有张泽一个太监伺候,仙鹤香炉烟雾袅袅,桌案上陈设着数张已经写就的青词。
    “先生啊,能够与您抵足而谈,遂朕平生一大心愿。”皇上显得精神矍铄,静山先生的青词,每一篇都令人拍案叫绝,让他读了之后欲罢不能,“只是你为何不早早来见朕?难道不知这些年朕寻觅得你好苦吗?”
    静山先生听了抬手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髭须,呵呵一笑:“陛下好道,草民也好道。这些年隐居深山当中竟不知光阴荏苒,一日观天象,惊觉该是出山的日子了,这才布衫芒鞋,一路走到京城来。”
    “是啊这两日朕光顾着瞻仰先生的文词,竟没有详细问到底是怎么来到宫中的。”皇上说。
    “呵呵,这也没什么。”静山先生笑道,“草民来到京师,想找人引荐。先是去了二皇子府,守门的说府中有事,不接待外客,便将我打发走了。
    随后草民又去了五皇子府,被那里的人当做是乞丐一顿喝骂。
    恰好五皇子回府,曹草民便拦住了他,说我是修道之人,想借一步与之论道。
    也许那日正值五皇子心绪不佳的缘故,抬手便给了草民一鞭,说平生最恨故弄玄虚的神棍,若不快走,便立时打死。
    草民不敢再说,只能跑了,最后还是遇见了六皇子,他一开始也当我是个混饭吃的,不过可怜我年老,并没呵斥打骂我。
    叫随从带我换上干净衣裳,又治了身上的伤,还拿出银子来给我做养老钱。
    草民见六殿下宅心仁厚,便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他还是不信,我只好献丑,写了篇青词。他府上也有文士幕僚,见了之后便觉得我的身份有三分真。
    六殿下于是禀报给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又找了许多人来核实,最终确定草民没有撒谎。
    之后在贤妃娘娘的安排下,草民才得以进宫面圣。”
    皇上听了之后,很为五皇子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觉得他表面上恭顺,实则从心底里厌恶道教,否则又怎么会对一个口称修道之人大大出手呢。
    皇上痴迷道教,当然不允许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当着冯至勉的面没有说什么,可从这以后心中对五皇子更是疏远了。
    同理,他对六皇子母子则更加青睐。
    这也并不奇怪,有爱屋及乌,便有恨屋及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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