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将亮,车夫就到了门口等了,黄伯将人请进门房,让他喝了口热水,郑辛远就出来了,天现在已经很冷了,这个时辰更是冷的打哆嗦,郑辛远穿的厚厚,身后小环带了今天白天要穿的衣服。
    郑辛远身体不差,她那玉坠子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不起眼,玉能养人,何况还是一个带了奇异空间的气玉,随着温度变化自然温养着她的身体,这种温度她一点也不觉得冷,但看小环多加了衣服,她才又添了一件,昨天下午收到荘延伯府的信,料想今天恐怕还要早些去布置,还喊小环先睡了,只是饶是这样,因为紧张她估计也没怎么休息好,打了一路的哈欠。
    荘延伯夫人蒋氏就是二品诰命,其二儿媳是八公主,而且因着蒋氏要来,新梅公主知道了也要来凑趣,这一行光是身份不浅的人了,郑辛远光看着就觉得头大,而且还有男客,真心觉得是被王筠给骗了,但她也当时就送了四个婢子,六个护卫过来听候差遣,郑辛远也不好抱怨什么,只是到底害怕出差错,立马请黄伯去了孔府找孔鑫文,孔鑫文收到信后,又另着了两个婆子,两个婢子过来,昨天下午就送进了庄子,听他说,两个婆子是从宫里面放出来,对京城里贵人们的喜好憎恶一清二楚,什么安排布置就更不在话下了。
    郑辛远想着,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本她应该担心今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孔鑫文照看的关系,她却在想,又麻烦到他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年纪不小了,不像是小时候上山的时候累了,她还能在他肩膀上靠着睡一觉。
    随着车夫勒马停车,小环轻轻推了推陷入沉思里的小姐,“小姐,我们到了。”
    郑辛远先掀开了车壁上的小帘子,平常安静的庄子上这会儿已经灯火通明,依稀可以见到里面人来人往的忙碌。
    庄子之前不做他用,虽然原来孔鑫文交给她的时候,房子屋舍都十分齐全,但到底没那么多人住和打理,很有些旧了,乍要来这么多人,且是从早到晚,中午的时候肯定要休息的,每个房间都要做彻底的打扫才行。
    郑辛远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觉得太累了,心累。这样想着,人就有些洋洋无力,让小环扶着下了马车,也没精打采的低着头朝庄子里走,黄伯一路上和车夫坐在外面,还有点弄不清楚一向精神抖擞的小姐怎么这会儿跟打焉了的茄子似的了。
    孔鑫文站在庄子门口一个角落,一身深蓝色长袍的他掩在黑暗里,望着低着头没有精神的郑辛远走进,心里没来由一阵心疼,这个丫头怎么了,不是他已经安排了人给她了吗,怎么还这样了?
    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那么些年,加之他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很成熟,郑辛远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往往她一个挑眉,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她的想法,既然如此了解,对于她讨厌麻烦,不耐烦应酬,他也是看在眼里,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那种见到翩翩儿郎而有的惊喜,而是带着一种失落和距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而他和他的身份在这里,注定享不了清闲,躲不开麻烦,特别是应酬。
    这一次,她竟然会答应王筠的宴会请求,他着实是吃了一惊,按照她的性子,当初王筠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口信,而她早已经在日常庄子上出新鲜蔬菜瓜果时,总将荘延伯府排在前面,这份情已经还过了,这个宴请,并不是她欠王筠的。
    郑辛远垂头丧气的,从孔鑫文跟前经过都没注意旁边有个大活人,孔鑫文就见着她这样傻乎乎的从自己跟前经过,竟然忍不住又想笑,这个丫头,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从回到京城之后,她就没有主动去找过他,纵然孟杨都还没有回来,她也是这样过着她自己的小日子,听说她回来后立马就将庄子上住的郑老三一家赶了出去,他总忍不住想,这样聪明的人,该心狠的时候毫不手软,是可以很好处理各种情况的,怎么就那么躲着自己。
    孔鑫文想着别的事,突见郑辛远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下来了,像小狗一样使劲嗅着鼻子,忍不住自己抬起胳膊闻了两闻,有味道吗?
    这天气太冷,这股子竹墨香若有若无,郑辛远一拍自己脑门,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闻’。
    “小姐,孔公子在那里呢,你真不打个招呼吗?”小环见自己主子终于停下来了,由于片刻还是觉得出言提醒。
    郑辛远一个激灵,身子跟木了一样,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只呆呆的问小环,“你怎么早不说?”
    小环闻言有些委屈,“纵然孔公子站在暗处,但我们是面向他走过来的啊,他一只注视这小姐,我还以为是小姐故意不想理他。”毕竟好几次,似乎只要一提到孔鑫文这个人,小姐颇有些咬牙切齿。
    郑辛远瞬间觉得自己今天衣服穿的真的是太多了,热的在冒汗,她干笑着“呵呵。”转过身来,道:“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在想事,没看到你。”
    孔鑫文温和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声音如春风拂面,郑辛远一听他就没有生气,还隐隐带了一丝笑意,一下子就放松了,张嘴就道:“我年纪差不多了,我爹娘想招个女婿在家,我也在想找个什么人嫁了才好。”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孔鑫文黑了脸,就连小环都急的不行,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小姐,婚姻大事,你怎么能在一个男子跟前说呢?”
    郑辛远反应过来,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晕才好,怎么现在一遇见他就犯蠢呢?
    孔鑫文也不说话,目光幽而深渊,原本温和的神色一扫而空,郑辛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抬眼想看看他怎么忽的就变了脸,不想一下子撞进他的眼神,不禁想到,他的眼睛生的真好看,黑眸亮的跟珠宝一样,鼻子也生的不错,挺拔分明,嘴唇不似孟逊那样薄削,人中很深,因而饱满的红唇在不紧抿的时候,唇形好看的不像话,再去看他的眼睛,不眯起来的时候十分温和,这样的面相不容易严肃起来给人威慑之感,所以他常常会微眯着双眼,微抿着嘴唇,剑眉横飞入鬓,言语一冷,却也能轻轻松松叫人吓住。
    吓住?郑辛远让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吓唬别人?
    孔鑫文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毫不掩饰的观察自己,还真是大胆至极,她恰巧在灯光之下,涂了颜色的脸颊也粉粉的细腻几乎通透,那泛着光泽的红唇让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突然觉得自己蠢爆了,因为知道她不喜欢,所以他就保持距离,这个想法蠢爆了,难道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等她长大了,就因为她的不喜欢,所以让她去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安静的过完一生?
    凭什么?孔鑫文突然很想问问自己凭什么?
    郑辛远看到面无表情的孔鑫文突然笑了起来,一下子有些慌乱,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进庄子去,孔鑫文赶紧拉住她,轻声道:“别走,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的手还是很温暖,只是衣料沾满了寒气,她的手也很温暖,孔鑫文一下子有些舍不得放手,“孟杨明儿晚上就能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神差鬼使的,郑辛远又去看他的面容,仿佛看不够一样,呆呆的点点头,“高兴。”
    孔鑫文想到几年前带她去碧寒庄,那一次大胆的接触之后,这妮子就躲了自己不少时日,现在还是莫吓着她才好,对后面使了个眼色,黄伯悄悄的拉走了小环,才低声道:“五皇子已经死了,死在四皇子府上,但这个时候消息不会传出来,今天晚上才是全城戒备的时候,你今天要么就早些回去,要么就歇在庄子上,城里会有些混乱,不要乱走。”
    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是借着王筠的这个生辰耍个把戏罢了,你只当作不知道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孔鑫文走后,郑辛远才反应过来,一个皇子死了,竟然还被压下了消息,这肯定是借着五皇子的死还要大做文章,京城,真的要乱了。
    郑中诚和郑中元外放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还有孔鑫文,他爹可是尚书大人,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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