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笙疲劳过度而住院治疗。
    在情况稳定后,茵茵立即赶回父亲办公的地方,双星高层陪伴在侧。
    茵茵调阅一宗又一宗档案,越看心越往下沈。父亲一向爱面子,在她忙著谈恋爱时,她并不知道,父亲的公司出了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茵茵翻看公司近一个月来的订单。“为什么业绩忽然掉这么多?一个月来几乎没有收入!”茵茵不懂,她望向总经理。“没道理这样!”
    总经理报告。“因为这个”他拿了一份文件推至茵茵桌前。
    文件上是一个人的档案,旁注著他的资历,还有幕后的出资者。
    茵茵愣住。“耿之界?”相片中他穿著黑色西装伫立在十方大厅。
    “他研发出一种新的测试软体,十方大量生产,我们的技术被淘汰,下游的子公司接不到订单,半数已经倒闭”
    茵茵剧烈地战栗起来,瞪著手中那张相片。手机忽然响起,茵茵没有理会。
    总经理咳了咳,望着档案中的相片,她接过手机。
    “茵茵?是你?”耿之界焦虑的喊她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热切的呼唤,然而她却没有感动,只感到心痛。
    “”茵茵想说话,话却梗在喉问。那夜她覆住他的手祝他成功,那夜他们开香槟庆祝,那晚她笑倒在他怀中茵茵浑身发寒,从未感觉这般寒冷。她的父亲病倒医院,她家企业快要宣告破产,都是因为他
    耿之界曾说过它会造成业界改革,他说过他研发的东西将如何轰动,她傻傻地为他高兴,欢乐中并不知道他发明的东西,竟毁灭她的世界。
    “茵茵,我不知道你是”他听来很担心。“我要见你!”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歉意。
    茵茵傻住,泪凝在眼眶底。她不吭声,怕话一出口,眼泪便会落下来。她想念他,她好想念他;她知道他不是有意伤害她,她听得出他的焦急。为什么会这样?命运在捉弄他们吗?
    耿之界焦虑地喊她:“我现在就去找你。”他说的笃定。该死!她竟是蔚笙的女儿,他知道他研发的东西会令许多公司因此淘汰,他无意间伤害了茵茵,她不出声,她的沈默令他心如刀割。“茵茵?我马上去找你!”
    “我杀了你的鱼。”她说。骂她吧、恨她吧,那么她就能真的忘记他,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她更不可能去爱他了。
    “我知道,我看见信。”他说。“那不重要。”
    那不重要?茵茵猛地捂住嘴。他不骂她?他该死的为什么不骂她?该死的嗓音这样温柔?
    比起鱼,耿之界更担心的是她。“茵茵,我不知道你是蔚笙的女儿”她曾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她陪著他庆祝他的成功,而原来他发明的东西竟会耿之界挫败地握紧话筒。老天!情何以堪,他可以想像她此际的煎熬。“让我见你。”
    “”茵茵挣扎,她瞥见总经理困惑的眼神,老天,她忽地瞳孔一缩。因为过大的打击她爸爸住院了,公司濒临破产,而她竟还想着要见这一切的刽子手!?茵茵痛苦地深吸口气。她想起他给的那些伤害,他现在是在怜悯她吗?因为内疚吗?
    “你无故消失两个星期,既然”茵茵鼻尖红了。“走时没说再见,而今再见太多馀。”
    “我有话对你说!”他急切咆吼。他想说他爱她;说对不起,他害她伤心;说对不起,他间接的毁了她家的企业;说对不起,他想清楚了
    就好像她曾经笑着挽住他臂膀,她有好多话跟他说,现在,换他来说
    但是,她打断他的话。
    “我对你已无话可说。”她不需要怜悯,她关上手机。但他马上又打,铃声刺耳,茵茵瞪住手机。
    “大小姐?”总经理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她。
    茵茵关掉手机电源,茫然地望住他。
    总经理继续提醒:“呃如果再接不到订单,将发不出薪水,还有车氏想撤股”他细诉种种问题,每一项都非常棘手。
    茵茵凝神听著,强制镇定。上辈子肯定欠过耿之界什么,一颗心全给了他,就连她的世界也被他毁灭
    茵茵熬夜召集双星集团各部门开会,理解父亲亏损的数据,情况比她想像得还要严重。车真凡赶来,他把茵茵带至一旁。
    “茵茵,你脸色好差。”
    “听说,你们要撤股?”茵茵问得直接。
    车真儿愕然,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表情。他忽然握住茵茵的手,她的手好冰,往常她定会马上甩开,但是,这次她没有。茵茵知道境况对她非常不利,她没有条件得罪他。
    “茵茵,我会帮你的,双星技术跟不上,需要一点时间缓冲新产品造成的伤害,我正劝我爸增资度过难关,但是我爸喔他喔”
    他握得茵茵冒冷汗,他的手白细,与耿之界不同,耿之界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车真凡握得她好冷。茵茵虚弱地微笑。
    “希望伯父能帮双星度过难关。”她恍惚道。
    他摸摸她的头发,紧握住她,没看见她皱起眉头,不知道她感觉要窒息。他问她:“茵茵,我怕你倒下茵茵,嫁给我,我会照顾你,双星的事让我来处理”
    “我爸还在医院。”茵茵蹙起眉头,他真懂得乘人之危。
    “喔,我没要你马上答应啊。”他很君子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考虑吧,其实喔”他很为难地说。“我一直说服我爸帮你们,但是,我爸老想撤资,阿要是喔你嫁给我,那我就可以更有理由说服我爸帮你们啦,我是这么想啦,阿要是你觉得不想喔,阿也没有关系反正你知道我心意,我一直想帮你啊”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简单一句,嫁他,他就愿意帮;不嫁,车氏撤资,蔚笙将被宣告破产,双星集团解散。茵茵不担心自己,但是惯于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父亲能承受得住这打击吗?茵茵想到耿之界的父母,忽地抽紧心房。
    她猛地抬脸瞪住车真凡。“我嫁、我嫁!”她冲动道。
    他顿时展眉,笑得像白痴。“茵茵!”他欢快地抱住她。
    她浑身麻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车真凡抱得她好紧,她空洞的视线投注在遥远他处。
    她闭上眼睛,把泪流回心底,淋湿她与耿之界的回忆
    她没有回家,耿之界守候在她住处楼下。一盏路灯映著他萧瑟孤单的身影,等著她回来,时间流逝,她终未出现。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香菸,直至呼吸困难,感觉她对他的爱彷佛也似菸般哀艳地燃尽。
    她不再爱他了吗?耿之界惶恐地想。当然,当然不爱他,他害她父亲住院,他害了她她怎可能还爱他。他对她一向那么残忍、那么自私!
    这是报应吗?现在换他找不到她,她关了手机,她没有回家,他频频察看自己的手机留言,只有旧的讯息,那是出国时,茵茵找他时留的话。
    当时他没带手机出国,回台湾才听见。那时她还爱著他吧?耿之界痛苦地斜身靠向矮墙,祈求她快出现吧!街道昏暗,只有他孤单的影子相伴。
    他担心她,他想念她,他打开手机,再一次听她给他的最后一通留言。
    “哔”声之后,她痛苦压抑的嗓音,震痛他!
    “你在哪?我想你。为什么不找我?别这样狠心?给我一通电话!就算是说再见都好打电话给我”
    耿之界抛落菸蒂,红红星火在水泥地上熄灭。而他心中对她的负疚和歉意,以及满满的爱找不到出口。他现在肯付出了,无论她需要多少爱,他肯他要他愿意把一切给她
    但是,她不要了吗?
    一大早,惠姨就杀至医院,对著一夜未睡的蔚茵茵抱怨。
    “你看看这个”她拿一堆法律事务所发的信函给茵茵。“全是要债的,你爸不知怎的,好几张票都跳了,xx银行的襄理昨天还打电话来,说什么我们贷款的利息都没缴,茵茵,你爸太过分了,把三栋房子拿去抵押借钱都没说,有一栋是我的名字ㄟ,呜呜茵茵,怎么办啦公司真的会倒吗?我怎么办?我不年轻了,不像你有工作,那我怎么办人!?”
    茵茵被吵得头很痛。“你可以把我爸给你的那些珠宝变卖。”
    “不行啦!”她瞪大眼睛。“你那边有多少存款,你先帮我把抵押的那间房子利息缴清好不好?我怕房子被收走ㄟ还有,我的信用卡不能刷,家里要用钱ㄟ,总管的薪水”她滔滔不绝,什么主意都拿不定,都要茵茵作主。
    茵茵最后从提款机提领一大笔钱供她应急,她这才终于住口。
    护士推来早餐,茵茵转身入房,她问惠姨:“要进来吗?”
    惠姨连忙挥挥手。“喔,你顾他就好了,我赶回去。”她粉快落跑。开玩笑,医院闷死人,她一刻都不想待。
    茵茵跨入病房,护士留下早餐。蔚笙醒了,他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要不是吊著点滴,他那傲慢的姿态,一点都不像病人。
    茵茵拿了早餐,坐下来,舀汤要喂他,他皱眉避开。
    “我自己会吃!”他拒绝让人喂。
    茵茵将餐盘放到父亲腿上,她看着他缓慢地吃著早餐,他锁著眉头,嫌恶地推开食物。
    “难吃。”他推开餐盘,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我要回去,很多事要处理。”
    “爸。”茵茵轻声道。“再多待几天,医生说你要做全身检查。”
    “去叫司机来接我。”他命令。“我可不能在这浪费时间,很多事等我做决定,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茵茵剧烈头疼起来,她身心俱疲,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爸,公司的事我会帮你,你先养病。”
    “你懂什么?”他不知电视已经报导双星的财务状况,他不知全部的人都已发现双星快要倒闭,他还是维护著面子高声嚷嚷。“你还不去打电话,杵在这干么?我下午很多会要开,客户约见,去去去!叫司机来载!”
    “爸。”茵茵盯住他眼睛。“公司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她见父亲脸色骤变,马上接话。“不要担心,双星不会有事。”茵茵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车氏不会撤股,昨晚车真凡向我求婚,我答应了。”她笑着说,一边拉好被子,她说的轻描淡写,蔚笙却发现她的笑容很惨白。
    “搞不好车氏还会增资,呵呵”她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吐舌笑了笑。“你女儿很厉害吧?把车真凡迷得”
    “茵茵!”蔚笙打断她的话,他眼色空洞,忽然像老了好几十岁,他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茵茵这世上没什么可以难倒我们”
    “对。”忽地,她眼眶红了。
    “双星绝不能倒!它是我毕生心血”他加重语气。忽然,他闭上眼睛。“茵茵爸不会倒下的,这世上没什么难得倒我蔚笙”
    茵茵捂住嘴,猛然起身,奔出病房,关上门。她蹲下来,抱头痛哭。她好累,她不要看见那样衰弱的父亲,她头痛欲裂,她身心俱疲,天!她感觉快获不住,谁来拉她一把?谁救救她!?她喘不过气
    二十几个小时过去,她在医院与公司间奔波,还要应付公司前聚集的财经记者,即使坚强如蔚茵茵,终也几近崩溃。
    深夜,天气湿冷,细雨纷飞。
    茵茵拎著皮包,虚弱地跨出计程车。白色路灯映照下,银雨斜飞。茵茵虚弱地拖著步伐,两日未睡的她精神恍惚,感觉恍似踩不到地。她步往住处大楼,雨打在她冰冷的肌肤上,风吹来,她冻寒彻骨。
    “茵茵?”
    正掏出钥匙,身旁熟悉的声音震住她。
    茵茵斜过脸来,雨后,是她最思念的容颜。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样高大英俊,不同的是他下巴未刮的胡髭令他轮廓添了抹沧桑,他激动地喊她,定定望住她。她眼色恍惚,望着他像望着一个梦。
    他走近一步,她退一步。他痛苦,痛苦她的闪躲。“茵茵?”他温柔地喊她。
    她凛容,绷紧身子。她真的累了,望着这个又爱又恨的魔鬼,她心中一紧,忽地世界旋转,天地昏暗,她闭上眼睛倒下,一双手臂接住她,她软倒在坚实的拥抱里,模糊地听见他焦虑地喊她。
    “茵茵!?”耿之界心疼地抱住她,触摸她额头,很烫。“你发烧了”
    他的怀抱真温暖,他的双臂强壮,她闭著眼睛忽然啜泣起来。“我想睡我好累”像个孩子似的拚命跟他撒娇。“我真的好累”她哭起来,他感觉他的心破碎了,很久不曾再有一个人让他这样伤心难过。
    “好。”耿之界横抱起她,将她紧抱怀中,心疼至极。“别哭。”他腾出一只手,拿了她钥匙打开铁门,她嘤嘤地啜泣声撕裂他的心。“没事,别哭。我抱你上去,你好好睡”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忽然懊恼得想杀死自己。
    埋入他胸膛,茵茵饥渴地**他气味,她脆弱地泪流不止,尽管沦落至此,他还是她唯一想依靠的男人。
    唉!真惨
    茵茵骗他!
    耿之界俯身注视电视机旁的长形鱼缸,他的神仙鱼悠哉地泅泳在清澈水中。她根本没杀它们,神仙鱼是公认最难养的鱼种,但是茵茵养得很好,它们看起来很健康,一尾也没少,她一定花很多心思照顾,照顾他最珍爱的鱼。想及此,他心中暖得一塌糊涂。天!他之前怎会那样迟钝。望着七彩神仙鱼,他心如明镜。他肯定自己爱茵茵,他从未那样担心过一个女人。
    他转身步进厨房,他烧一壶开水。他打开冰箱拿了冰枕,踱返房间。
    茵茵睡熟了,他在床沿坐下,把她额上的冰枕换下。茵茵憔悴了好多,脸色好苍白,她看起来好无助、好可怜。长长的睫毛还湿湿的,莫非梦中她还哭泣?
    耿之界不舍,他低身,亲吻她额头。幸好,烧已经退了。
    他挨她脸颊,躺下身来,悸动地抱住她,将她搂在怀中,搂得很紧很紧。
    “茵,我爱你。”
    如果真爱无敌,请让茵茵再一次爱他。如果真爱无敌,请让他给她的伤害减至最低
    他愿意担起她一生。
    耿之界喂茵茵吃粥。天亮了,她的烧退了,她清醒了,现实立即横摆眼前。茵茵麻木地坐在床上,任耿之界温柔地将粥送入口中。
    她吃了几口,皱起眉头。“我不吃了。”根本没有食欲,她虚弱地倒回床上。
    “不好吃吗?”粥是他刚刚煮的,她家里没有什么食材。
    茵茵缄默躺著,望着他,她已无话可说。他们没有未来了,她要嫁车真凡。望着他好看的脸,望着他鬓角,他黑色瞳眸,她的心又痛起来。
    耿之界搁下碗。“还是,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他宠著她。她曾经多么渴望他如此温柔,而如今
    茵茵看得出他对她好内疚。“你不用怜悯我,更不必内疚”她损了抿唇,很平静地对他说:“商场本就无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种怜悯的温柔,让人不知从何感动,反而徒增她的难堪。“我没事了,你走吧。”
    “我看见鱼了,为什么?”他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她。“既然打算跟我说再见,我不明白,你偷走我的鱼为了什么?”
    “为了纪念。”她脸色苍白,声音里的凄凉撕扯他的心。“纪念我曾这样深爱过一个人。付出那么多,至少给我你最心爱的东西,好让我怀念你”话断了,因为他忽然扣住她手,将她扯入怀中,拉她靠在他身上,他的下巴靠著她的头。
    粗哑的嗓音透露出他的忧虑。“不用怀念,不必纪念,我就在你身旁,茵茵,我会陪著你,你家的事,我我会设法帮你”怎么帮?别开玩笑了。为什么现在才对她这样温柔?他不知道这样做更残酷吗?他这样教她怎么去嫁人?他轻抚她的背,她靠著他的肩,她的心好痛。
    “耿之界,你不必担心我”他只是想补偿吧?只是怜悯她吧?只是出于内疚吧?茵茵咬牙陈述。“我已经答应车氏长子的求婚,双星会撑过这段时间。”她感觉到他绷紧了身体。
    “不可以。”他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最简单也最快速的办法。”
    “你在卖掉你的未来!”他咆哮。
    “能卖到那么多钱,也算值得了。”
    “该死!”他怒吼。后退一步,瞪住她。“听我说,金钱、名利,全是身外物,就算失去一切,仍可以重来,会有别的办法”
    “我绝不能让双星倒闭。”她坚定地望住他眼睛。“我父亲承受不了的,耿之界,我一定要嫁”她决定牺牲自己。
    他心疼地望着她眼睛,他明白茵茵怕什么,这些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惯了的长辈,往往对打击和失败益发没法承受。
    他说服茵茵。“会有办法的,不一定要嫁,你不要傻!”
    她瞪著他,美丽的眼间过一抹愤怒。“傻?”她冷笑。“爱上你才是我做过最傻的事!”嫁给车氏是最理智冷静的决策,他凭什么说她傻?苦苦哀求他爱她,他一再伤她心,践踏她自尊。现在她终于放弃,她要嫁人了,他反倒来骂她傻?他以为他是谁!?他左右她、操控她的情绪还不够吗?
    她忽来的指控霎时打得他无话反击,他们瞪视著彼此,她的心碎了,所以也变得跟他从前一样麻木残酷吗?
    他目光坚定,语气笃定。“爱上我不傻,茵茵,或许现在这样说很可笑,但我会努力帮助双星,我会设法”
    “不必。”她拒绝。“你唯一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对我好,这样拖拖拉拉,更令我伤心,你走吧!”狠心说完,她躺下,翻身背对他,她蜷缩著身体,闭起眼,努力阻止自己哭出声音。
    他站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你听著——”他说。“自我父母自杀死后,我便下定决心,要成为这世上最坚强的人,不论遇到什么困难,绝不要像他们用死来逃避,就算天塌地裂,我也会保护我心爱的人到死为止,茵茵”他高声道。“你太自信,总认为天下没有事难倒你,所以你爱我爱到自尊受损,你便感觉痛心不已你便灰心;但我跟你不同”耿之界说的斩钉截铁。“我一直面对挫败跟打击,从十五岁起,早理解现实残酷无常可怕。我不怕失败,面对困难对我来说,根本是平常事。我知道现在我们要一起太困难;我知道你父亲病倒,你家企业可能因为我发明的软体,技术跟不上而倒闭;我知道情势多么险恶,但是,蔚茵茵你听著,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坐视不管,我不会因为情况棘手就逃避放弃。给我时间,我会想出办法,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嫁人”
    你是我的女人!这句话多动听
    茵茵将脸埋进枕头。“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我没说容易。”他感伤道。“不要嫁人,给我一点时间。”
    “不,我已经答应”现在反悔,等同激怒车氏。她不能任性,她不可以冒险了。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她必须保护整个家族企业的人。
    “茵茵!”
    “你走吧,总之谢谢你对不起了。”她好痛苦,眼泪淌下。为什么会这样?终于他愿意承认她是他女人,终于他不想她走了,她却已经不是自由身。她听见他痛苦地问她——
    “要怎样你才不嫁?”
    他还不肯死心,爱很伟大吗?茵茵不这么认为了,一旦牵扯上现实的难题,爱是如何渺小而不切实际。他现在真的好爱她吗?不是怜悯?不是因为内疚吗?
    茵茵想起自己为了爱他而做的许多疯狂事,她忽然说:“我想吃蒪菜炒蛋,假使你做得出这道菜,我就不嫁。”她想让他也吃苦头,当然,他不可能会做,台湾根本没有人会。
    “好。”他毫不犹豫就说。“你记得这句话。”如果她做得出来,他当然也可以,他要证明他对她的心意绝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的缘分持续了两个季节,冬天快结束,天气潮湿起来,春天要来了。然而现实却一样严酷如寒冬,打击著两个相爱的人。
    空荡冷清的客厅,耿之界坐在寂寞的长沙发上,研究著他与十方的合约。
    一个月过去,少了蔚茵茵的生活苍白冷寂。
    桌上摊开的财经报纸报导著耿之界研发的软体造成夕阳产业更迅速地夭折,并讽刺的在一旁角落刊登著茵茵与车氏的婚讯。耿之界抛下契约书,拨电话至事务所。
    “我是耿之界,请找颜律师。”
    律师接过电话。“耿先生,我看过那份合约了,初估大约需要一千五百万,有可能还要更多,但我会尽力保障你的权利。你决定好了吗?”
    耿之界答的毫不犹豫。“当然,越快越好。”挂上电话后,他沈思一会儿,又拨电给茵茵,同样是答录机的声音。
    “请在哔声后留言”机械性地独白,深夜听来分外残酷。
    “茵茵你在吗我想你。”她”直避不见面,令他十分心痛,吃足了苦头。
    蔚茵茵不在,她和车真凡约会去了。屋子黑暗寂静,答录机红色灯号闪烁。
    两个小时后,门开了,茵茵跨入屋里一脸疲惫,打开灯,和车真凡约会简直像应酬,可怕的是竟比应酬还乏味。
    茵茵疲累地踢掉高跟鞋,她穿牛仔裤、白衬衫,不像往常总打扮的光鲜亮丽性感时髦。失去耿之界后,装扮自己时总觉得很提不起劲。答应了车真凡求婚后,她将那些美丽的洋装锁进柜里,不再想穿它们。
    很多书籍都教导女人,要为自己美丽。茵茵叹息,为自己美丽?她苦涩一笑。骗谁!?如果不是想吸引住某人目光,如果不是想得到赞赏,谁会卯起来美丽只为给自己欣赏?茵茵不再那样热烈地装扮自己,她心爱的人她不能拥有,她憎厌的人即将拥有她,她还会美丽得起来吗?和车真凡约会,她反而故意穿得很中性。
    就怕他吻她,怕他拉她手,怕他像耿之界那样抱她,怕得整晚心情忐忑。
    再不会有人像耿之界那样,令她愿意敞开自己无条件地承受他一切。
    茵茵打开答录机,猛地怔住。熟悉的声音,划破寂静——
    “茵茵你在吗我想你。”
    她左手肘撑在沙发背上,托著腮帮子,斜望着白色的答录机,她细长的指尖一遍一边按键重复凝听他的声音,即便只是他的声音,都让她不能自已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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