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妙听着这些人轻微近无的呼吸声音,她皱眉问道。
    “这些人都是挖玉矿的矿工吗?你给了他们什么,他们才答应来找我?”
    问出这句话时,她心中其实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男孩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钱袋子,袋子一打开,满满的玉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这是我带的玉君币,每个能帮我找到阿姐的人,我都会给他们一颗哦。他们都是监工,对这块地方很熟悉的,阿姐在这里玩捉迷藏,可赢不了我。”
    那些人贪婪地盯着男孩袋子中的玉君币,他们的呼吸声音加重着,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手抢夺男孩手中的玉君币。
    花盛妙蹲下身,耐心问道:“那他们能帮忙找到我师兄的位置吗?我的师兄时常会失去记忆,他虽然离开了,可或许又会回到玉君矿里。他们能带我去矿里其它地方看看吗?”
    然而这一次,那群人中一个明显领头的人站出来,谦卑答道。
    “女君,玉君矿里太过危险,不适合您这样的贵人进入。您说的那位应该是往玉君矿外去了,我们带您去玉君矿外的聚集地吧。”
    阿青将玉君币丢给他们,几人又是一段点头哈腰地道谢。
    “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他们似乎也知道男孩的身份,不敢怠慢地带着花盛妙和阿青从一条明显修造出来的山道离开。
    花盛妙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玉君山比她想象中的辽阔而高大,山道中能隐约看到下方的山壁上一个个拥挤得如同蚂蚁般渺小的山洞,山洞里人进人出,有人推着装满黑色石头的独轮车从狭窄山道进入山洞,出来时独轮车里却是空的。
    花盛妙恍若无意地随口问道。
    “这些人是将矿石运向哪里呢?”
    带路的那人步速极快,几乎没有迟疑道。
    “山里有加工矿石的隐秘之地,这一点小人不方便透露,还请贵客见谅。”
    山道通往另一处低矮的山中,道路的尽头堆起一座高高的黑色城墙,仿佛一处凶险的关隘。
    带路的人与守着城门的人打个招呼,城门才缓慢开启,门后似乎也是一处格外大的城池,只是城中似乎极其空荡,只有寥寥无几的老弱妇孺在城门附近坐着,见到城门打开,有些人激动地靠前,连声问道。
    “有人回来了吗?”
    “可以进玉君城了吗?”
    眼见城门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带头的人不欲多言,匆匆回到城门后,城门慢慢关闭着,原本开口的人眼中慢慢失去了光亮,如同一颗颗沉默的石头,他们重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花盛妙问大师兄:“师兄,你现在能感知到路师兄在哪里吗?”
    然而孟春邈给她指的位置,赫然是他们离开前的玉君山方向。
    “路师兄,还在玉君山里?”
    所以,玉君城的人,骗了她?
    花盛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正思索着,感觉到衣角被一股力道扯了扯,阿青眨巴着眼看向她。
    “阿姐,你在和谁说话呀?”
    见这里没有其他玉君山的人,花盛妙不再过多掩饰,她反客为主地问道。
    “玉君山从外面招进来的那些百姓,是让他们做什么?为什么那些百姓的家人,不能像小霜玉一样,住到山谷里面。”
    阿青愣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
    “可能,是他们还没有在玉君山里干太久,所以家人还不能进城吧。小霜玉的爹娘,已经干了好几年了,所以小霜玉才可以进去。”
    眼见着从男孩口中套不出太多话,花盛妙拿出红薯,昧着良心又换了他袋子中的大半玉珠。
    她定定看了看男孩衣服上的玉环半响,陡然问道。
    “你衣服上的玉环,是有保护你的作用吗?”
    阿青似乎这时终于有了点警惕,他皱着脸,捂住了自己衣服上的玉环。
    “阿姐,这个不可以给你太多的,不然爹娘很快就会从山里来找我了。”
    花盛妙没有勉强,她快速地在城中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屋舍不仅比玉君城中更加简陋,如同临时搭建出的难民营一般,屋舍大半空荡荡的,很少看见青壮的身影,但留下的人似乎也有被定时供给一些食物,不至于饿得骨瘦如柴,却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难以看见多少生机。
    找不出更多有效讯息后,她带着阿青,趁夜晚偷偷摸摸地翻过了城墙,从之前的山道回到山中。
    这一次有大师兄给她指路,花盛妙顺利地走入一层层如同迷宫一样的山洞,终于听到了些许人声。
    夜已经很深了,山洞里的人却似乎没有休息的迹象,他们的眼神麻木,动作如同被设定好一般的僵硬迟滞,将一车车的黑色碎石拉入洞中深处,有人交接着他们的工作,将矿石填埋进山洞深处。
    如同深渊般的山洞之下,隐约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音。
    花盛妙看着大师兄继续指向山洞之下,她看了一眼似乎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的男孩,黑线裹住他的嘴,盖上他的眼睛。
    “师兄,能带着我下去吗?”
    她凑近大师兄,无声问道。
    孟春邈伸出手,毫无预警地带着她跳下,祂冰凉的手臂环抱住她,几乎没有发出一丝颤抖。
    失重感伴随着狂风从她身侧划过,花盛妙将脸埋在大师兄胸膛里,像一只紧紧抱住树的考拉。
    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漫长下坠经历极其可怕,她脑中一瞬间浮现到了许多恐怖的血肉落地的场景。
    然而闻着大师兄怀中冰凉如雪的气息,花盛妙想到上一次平安落地的经历,她慢慢安定了下来,甚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大师兄的声音极其稳定,没有被风声吹落半风,如同是在她脑袋紧靠的那片胸膛处温柔响起。
    “师妹,在笑什么?”
    花盛妙忍不住后仰了一点脑袋,然后,她的额头撞了撞大师兄的胸口。
    虽然知道祂不靠口也能说话,但这种方式还是很吓人的。
    “我没笑什么,”
    当大师兄稳稳落地的时候,花盛妙下意识抱紧着孟春邈的脖子,她在祂耳边轻声说道。
    “我只是突然想到,大师兄又帮了我一次。”
    “大师兄”不仅一次帮了她的忙,祂的有求必应,有时甚至让她甚至忍不住有些动摇。
    在她面前的“孟春邈”,到底是顶着大师兄皮囊的怪物,还是……
    孟春邈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祂慢吞吞问道:“师妹,我这一次的奖励,是什么?”
    花盛妙刚刚生出的那点动摇,顿时烟消云散。
    她在想什么呢?
    祂在认真扮演她的好大师兄,她可不能让祂出戏啊。
    花盛妙笑着,她用力地啪叽一大口,亲在了大师兄的脸颊上,然后如同发泄上一次被大师兄咬过的怒火一样,狠狠在孟春邈脸颊上咬了一口。
    她下口的力道很深,然而孟春邈苍白的肌肤上,却只留下了几道湿润,很快消失的牙印。
    少女略微仰着头,她轻轻晃着腿,手压着孟春邈的肩膀,推远开自己的身体,她笑着问道。
    “大师兄喜欢这个奖励吗?”
    孟春邈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细小裂缝,那道裂缝将少女刚刚咬过的皮肤拉扯入体内,不过片刻,祂的面容又再度恢复原样。
    “喜欢。”
    第122章 真相
    ◎“师妹,下一次的奖励,也会是这样吗?”◎
    祂毫无波澜的漆黑眼眸盯着花盛妙, 力道温吞却毫不动摇地一点点抱回少女退远的腰身,一字一句缓慢问道。
    “师妹,下一次的奖励,也会是这样吗?”
    花盛妙认真看着孟春邈的眼睛, 少女笑着, 明亮的瞳眸却少见的没有多少笑意。
    “每一次大师兄帮了我, 我都会给大师兄奖励。但是奖励的内容, 要看我自己的心情而定哦。师兄只能给出建议, 不可以挑三拣四呢。”
    祂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然而花盛妙却莫名觉得大师兄像是被抢走了巢穴里心爱的食物,却不能抢回来的委屈大怪物。
    “好。”
    祂,好像真的有在学着乖乖听她的话。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花盛妙没有再多想,她看向周围。
    深渊里没有太多光亮, 却似乎有许多古怪嶙峋的石头,当花盛妙往这些石头走近几步,她才发现, 这些石头并不是不会动的死物。
    它们在缓缓移动着,如同蜗牛在拖着沉重的壳。
    石头上的模糊面孔如同刻印上去的一般,如果没有看到小霜玉的爷爷变成玉石的那一幕,这些石头上呆板僵硬的脸或许不会给人过于恐惧的感觉。
    但是一想到, 深渊底下的这些石头, 可能都是由活生生的人变成的……
    花盛妙松开了裹住男孩的黑线, 他身上的玉叮啷啷地响着。
    而这些许的响动仿佛按下了某处开关,那些缓慢移动的石头突然静止了一瞬, 然后不约而同地朝着男孩的方向移动。
    无数道极为细小的气音, 渐渐汇聚, 仿佛模糊而执拗地念着他们唯一记得之物。
    “玉君……”
    “玉君……”
    男孩像是有些许害怕,但是他用力地摇晃着他的手臂,衣服上的玉环碰撞声响,如同有节奏地奏响成曲调规律的乐声。
    数十个体型庞大,肌肉壮硕,却一块一块过于臃肿地挤在一起,如同随时可能挤破的肉瘤的青色石人,被这乐声召集靠近着。
    他们如同横冲直撞的铁骑一般,撞碎了那些缓慢移动靠近的石头,然后聚集到男孩身边。
    “玉君!”
    “玉君!”
    他们似乎也只懂得念这两个字,眼珠乱滚,巨口裂开得如同一个个陷入癫狂神志不清的疯子,却没有完全靠近男孩。
    如同有一道看不见的沟壑,横隔在他们与男孩之间。
    “阿姐,快走。”
    男孩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他的额头上似乎也滚落下一颗颗冷汗。
    花盛妙用黑线抄起他,立刻从这些石人逐渐合拢的包围圈空隙中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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