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在朋友的眼里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话不多却很细心周到,也会为别人着想,因为这个性格他各路的朋友很多。不过,有时候朋友多也挺负担的,例如不幸赶上朋友失恋的时候。
    “天空是白的,大地是黑的,世界都是黑白的……”
    “三儿,你色盲了?”九鼎放下《建筑构造》,走过来摸了摸麦可的额头,“这也没烧啊,怎么地净说胡话呢……”
    “丫失恋了。”秦朗一边煮面一边解答了九鼎的疑问。
    “哦吼吼!恭喜恭喜。but!他什么时候恋过的?”九鼎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麦可同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哀怨并愤怒地说:“你这是歧视我的感情!我珍贵的感情!果然这个世界无可救药了……天空是白的,大地是黑的,世界时黑白的……”
    “这哥们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饿了。吃饱了就好了。”秦朗将面条挑进碗里,用炸酱拌着,很淡定很有经验地说。
    “你确定?”九鼎看了麦可一眼,“你看三儿,三魂七魄只剩一半儿了。”
    秦朗没回答,用筷子敲敲碗边儿,“来!吃。”
    麦可幽幽地站起来,接过碗,毫不犹豫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cow!”九鼎算是服了。“老狼你忒神了,你别学设计了,干脆学心理学得了。”
    “这样的事儿见多了就会处理了。失恋了就会心里空虚,找东西填满就好了。”秦朗说着点了一根儿烟,然后将烟盒扔给九鼎。
    九鼎抽出一根来别耳朵后面,继续探讨失恋的问题,“三儿的女朋友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他单恋人家,人家可能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嗯3……¥%*……&(”正在吃面中的麦可发出语义不明的抗议声。
    “不是这么惨吧?!我说三儿啊,那女孩儿是谁啊?”
    麦可转过身去吃面。
    “兰薇。”秦朗满足了九鼎的好奇心。
    “兰薇啊……是挺漂亮,我看着都漂亮……哎,我说三儿,你被她甩了也合情合理,表伤心了哈!”
    麦可哀怨地回过头,嘴里塞满了面条,眼泪却在眼圈直打转,“偶要素进地表拍被甩也将算呢……#%¥#&……¥*&()”
    秦朗瞅他一眼,“你看你那没出息样,你还要哭怎么地。”
    “怎么地,你连表白都没表就了?你又把人吓晕过去了?”九鼎边询问边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
    麦可看着地面,把嘴里的面条硬噎了下去,他抬手擦了下好像要流下来的鼻涕,“我还没来得及……在我还没来得及表示的时候,她的王子就回来了。”
    九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啊……正主儿回来了?人家原来有男朋友的?她那么漂亮有很正常啊。哥们儿也别灰心,大不了跟他拼了,咱也不照他差啥。”
    秦朗伸手拿走九鼎耳朵上的烟,“你就别跟着搅和了。”
    “我这不是鼓励三儿呢么……你怎么又拿回去了!给人了还兴往回拿的?”
    “你又不抽。”
    “我不抽我留着不行啊……你再给我一根儿……”
    秦朗把烟盒往门口一扔,就把九鼎引过去了。趁着九鼎扑向香烟的空档,秦朗两口吃光了九鼎盛的面条。然后拍拍麦可的肩说:“三儿,给你一上午时间,下午有大课,咱再缺课就得留级了。”说完喝了口水漱漱口就出去了。
    九鼎拿着烟盒回来,“他上哪儿去?”
    “去找他发小了。”
    “他发小?谁呀?”
    “我的情敌兰薇的青梅竹马很可能现在是男朋友的初恋。”
    “哇靠!要不要这么多重身份还这么转折!”
    “唉!”麦可幽幽地叹口气,筷子再次伸进锅里,发现面条也没有了,于是再次叹口气,“世界是黑白的……”
    “大哥你消停吧!我还一口没吃着呢!”
    秦朗来到学校大门口,等了一会儿,方澍开着车来了,替秦朗打开副驾驶的门。
    “程澈呢?”
    “可能还没起来呢。”
    “上哪儿啊?”
    “你说吧。”
    “我还没吃早饭呢,去颐和园儿后面吧。”
    “成。挺长时间没去那儿吃烧饼了。真他大爷的是时过境迁啊,以前咱们都是骑自行车去。”
    “我后备箱有自行车,你要是愿意骑我给你拿出来。”
    “去你的,我是奥特曼啊,起自行车追你跑车?”
    “你不是彪悍么。哎,老狼,不然你试试,说不定真能追上。”
    “去你大爷的。”
    两人来到颐和园后面,早餐摊都散的差不多了,幸好他们喜欢吃的那个烧饼摊还没收,两人买了几个烧饼蹲路边吃。
    “还是咱北京的烧饼好吃。”
    “欧洲没有烧饼?”
    “也有,中餐馆早上也卖。不好吃,不是这个味儿。”
    “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买一筐带着。”
    “给你省了。小爷我不会切了。”
    秦朗闻言转头看着他,“不回去了?”
    “恩。我进中央音乐学院了。我妈的母校。”
    秦朗若有所思地咬了口烧饼,“啊……不回去了……”
    “我说,我不回去了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秦朗把那口烧饼咽下去,“我说哥们儿,你要真不回去了,还真有点儿不好整……”
    “怎么了?”
    秦朗把吃剩的烧饼放进塑料袋里,绕在大拇指上,“你昨儿一现身,麦可就失恋了,现在正在难过中。”
    “麦可谁啊?”
    “我们乐队的,喜欢兰薇。”
    “啊。那他必须失恋。”
    “麦可跟我也是哥们儿,十个手指的头哪个都是我的,你要是来了就走了以后见不着也就那么过去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关系得捋顺了。”
    “成,我哪天请他吃顿饭。你哥们儿也是我哥们儿,我一准儿让他顺溜了。”
    “你可不行跟人使横,人家外地来的,在这儿没亲没故的,可受不起你欺负。”
    “看你这话说的,使横那是你干的事儿,我这双手是拉琴的手,不干那个。”
    “可不么,小时候你就跟我来这套。老跟我说‘不能打架,伤了手我妈非扒我皮不可’,哪回也没落下你。”
    “那不是你们不中用么。要不还用我上?”
    “去你大爷的。”
    “行了吧,还有谁要捋顺的,一块儿说了吧。”
    秦朗蹲的腿有点麻,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他看着马路对面说:“程澈现在是我女朋友。”
    方澍有点意外,“你跟程澈在一块儿了?”
    兰薇看着路牌,从美院一路走到了跟律师约好见面的地方。她抬头确认了一下店名,刚要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临窗而坐的苏海媛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伸手握住了苏海媛放在桌子上的手。
    兰薇走进去,冯叹年先看见她,示意苏海媛兰薇来了。苏海媛转过身,向兰薇挥手。兰薇走过来,在苏海媛身边坐下。
    “兰薇,前几天怎么了?你朋友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问我你在不在我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苏海媛挺担心,兰薇一坐下她便开始询问。
    兰薇没什么表情,只说:“没事。”
    冯叹年招来侍者,“兰薇吃点什么?”
    “……”
    “点个冰淇淋给你吃?”
    “恩。”兰薇,回头看着苏海媛。“海媛,是什么事?”
    “我……我……”苏海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这样的,”对面的男人把话接过来,“有关你父亲的遗嘱,有些方面我们要和你商讨一下。”
    “你是我父亲的律师?”兰薇转向他。
    冯叹年觉得有点受到打击。他不是第一次见兰薇了,可是这句话是每次兰薇见到他的开场白。在这个女孩心里他不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只是她父亲的律师,这种忽视他这辈子是第一次受到。“是的。”他还是有礼貌地点头。
    “关于遗嘱么?请说。”兰薇始终如一平平的语调。
    冯叹年一直很好奇兰天这个遗孤。兰天去世后她只是领走了兰天的书和一些随身物品,坚持住在老房子里,从来不过问遗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兰天有多成功,那么大笔的钱她就这样放心地让苏海媛去处理。难道她就那么信任苏海媛?
    冯叹年翻开宗卷,指给兰薇看,“按照法律,你父亲的这部分财产都是你的。之前一直没有提醒你领取是因为……因为海媛身体一直不好,没什么精力处理事情。请你谅解。”
    “恩。”兰薇依旧看着冯叹年,在等他的下文。
    冯叹年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海媛愿意放弃她应得的那部分,只留下现在住的公寓,其他的都划到你名下。”
    “……”
    “没有异议的话你在这里签字,这些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海媛不是喜欢钱么?”兰薇虽然这样说,但纯粹是好奇地发问。她还没学会嘲讽这么高级的情绪。
    “我……我现在不需要了。那时候不处理遗产是因为……因为你父亲去世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孩子,我担心下半生的生活……你姑姑那时候又咄咄逼人……兰薇,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才迟迟不处理的……请你谅解我。”
    “我没关系。领了奖学金,就不需要别的钱了。”
    “她也不需要了。”冯叹年说,“她现在有我了。”
    兰薇闻言,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苏海媛。苏海媛有些尴尬的摆弄着杯子。“兰薇,我和叹年……我们……”
    “你们?”
    “我们是男女朋友。”对面的男人再次接过苏海媛的话。不然怕她“我们”一天也不能把话说清楚。
    兰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苏海媛见兰薇没有反对,高兴起来,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兰天去世后的这段日子冯叹年的照顾。兰薇吃着冰淇淋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看来很平和的样子。苏海媛便越说越高兴:“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他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成天吊儿郎当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兰薇突然插了一句。
    “大学的时候,因为学校很近。”苏海媛看了冯叹年一眼,有些羞涩,“那时候还小呢……”
    “因为遗嘱又遇见了?”
    “对!本来我从没跟律师打过交道,心里很紧张。看到来的律师是叹年,我当场就哭了。上天怎么那么照顾我……”
    冯叹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说起来我们再遇到比那时候还要早一点。”
    “啊,婚前财产公证的时候,我记起来了。”
    兰薇听到这儿,突然站起来。“兰薇,你要去厕所么?”兰薇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苏海媛大惊,赶忙拉住她,“兰薇,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放开。”兰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冯叹年也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发那么大脾气。苏海媛面色如纸,还是放开了手。兰薇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叹年,你去追她吧,跟她道歉……”苏海媛慌张地哭了起来。
    “海媛,你这是干什么,她只是闹小孩儿脾气,等过几天买件礼物哄哄就好了。”
    “你不知道,你不了解兰薇……”苏海媛摇头,“求你了,你快去追她,你有车,一定能追上的……”
    这边冯叹年也不耐烦了,“我干吗要去追她跟她道歉啊!我做错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快去!”
    “我都不知道做错什么道什么歉?海媛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求我做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
    “有道理。兰薇她生气了,她生气就有她自己的道理,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道理。你去道歉就知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有什么道理是我们不知道的?她不是地球人?她是外星人?”
    “她跟别人不一样,你快点去呀!她走远了!”
    “先不说你那外星人的道理,凭什么是我去道歉啊?”
    “因为我去只会让她更生气。”
    “她不是很信任你么?”
    “不,她恨我,讨厌我。”苏海媛说着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冯叹年绕过来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这都怎么了,你别光哭啊,怎么回事?”
    苏海媛抽泣了几下,断断续续地讲了跟兰天认识的经过和跟兰薇相处的过程。
    “我跟兰天在医院认识的……”
    “我知道,你是他的护士。”
    “不,那是后来兰天身体不好的时候我才照顾他。其实我原来是照顾兰薇的护士。”
    那时候在关医生的诊所,苏海媛很少见到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很喜欢,就跟她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什么的。可是那小孩压根就当她不存在,这个小女孩有个英俊不凡的父亲,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在她的想象里,这样的人可以宽容的像大海,温柔的像微风,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在苏海媛之前接触的男人里,没有一款是像他这样让人心动的。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会了,后来听说他是一个单身父亲,并且事业有成。这样的男子无疑是会让大多数女生心动的。可是苏海媛很少有机会单独跟兰天说话,因为他女儿兰薇一直呆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兰天好像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也不太跟别人聊天。只有在看着兰薇的时候,才显现出他的温柔。那样慈祥温和的眼光,被笼罩的人是该多么的幸福——每次苏海媛看着他的时候都这样想。可是当她迷恋上了他给别人的温柔,就像中了一个顶尖忍者的幻术,除了死去,否则永远不能逃脱他的魔咒。
    “兰薇……她为什么……”冯叹年不解,兰天只说过兰薇很内向,并没有提起她患有孤独症的事儿。
    “孤独症。兰薇她是先天性儿童孤独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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