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他们始终守着胡同口,等鬼子和伪军刚过胡同口了,就立刻派一名战士跑出镇子,给苏阳他们通知,苏阳了解了详细情况,判断可以过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运输队立刻准备行动,可刚出山坳,在路边的战士立刻打口哨发出警示,运输队又立刻就地隐蔽。不一会,战士跑来报告,说:“来了一伙特务队的人,都骑着自行车,有六十来人。”
    来的的确是都坡特务队的一个中队的人,他们追查冷子勇带的八个人,到碾子镇,大肆搜查,审问了二十几个人,都说没见到冷子勇他们来。特别是晋文雄他们,非常干脆坚定的说,冷子勇他们没到碾子镇来。特务们非常纳闷,八个人,都骑着自行车,来了镇子,应该是很大的目标,许多人都应该知道,谁想掩盖也掩盖不住,可就是没有人说见过,那就是没来过?他们搞不明白了,八个人,都带着枪,冷子勇又那么厉害,一般人动不了他们。可他们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们在碾子镇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快半夜了,才赶到齐家坡,了解情况后,又急急忙慌赶到西营来了。
    特务队来了,运输队自然又不能行动了。苏阳都着急的要沉不住气了。鬼子、伪军,现在又来了一伙特务,谁知道会和镇子的人拼到什么程度。而且不管拼到什么程度,都有一家要胜,都会阻止运输队通过。天一亮,变数就大了,能不能通过?怎么通过?就要另说了。可着急也没用。
    特务队进镇子了,忽然,一辆三轮摩托车急驰出镇子,要往东去。战士们早有准备,立刻把一截木头扔到路上,三轮摩托紧急刹车,还是没刹住,车轮在木头上一弹,摩托车立刻飞起来,翻了两个个,战士们立刻扑下去抓了两个受伤的伪军,又把摩托车架到庄稼地里隐藏了。经审讯,这是鬼子和伪军派出的报告和西营镇发生冲突情况、并求援的通信兵。
    向东他们焦急的等着苏阳他们,因为这一会鬼子和伪军都在胡同口西面,正是好机会,可等来的却是特务队。他们一下明白了,有这伙家伙在,运输队肯定无法通过。可他们着急,特务们却不着急,竟然在东侧离他们五十来米的地方停住了。西侧正响着密集的枪声,敌人的军官就在胡同口西侧一百多米不到二百米的地方。特务们却不前去,而是支起自行车抽起了烟。
    向东又急又气,真想提把刀冲过去,把这伙狗杂碎全砍翻了。可他又不能这么做,忽然间急中生智的想到了把这伙特务赶走的办法,安排说:“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把这伙特务赶走。现在我们就爬出胡同,到街上,你们几个朝西边的敌人射击,每人打三发子弹,我用机枪扫射特务。挑起来让他们两伙打,我们再爬回胡同进院子。明白吗?”
    “明白!”
    “行动!”
    接着几个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翻出院子,爬着到街上,都准备好了,向东轻声说:“开火!”机枪立刻“哒哒哒!”的扫射向特务,几支枪也同时射向西边的鬼子、伪军,瞬间枪声又停了。特务们还没闹明白怎回事,都没搞清楚子弹是从哪个地方射出来的。几个人中弹,嗷嗷的叫。西边的鬼子和伪军不知道这边是特务,枪声一响,立刻像被揪住尾巴似的,喊叫着,就有两挺机枪朝特务扫射过来,步枪也噼里啪啦的开火。特务们可知道前面是皇军,哪敢还枪,立刻给街边躲着,大喊:“太君,太君,不要开枪,我们是都坡特务队的!”
    西边的伪军听到喊声,停止了射击,特务们只好扶着伤兵,推着自行车到西边去了。双方都是在猝不及防下,都有被打伤的,都想埋怨对方开枪,可西边是鬼子曹长,特务们哪敢分辩,被鬼子曹长一动臭骂,差点一刀把中队长给砍了。
    “营长!营长!我们把西营的族长家攻下来了!”一个伪军突然跑过来报告说。
    鬼子曹长和伪军营长高兴的喊叫着,往西走了,都坡特务队也跟着走了。向东又立刻派人去通知苏阳他们,不一会,马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迅速进了胡同,到南侧庄稼地向西急速出镇子走了。
    张叔这军师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家族武装火器不行,也没有战斗力,组织起来在街上和鬼子、伪军拼是拼不过的,但在大的家族下面有小的家族,甚至到每一户,敌人闯进你家里来了,你拼不拼是你的事,这样既分散了族长的责任,又可调动全族拼的意识。事实上,敌人闯进院子,横下一条心,手持一把刀,和敌人拼杀,胜算的机会是有的。只要镇子上官家的族长下了命令,镇子的居民都敢拼了,也都必须拼了。
    鬼子伪军也是最愿意这样闯进民宅了,这样他们可以随意的烧杀掳掠奸抢,所以,非常积极,三五一伙的,看到破败的院落都不愿意进去,因为太穷,进去也没什么油水。因为没有统一的进攻目标,就这样以个人喜好,满大街奔跑着选择要入侵居民家的伪军。哨所的射击只是让这些伪军顿了顿,更隐蔽的往街两边的人家入侵。一时间,鬼子伪军突破镇子中部,漫到镇子西部来了,满镇子枪声和喊杀声,都分不清楚谁杀谁了。
    族长家当然更不是随便入侵的,可六个伪军竟轻易的就进了院子,院里只有人放了几枪,就没动静了。带队进来的是个连长,立刻命令一个兵去给营长报告,这是一份功劳,他当然不会错过。可跑去报告的兵刚走,族长家的大门就自动关上了。几个伪军还没当回事,还想着进正房搜刮。忽然,两侧人影一闪,扑过来五个人,伪军不及反应,就被刀捅了,接着还没死的尸体也被拖走了,就几秒的时间,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过了几分钟,鬼子曹长带了三个鬼子,伪军营长带了一个排,加特务队,近百人,由出去报信的伪军领着,到族长家门前,见门关着,毫不犹豫的上前推门就先后进来了。带头的进到院子中间了,尾巴才刚进门。大门和刚才一样,忽然自己关上了,而且听到了推动门栓和落锁的声音。特务队的人走在最后,他们毕竟比伪军经历多,警惕性也高,立刻警觉的大喊:“不好,有埋伏。”
    鬼子、伪军、特务立刻爬了满地。
    “欢迎到我们家做客。不过你们是兵,带着枪。奉劝你们放下枪,写一份悔罪书,我们还是朋友,我们就以朋友相待。否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正厅里飘出来,细听就是米书琴的声音。话还没说完,被特务打断了。
    特务中队长说:“否则你想咋样?你看清形势,皇军还在呢?别再装神弄鬼了,立刻出来。”
    “咣!”的一声枪响,特务中队长的头立刻垂了下去,头底下立刻渗出一摊血来。
    特务和伪军立刻朝正房噼里啪啦的开火。几乎同时,“哒哒哒!”两侧厢房有几枪疯狂的向他们扫射。院子宽不到五十米,两侧相距就二三十米,趴在地上也不行,好多人被打成了筛子。一时间满院子鬼哭狼嚎的,特务和伪军死伤大半,也没脾气了,没人射击了,纷纷跑跳滚爬的躲避着,可两边射击,哪有可躲避的,像在夜幕下鬼跳舞似的惶恐。
    “好了!”还是刚才米书琴的声音,机枪声戛然而止,“你们是当兵的,喜欢这枪声,听着就舒服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伪军营长说:“我们是临崖守备军的,来西营是为堵截一伙马队的抗日分子的。可我们还没进你们镇子,你们镇子的巡逻队就朝我们开枪,我们多次警告阻止,你们的巡逻队就是不听,我们才采取行动的。我再次警告你们,你们西营也是在皇军治下,你们这样屠杀我们,就不怕皇军追究你们吗?”
    米书琴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伙马队,他们携带违禁物品,想从我们西营通过,我们拒绝了,把他们赶出去了。我们的巡逻队没有按时返回交接换岗,我们正在追查原因,你们就来了。后来我们才查明,我们的巡逻队九个人被人袭击了,脱走了衣服。我们猜测应该是那伙马队的人,冒充了我们的巡逻队。总之,一句话,向你们开枪的不是我们的人。而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冲入我们的镇子,屠杀我们的族人。孰可忍是不可忍。今天是你们犯下滔天的罪行。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明白,报告你们临崖的长官,让他们来裁决你们。你们会为你们今天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的。”
    伪军营长嘀嘀咕咕的给日军曹长说着米书琴的话,两人都开始满头冒汗了。伪军营长又说:“那你说那伙马队的抗日分子呢?”
    米书琴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制造混乱,趁机逃跑,正是由于你们的愚蠢,给了他们这个机会。我们现在根本顾不了他们,我想他们现在早已逃之夭夭了。”
    伪军营长争辩说:“这只是你们一面之词。我倒怀疑你们和那伙马队的抗日分子是一伙的,是你们故意把马队放走的。你们现在别再开枪,我们也马上出去收拢部队,回去给皇军报告,由皇军派人来调查,是谁的错谁承担责任。”
    米书琴“咯咯咯!”的笑了,说:“你想多了。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可你没那个机会了。你们都的写下悔罪书,才能保住你们的命,否则,你们都得死,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还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伪军营长不说话了。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大了,没截住马队的抗日分子,反而和西营镇的人冲突,让马队的抗日分子逃跑了,这肯定是杀头的事。可他没办法,都是这个皇军曹长太冲动了,下了开火的命令。然而,他不敢说皇军的不是,到时候只有他做替死鬼了。
    这时,天已经放亮了,镇子上的枪声也不激烈了,稀稀拉拉的,街上已经有镇子的护卫队的人出来查看情况了。
    院里的鬼子伪军迫于无奈,都缴了枪,坐一院子写“悔罪书”。反反复复的,米书琴不满意就重新写,不会写的就按米书琴的要求,找人代写。直到快中午了,悔罪书才写完了。可米书琴还不放这些人走,一直扣押着。她也写了一份报告,附了悔罪书,派人送往临崖鬼子司令部了。报告的内容极力表达了她们阻止了马队通过,正在查访马队的情况,谋划缉拿马队,皇军的部队就来了,致使马队钻了空子,袭击了西营的巡逻队,冒充西营的巡逻队,朝皇军的部队开枪。皇军的部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冲进镇子,屠杀镇子的族人,激起族人的激烈抵抗,相互残杀,造成双方重大伤亡。马队则趁乱逃跑,已不知所踪。
    镇上的人开始清理,统计死伤情况。八个鬼子被打死,三百多个伪军被打死,三十七个特务被打死。伤的、缺胳膊少腿的、奄奄一息的伪军有一百多人,囫囵活着的鬼子、伪军、特务不到一百人。镇上死了三百六十人,伤了二百多人。尸体都被清理到镇子东口,分两侧,摆了近半里地。镇上到处张贴出告示,说了事情发生的原因,伤亡情况。
    临崖皇军司令看到米书琴写的报告书和附着的悔罪书,惊得一下站了起来,生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带所有皇军和伪军立刻赶到西营,可转眼又停止了,一时间不知自己到西营干什么?杀西营的人吗?感觉部队已经犯错了,抓马队的人?马队的人已经跑的不知所踪。他还去干什么?于是,他立刻打电话给省城司令部报告,宫崎康仁听了报告,暴跳如雷,把松本俊骂了有一刻钟,这么严重的抗日分子,造成如此重大的死伤,竟然放跑了。
    下午,皇军派了一个少佐,带一个分队皇军赶到西营,把活的皇军、伪军、特务及死了的皇军都带走了,死了的伪军和特务委托西营掩埋了。还想把武器装备拉走,米书琴不给,要拉走就给西营死的每个人一百个大洋赔偿。皇军不给赔偿,只好把装备都留下了,还说西营能堵截和缉拿马队的抗日分子,是皇军治下的模范镇。
    据说皇军的曹长回去被命令切腹了,伪军营长被枪毙了,特务的两个小队长被枪毙了。
    米书琴真是个人才,一眼可见是个死局,不得不与日伪军干,杀了这么多日伪军还能有好?然而经过她的一番操作,硬是把死局盘活了,迫使日军接受了这个结局,还使日军表扬了她们西营镇。而且让马队趁乱逃脱了。起初她对马队并不以为然,更何况苏阳摆了她们这一道,让她们死了这么多族人,造成这么大的困局,有被灭族的风险,她们应该恨死马队了,恨不能把苏阳他们碎尸万段。可是米书琴没有,马队趁机逃脱,她反而感到侥幸,因为她听了苏阳的话,她是真心怕与马队结仇、不愿意和马队结仇、不敢与马队结仇,因为在她的灵魂深处升腾起一些肃然的不敢侵犯的东西,这与对日本人的恐惧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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