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离开桐浦街十三号应该往西走,苏阳却让往南走,走了两条街,又往东拐,刚过了街口,两辆马车同时开始撒辣椒粉胡椒粉芥末粉混合的调味粉末,马车又往北拐了三条街,才停止撒,径直往西,又往南,来到饮马街西四胡同,把金砖、大洋和纸币卸下一部分,运输队的战士就在饮马街西四胡同二十三号住下了。苏阳他们赶着马车回到太白楼饭店,天已经快亮了。
    他们就在于成天的屋里打了一个盹,于成天值守到该出发了,把“太白楼大饭店采买”的牌子插到马车上,把马车轮子和马蹄子的布都拿去了,到后厨,扔进还着着炉火的炉子里烧了,然后带队,每辆马车两个人,赶向城门。到城门口时,城门正好在打开。运输队的其他战士都在其中等着开门。伪军现在可乖了,太白楼的马车过来,他们连问都不问,而且鬼子要调查时,会说搜过了,车上就装着盛菜的筐子。马车顺利的出了城。
    到了菜园子,战士们立刻把马车卸了,装进马队的驮筐里。驮筐是两个荆条编制的大筐子,筐子有一米长,六十厘米宽,八十厘米高,因为主要是搞药,为防止运输途中作战损坏,筐内壁靠外侧为了防弹,让铁匠打了五毫米的钢板加固。每个筐子装四个箱子装不了,都超出了筐子,只能拆开一个药箱子,把药用布包裹了装进筐子,空余的部分再装些别的东西。这样有十箱子药装不了,还剩了许多金砖、大洋、武器弹药,都交代给了于成天,由他安排用牛车运到宥安镇隐藏,等风声过去,再运回菜园子。
    苏阳心里清楚,这次拿了大量军火,五虎堂肯定会报告鬼子,鬼子会大面积搜查。菜园子的逃生通道不知道会不会暴露,需要验证。而且菜园子有马车出城,会成为鬼子重要的搜查对象。所以这些东西不能放在菜园子。苏阳看着牛车经过伪装,拉着烂菜帮子回去喂猪,两个人押车出发到宥安镇去了。菜园子现在还有十八个人,都是可靠的群众,苏阳召集他们,强调了纪律,嘱咐了鬼子来搜查讯问时,每个人应该怎么说,才押着马队出发了。
    马背上的药品占了很大的空间,但是药品的重量不足十分之一,主要是金砖、大洋、武器弹药重,再加预备了马儿三天的口粮。武器弹药主要每人带了一支驳壳枪,一支勃朗宁,每匹马上还藏了一支汤普森冲锋枪,十个弹夹。战士们是要作战的,除了自身装备外,身上不带其它东西。
    运输队一小队护卫马队,每匹马两个人,由苏阳坐镇。二小队由队长向东带队前面四个尖兵,两人一组,相隔一百米。后卫由小队长张延方带队,六个后卫,也是两人一组,相隔五十米。队伍人不多,拉的距离很长,有一里地,离开菜园子,出了徐甸子村,一路向碾子镇出发了。出菜园子时,马蹄都用布包了,要经过徐甸子村时,又把马蹄子的布都解了,苏阳要求马队不能给菜园子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战士们都身穿便衣,衣服的颜色和样式各不相同,又拉的距离比较远,在外人看来,马队就十一个人。目标虽然很大,但并没引起多大的关注。直到桐浦街十三号案发后,才有鬼子追查。
    桐浦街十三号失窃的事是第二天护院的早上八点换班时才发现,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上一天的护院都在室内,被捆住手脚,塞住了嘴。换班的护院都没敢解救他们,就直接给堂主打了电话。
    钱友昌接到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很不好,立刻打电话给二虎汤淮山,让汤淮山带人立刻赶到桐浦街十三号。他带着两个保镖,也驱车匆匆先来到桐浦街十三号。一进院子,护院的头目立刻近前,说:“堂主,我们一来就发现不对,昨儿值班的一个都不见,我们赶紧搜查,发现他们都在室内大厅,手脚被捆着,嘴也被塞着。”
    钱友昌大步进了前厅,果然六个人都还在地上倒着,手脚被捆着,嘴也被塞着,“呜呜呜!”的挣扎着。他大吼着说:“把他们都解开。”
    昨儿护院的六个人被解开,都惊恐的看着钱友昌,跪在钱友昌的面前。
    钱友昌厉声问:“怎么回事?”
    护卫头目说:“我们正在院子里巡视,先发现前面街上过来两个戴头套的人,鬼鬼祟祟的窥探我们院子,我刚想上前驱赶他们,突然身后冲出来更多带头套的人,他们很厉害,我们都没来得及拔枪,就被打晕了,直到天亮,我们才都一个一个醒过来。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钱友昌一听,立刻冲上二楼,也不等保镖先验证是否危险,就独自上去了。保镖未经他允许,没敢上二楼。他打开楼梯间对着的门,拉了开关,暗门“隆隆隆!”的开了。
    他一步跨进暗门,看到眼前的情景,差点就晕过去,地上的四十箱子药品没了,铁柜子全被打开了。这里藏得虽然不是他的全部,但也是他多年的积蓄。还是苏阳他们的运力不足,不然就给他搬空了。可值钱的金砖和钱币都没了,大洋少了一柜子就是十万啊,古董宝贝倒是没少。他的心跳一点都没加速,反而越来越弱,脸白的没了一点血色,整个身子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他极力想理清脑子,分析是什么人盯上他了。他就是不明白,什么人胆大到如此地步,敢动他五虎堂,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在他的意识里,他五虎堂雄霸省城好多年,特别是日本人来了,他们更是如虎添翼,雄霸一方,无人敢惹,无人敢碰。他时常沾沾自喜自己明智的抱日本人的大腿的决定,只有搞定日本人,他们的生意才如日中天,日子坦然滋润,好不惬意。就如这次太白楼重新开业,李厚泽都直接给他下了请柬,过去只是街上的一个混混的感觉一扫而光,现在他也是省城的大佬了。
    可今天是怎么了?他又想到前段时间四虎的场子被盗,还惊动了日本人,到现在还没个头绪,所有场子再没出现那个买药的人。可那只是他的小弟下面的场子,可以理解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贼所为,现在直接动他的东西了,而且不是一个蟊贼,是一次大的行动,这一下就把他整懵了。
    是仇家?城南的短刀会?可这隐秘的做派不像短刀会所为。是有新崛起的势力?没听说过,他五虎堂在这街面上渗透之深渗透之广,哪还能藏住隐秘的势力。再就是军统和共党了?共党是有打土豪分田地的前科和劣根,自己弄不来,就想着分别人的。可共党在省城没这个势力,他们都是些穷棒子,不识几个大字的人,又怎么能获取他这么隐秘的机关,打开他的暗门呢?军统倒是有这个能力,他们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杀、偷盗、抢劫都是行家。可军统缺药缺钱吗?这点药这点钱对军统来说,不值一提,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劲盗窃吗?
    还能有谁?还能有谁?难道是自己人?怎么可能!他越想脑子越乱,越理不明白。
    这时,汤淮山也匆匆上楼来了,一进门,也一下愣住了,问:“堂主,这咋回事?”
    钱友昌没好气的说:“你说咋回事?我还想问你呢!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么点东西都守不住,平时虎得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汤淮山被训的低眉顺眼的,说:“堂主,这开门的机关就您知道,谁能打开这门?”
    钱友昌更生气的说:“你的意思是我把我自己偷了?”
    汤淮山忙说:“不是,我是说这么隐秘的机关,怎么会被人偷呢?”
    钱友昌骂道:“废话,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这摆在眼前不是被偷了吗!”
    汤淮山不言语了,知道堂主现在心情不好,说什么都不对,只好沉默着,好一会,又憋不住的说:“要不告诉日本人,让他们查一查,看是怎么回事。”
    钱友昌立刻又跳脚的喊:“什么都想靠日本人,我们养那么多人,要的干什么?”
    汤淮山比较崇拜日本人,可今天说什么都会被钱友昌骂,终于再不说话了。
    钱友昌犹豫了半天,说:“立刻给兄弟们安排下去,主要盯住药品市场,只要有卖药的就立刻揪住,查下去,我就不信那么多药能捂得住。”
    汤淮山答应着立刻去安排了。
    钱友昌又一想,这些药品要是部队用呢?黑市上还能出现?答案是否定的,市面上肯定就不会显露了,他们再追查就困难了。可就这样吃哑巴亏?他怎么能忍下去。于是,他也有心思找日本人了。可日本人来了怎么说,药品的事肯定不能提,屋子里的东西不都暴露了,如果把东西都转移了,那还能查出什么?他反复斟酌,最后把心一横,就算把这个仓库全丢了,也要抓住这伙人,决心一下,他立刻到一楼大厅,给松本俊打了电话。
    这接连发生的偷盗大案,松本俊也是震惊不已,立刻带领他们特务机关的人赶到现场,又命令特务处的人,警察局的人,侦缉队的人,相继来到现场,细致的勘查了现场,拍照,在楼上楼下采集了脚印,在铁柜上采集了指纹,又把几个护院详详细细反反复复的审问了几遍。因护院没看到人脸,没有画像。
    这次案发现场有相同物品,就是没带走的军火,他们带了五只警犬,闻了军火,然后去追踪。,警犬一路往南走,走了两条街,又往东拐了,可就在拐过去的路口,警犬不走了,原地打转,还不停的打喷嚏。五只警犬都这样,特务们也懵了。这时,苏阳他们撒的粉末人早闻不到了,可狗还是能闻到,而军火的味道早掩盖的没有了。警犬转了一会,又原路返回,折腾了两圈,没查出线索。松本俊便命令部队对周围进行搜查。一时间两公里内充满了军警,鸡飞狗跳的折腾了大半天。
    这么大量的金银钱物被盗,一个是藏在了省城,一个是连夜出城了,要么就是从城门运走了。勘察完现场,松本俊又命令特务处和侦缉队,对几个怀疑的区域进行搜查,他们特务机关和警察局针对进出城门追踪。一早到现在,出城的马车总共有十二架,太白楼有两架马车出城了,但现在早已回到饭店,大家都知道,太白楼的马车天天如此。警察负责搜太白楼,松本俊则带队搜菜园子。
    首先他审了门口的守军,门口的守军异口同声的回答搜了,出去时拉着空筐子,回来时拉满了肉和菜。这说明了太白楼的马车进出没有问题,可松本俊不会信的,不会就这样被糊弄。
    他们接着来到菜园子,把整个菜园子搜了一遍,把地窖翻腾了两遍。因为是春季,地窖里东西很少,平时于成天采买为把价格压下来,都是大批的买,再分批的供应饭店,地窖春天也是有用的,就如猪、羊、鸡,一买一群,养在这里,再几头几只几十只的杀了供应饭店。但毕竟是临时保鲜存放,和冬季大批量长时间存放是两码事。所以东西不多,被翻了个乱七八糟。但菜园子一目了然,就是这个地窖隐蔽,吸引了特务们,把劲往这里使,就是什么也没有搜到。
    正当松本俊要走时,到徐甸子村里去的特务回来报告,说早上一辆牛车经过村子,拉一车菜叶子,到宥安镇去了。有一个马队经过村子,到碾子镇去了。这当然是转移赃物的怀疑对象。
    松本俊又把菜园子的人一个一个得审,得到的信息还是牛车是菜园子的,把烂菜帮子拉回去喂猪。马队不是菜园子的,大家都在忙活,不知道有马队经过。这一点苏阳已经反复嘱咐过,不能和马队扯上一点关系。一个人这么说还可疑虑,所有人都这么说,松本俊也只好信了。
    于是,他又派出两辆三轮摩托去宥安镇搜查。特务们押了菜园子一个人到宥安镇,直接找到牛车。牛车在院子拴着,车上还有少半车菜帮子,猪圈里有三头猪,正哼哼唧唧的,满地是菜帮子。特务们把这户人家门里门外,房前屋后搜了几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只好回来反馈了情况。其实拉过去的东西早藏进一个隐秘的地窖,特务自然找不到。
    松本俊同时还派出两辆三轮摩托车去追踪马队去了。不过追踪马队的两辆三轮摩托车当天没有回来,松本俊命令都坡特务队沿路追查去了。
    这次李晴又参加了现场勘察,下班回到家,快九点了,听到李梅和田苗苗回来的动静,立刻到李梅门口守着,不等李梅到门口,就抑制不住兴奋的说:“姐,又犯案子了。”
    李梅还不知道苏阳的行动。苏阳没有给于成天安排给李梅报告,于成天忙的也没时间和李梅独处,所以,也没给李梅说。今天警察又来饭店搜查了。警察们不仅看了上次日本特务机关特务在太白楼饭店被废了一条腿,还知道城门守军执行松本俊的命令,被宫崎康禾杀了几个人的事,这太白楼饭店不是他们可放肆的地方,所以,来搜查时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的敷衍了一会就走了。李梅没有理他们,但由此猜测到苏阳可能有什么行动,具体什么行动就不知道了。她听了李晴的话,边进门边莫名其妙的说:“谁又犯案了?是你还是你们警察局。”
    李晴跟着进了屋,说:“啊呀,姐!今天是个特大的案子,黑帮五虎堂的头子钱友昌的一个别墅里的暗室被人偷了。”
    李梅一下愣住了。苏阳一直在追击黑帮五虎堂,五虎堂头目的别墅里的暗室被偷了,这么说苏阳追到了,而且得手了。她真想跳起来大喊一声,可她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面无波澜的反问:“你说什么?我咋听不明白啊。”
    李晴还是那么兴奋,着急的说:“我就不信,这还听不明白。我再给你说:今天黑帮五虎堂又报案了,我们警察和各特务机关一下去了五十多人,哥也去了。地点就在桐浦路十三号,是黑帮五虎堂头目钱友昌的一栋别墅。别墅的二层有一个设置很隐秘的暗室,每天白天晚上都有六个人守护着,昨晚还是被一伙蒙面人给打开偷了。”
    李梅沉吟着说:“那暗室都有什么东西被偷了?”
    李晴说:“你想象不到黑帮的人有多富有,八个大铁柜子被打开了,据钱友昌说丢了一柜子金砖,一柜子大洋,一柜子纸币,光美元就有二十万,还有许多枪支弹药。还有一柜子大洋没动,一柜子就是十万个大洋。还有许多枪子弹药、多半间屋子的古董字画没有动,看来是贼拿不了了。”
    李梅沉默了,如果真是苏阳做的,钱是搞到了,没搞到药,任务还是没完成,刚才兴奋的心情一下就消散了,不由默默地叹了口气。
    李晴说:“姐,你怎么听了一点都不惊奇?”
    李梅说:“你让我惊奇什么?惊奇黑帮祸害社会,搜刮民脂民膏捞下那么多钱?还是有人偷了钱物送给你了?”
    李晴的思维却不受姐姐的话干扰,又说:“姐,你好好把这几件案子联系起来,从逻辑上说,肯定是同一个人作案。”
    李梅也不由惊奇这个妹妹的脑回路的清奇了,说:“那几个案子?什么逻辑?”
    李晴说:“杀我们白科长,袭击我,都是为了了解买药案,偷五虎堂两次也都与买药有关。一句话,都是为共党买药的,肯定就是一个人作的案。”
    李梅瞪了她一眼。晴儿过分执着于苏阳,闹不好会出事的。她回怼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胡拉硬扯的什么都给他身上摁。你看你兴奋的样子,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要不要想办法嫁给他?他现在偷了那么多钱,足够把你养成一个富婆了。”
    李晴满心的兴奋劲像吹满气的皮球被一针扎破了,瞬间泄了气,不高兴的说:“姐,你胡说,谁喜欢他,一个老男人,哼!”
    李晴不满的走了,回到自己屋里,还是那么气鼓鼓的,可心里却一个劲的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兴奋?为什么?又不是把他抓住了,是他又得手了,我为什么兴奋?她没法回答自己,这种奇妙的无法言传的心思,真让她剪不断,理还乱,胡思乱想的直到半夜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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