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员外见是京生,指指下处,拉着女儿匆匆转过竹林走了。相京生伏在水里等到看不见真真的人影,无精打采上岸。马公子见他霎时间像抽了骨头似的,料他不想再比,也自上岸,跳了几跳甩净水珠。取小衣擦干了身体穿衣,冻的又喝了两大口酒,把小酒壶递给慢吞吞擦身的相公子。
    相公子接过,狠狠灌了两大口,吸气道:“好烈。”穿好衣裳苦笑道:“原是晓得他们要来的,是我没想周全,害你与我一同丢脸。”
    马公子解散了头发挤水,笑道:“咱们在海船上哪一日不脱的精光下海去耍?难不成中土风俗与海外不同,姑娘看见男子赤身**是男子吃亏,咱们不得已要哭着喊着嫁把她?”
    这话说的极是有趣,相公子一肚子的羞愧都吃他说没了,微笑道:“若是那样就好了。”
    马公子睁大眼睛看他一脸的“那样的确很好”的表情,心里猜他合方才那胖老头认得,必是对人家女儿有意,拍他的肩道:“你怎么不去说亲?”
    相公子摇头道:“不提也罢。”
    马公子笑道:“我瞧那位胖大叔像是待你不错的样子,一次不成多说几次嘛。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相公子苦笑道:“说来话长,且看将来。走罢,马兄,到我下处去烧水洗澡。这样湿答答的好生叫人难过。”想了想,提起那几串鱼。马公子忙帮着拎酒坛,随着相京生从水池的另一边拾阶而上,穿过一大片梅林,走到一间宅院跟前。
    早有管家接出来。笑道:“梅老爷合梅小姐才来,住在西院呢。”相京生晓得尚大叔方才见有陌生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故意使人来提醒他。因笑道:“我晓得了。”把鱼合酒都交给他,带着马公子到他住的东院去。
    东院原是客院。相公子留着三间正房给尚员外的,自家住地是三间西厢房,自然就把马公子领到西厢去。此处原是真真母亲修行所在,自然没有那些金玉俗物,两边里间都是一般陈设。一张矮木榻、一张小方桌并两只蒲团坐垫,再加上桌上茶碗茶壶,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相公子笑道:“洗澡在耳房呢,马兄在这里歇一会,我去叫人抬水备衣裳。”
    马公子笑道:“叫我小雷罢。”
    京生微微点头,示意他在此略候。小雷是十七八的少年,又天生自在跳脱地性子,哪里坐的住,只是他晓得方前人家管家在门口就说了小姐是住在西院地。自然不好乱闯,在东院转了两圈,就找了一棵大树。轻轻使力攀上去,吊在半空中耍子。
    小雷不上树还罢了。吊在树上。西院里一群使女瞧见,都掩着口笑道:“看。哪里来的黑小子,和猴儿般好耍,不晓得会打秋千否?”小梅要为小姐解闷,忙忙的拉她出来看。
    真真不好扫小梅的兴,走到院中,正好瞧见一个人吊在东院大树上,也自扭头朝东院看。真真方才在池边遇见小雷,乍见就使袖子掩了面,所以认不得他的样子,此时见一个黑少年吊在半空耍子,实是有趣,只是这样高却怕他摔下来,喝住院中地丫头们,对那少年道:“那上头不是耍处,小心跌坏了,速下来。”
    十七八少年,正是心里想亲近,又不敢合女孩儿们亲近的时候。方才使女们出来看,他已有羞意,正要跳下树,谁知这位小姐甚是大方,还合他说话,叫他下来,却是把他当孩子般待。他少爷脾气上来,赌气纵身一跳。少年突然跌落,西院里一片惊呼,真真自悔方才的话说坏了,忙唤小梅:“你快唤两个管家去东院瞧瞧。”
    小梅本是大脚,跑的飞快。带着两个守在西院门口的管家赶到树下并不见地下有人,拍着胸口道:“怪事,难道那人是猴子变的不成?”
    小雷本已缩回房,听见说他是猴子,伸头出来横了小梅一眼,哼哼道:“大脚婆娘!”
    小梅见他披发青衫,只当他是相公子的朋友,虽然心里恼怒那人说她大脚,却不好造次,看他活蹦乱跳的还能骂人,想必无事,回去合小姐说知。真真听得那孩子无事,就不放在心上。因尚员外一心要替女儿合相京生牵线,就叫真真下厨,自家走到东院来,恰好他两个先后洗了澡,坐在房里吃茶。相京生看见他家尚大叔来了,脸红的似红布一般,低着头不敢说话。尚员外笑眯眯道:“京生,这是你朋友啊?”
    京生勉强笑道:“是我方才结识地朋友,小雷,这是我家世交梅大叔。”
    小雷正经行礼,道:“梅大叔好,小子想在此处住些时日,可否?”
    尚员外一眼就看穿这个小后生是在海上呆过的,笑道:“码头那只船是你的?你地管家们不大老实呢。”
    小雷想到他带来的那群人,已是一群大老粗里挑出来地精细人,还被人说不老实,极是苦恼,苦笑道:“他们只是样子凶恶些,其实都是老实人。”
    尚员外看他皱着一张小脸,真似个娃娃般,他本是没有儿子地,女婿青书又少年老成,比不得这个小雷活泼有趣,实有二三分喜他。再者说,只得相京生一个人在这里住着,只怕女儿不肯合他说话,有这么一个小猴子夹在里头跳一跳,只怕女儿就肯搭理他了,却是好事。因道:“你在这里住几日都使得,只是贵府的管家们,留一两个使唤也罢了,我家女眷多,吓着不是好耍地。”
    小雷想到方才他自树上跳下,就唬的那边院子里一片惊呼。不好意思的笑了,合相京生一般,小脸黑里透红。京生因坐着无趣。从自家地行李里搬出双陆来。请尚员外合小雷一起耍。他合尚员外原是一处顽惯的,行的是古法。小雷却是初见。坐在边上看他们耍了大半日,学得一招半式在心里揣磨,越想越觉得有趣。
    直至天黑,管家过来请吃饭,小雷才想起来不曾合船上地家人说。因梅大叔许他住下,索性请梅家的管家捎口信去,只叫他地两个伴当,一个大铁牛,一个小斧头将着他的衣箱铺盖来,就打发众人回松江去。
    这边真真忙了大半日,整治出一席丰盛洁净的饭食,回去梳洗换衣,在饭厅候爹爹来吃饭。谁知爹爹居然把相公子合那个小皮猴都带了来。此时她要退席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只得端庄移到桌边,两手交叉万福。
    尚员外笑道:“这是你相大哥。这个是小雷兄弟。这是我女儿瑞芬。”
    真真微微抬眼,再次见礼。口称相大哥、小雷兄弟。小雷上一回匆忙间见过真真。他在海上赤身露体惯了的,也不觉得吃女人家看过有什么不妥。这一回到人家正经做客,免不得也要回个礼,瞧见真真穿着鹅黄的春衫,月白地裙儿,披着深绿的披帛,只头上簪着两根玉簪,二三朵初开的梨花,极是清爽。小雷觉得她举止娴雅,女孩儿就当这样妆扮。想到姑姑家里那位举人娘子满头金珠,走到哪里都要留心丢了什么样的样子,免不得多看了梅小姐两眼。相京生瞧在眼里,生怕真真不高兴,怯生生笑道:“没有笋呢,我记得大叔最爱吃笋,明日我们到竹林里刨笋去!”
    爱吃笋的明明是真真,尚员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道:“极好,大叔还爱吃椿芽炒鸡蛋,不晓得山阳处那株香椿发芽了不曾。”
    真真忍不住嗔道:“爹爹,香椿发芽还要个把月呢。”相京生本待接口就要去寻的,真真说话,他怕真真恼了,就不敢作声。
    尚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从前那位主儿还是秀才时就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一看见就叫人生气,一张口就是待他中了举如何如何。若不是为了女儿体面要他中举,这种无良书生理他做甚?拿着他姓王的不心痛的银子去打通关节,还欠了薛家一个大人情。拿相京生合他比,论人品论家世都比他强多少倍,又是个脚踏实地地好孩子,实当为女儿良配。想到些,尚员外深恨自己当初心软,若是才晓得女儿消息,就把她抢了家去,叫她少吃两年苦。就是吃女儿埋怨一辈子也罢。想到此,极怜爱的看着女
    真真脸上微微含笑,虽然相京生不住的偷偷瞧她,她只妆做没有看见,只每回上新菜地时候略劝一劝,安静斟酒。
    小雷不时瞧瞧梅小姐,不时瞧瞧相大哥,因相京生看上去傻傻的,悄悄踩了相京生一脚,笑道:“相大哥,明日去哪里耍?”
    尚员外也怕京生太着相,真真反感反而不美,拉着他两个山南海北说新闻,说到后来又说到出洋贩货,道:“如今地人,贩两箱纸扇划个舢板也敢下南洋,行情都搞坏了。”
    小雷就道:“梅大叔,如今官府不管了?”
    尚员外笑道:“说是禁海,哪里禁地住?宫里都喜用洋货。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不摆在台面上说,有什么打紧?”
    相京生也道:“其实这些年咱们多是到南洋,那里有西洋商人候着,少走一半路,利息少些也罢了。极少有人真正走西洋的。我极想去欧罗巴走一遭
    尚员外笑道:“我也有此心,不晓得你狄表叔说地可是真的,那个什么威尼西果真是玻璃造就的水中城否?若得亲眼见见才好。”
    小雷随着他姑母到松江里,其实有些不情愿。只是他家传到他这一辈只得他一个独苗,马三娘爱护非常,不肯叫唯一的马氏后人继承祖业再做海盗,所以费尽心思嫁了人,要把侄儿往正道上带,他合姑母情同母子,姑母苦心为他的心意却是明白的。纵然极是不舍海上生涯,也还是跟着姑母到松江来,打算看一二年或是读书。或是做生意,寻一两样正经事做。听得尚员外提到海上生意。他自然留心。提到欧罗巴,小雷极是好奇,问道:“是那个人人都是黄头发绿眼珠的欧罗巴么?”
    京生看真真听地出神,忙将他从表叔合表弟那里听来的故事都一一说知。世人都晓得酒桌上最好套交情。有尚员外和稀泥,相公子本来又是极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渐渐真真也敢开口话。到得将散席时,她已能笑嘻嘻问小雷:“小雷兄弟,你十几了?”
    小雷合真真混熟了,笑道:“我看着年小,其实都十九了,莫再叫我小兄弟,指不定你比我还大呢。”
    真真笑道:“我也是看着年小,其实有二十三了,怎么叫不得你小兄弟?”
    小雷看真真不过十七八地样子。不信道:“叫你一声姐姐也罢了,我不合你争这个。”说罢还看了相公子一眼,那意思是明明你比我小。我看相大哥份上,此时嫂子不好就叫的。才叫你声姐姐。
    相公子心领神会。极是喜欢,连声附合道:“你瑞芬姐原比你大地。当叫姐姐,当叫姐姐。”
    尚真真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趁着爹爹不留神,悄悄白了相京生一眼,告罪道:“孩儿去厨房瞧瞧,还有一个汤没有上来。”借故退去,不肯再到厅里来。
    相京生因真真看他了,呆在那里只是傻笑,筷中夹着的一片干笋片跌到桌上都不知,还朝嘴里送。尚员外悄悄踢了他一下才罢。
    小梅有心撮合,要劝小姐再去,翠墨拉她出来,道:“过犹不及,小姐今日能合相公子说句把话已是不易。慢慢来罢。”因小姐合相公子说话了,众人心中都极欢喜,尤其是小梅,她心里计较的最明白,这位相公子合王举人比,怎么看怎么顺眼。
    晚间真真镜前卸妆,对着镜中如花的少女影子,抚着脸暗自叹息:看着像十七八又有何用?已是经历了这许多事,再不是无知少女。原来人都说门当户对,我只说人家势力,可是再有王家那样地人家,我自不也肯嫁的。就是相公子待我看上去像是极有情,若真是一时糊涂依嫁了他,将来也没有好结果,我又不是那贫穷人家过不得,为何还要趟成亲的浑水?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三更,下定决心不理会相公子。
    且说散席之后,相公子想到真真在席间说话儿偏着他,喜欢的坐不是卧不是,满腹的话儿要寻人说,因小雷初学双陆,就拉着他耍,嘴里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小雷陪着他耍了一个时辰,累了打呵欠,道:“相大哥,明日再陪你耍罢,我困了。”
    相公子正是极快活的时候,笑道:“再陪我一会。”
    小雷受不了他,敲桌子道:“相大哥,那瑞芬姐姐一点都不害羞,分明是对你无意思,你就想不明白?”
    相京生笑道:“你白日还说精诚成至,金石为开呀。从前她都不肯理我的,今日肯合我说话,不是好事?”
    小雷不耐烦在男女情事上纠缠,好笑道:“我不晓得大道理,看我姑姑手下那些叔叔伯伯们,看上哪个女人,抢来就是。你不如拐了她逃走,女人性子软吃不得你又哄又逼,自然从你。”
    相京生想到真真从前就是吃王慕菲又哄又逼才被拐走了的,怒道:“下作,我爱她敬她,她不喜欢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做那样的事?换了是你,你肯么?”
    小雷仔细想想,哑然失笑道:“我也不肯地。实话说与你听,我娘就是我爹爹抢来的,自我懂事起就没见她笑过,小时候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快活。后来有一回我爹爹又抢来一个小姐,闹出人命来了。我姑姑合我说漏了嘴我才晓得。”
    尚京生苦笑道:“原来你也有这样伤心事,却是你提醒了我,想来梅小姐是真不喜我了,我却无邪念,但得看看她,合她说几句话儿就心满意足。”
    小雷见他想开了,打着呵欠回对过屋里去睡不提。
    第二日起尚员外合京生并小雷四处去耍。真真也隔三差五奉陪。因相京生变了心思,相由心生,不似从前看见真真就发呆。真真料他是死了心。合他说话就自在许多。
    再过得几日相京生有事他去,小雷也随他去了。真真合老父两个在山中住着。反倒觉得寂寞起来,说话时不小心带了句把出来,尚员外都看在眼里,盘算着还要叫相家小子合真真独处。
    又过来几日他两个一同从松江回来竹坞岭,请尚员外父女两个同去游洞庭。尚员外要成全相京生。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想动弹了。我家瑞芬是想去的,你合他们两个同去罢。”
    小雷吃了一惊,世上哪得这样地父亲,随手就把不曾出嫁的女儿丢把两个青年男子。由不得瞪大眼睛看着尚员外。
    尚员外冲他挤挤眼,乐呵呵只是把玩手里那一把紫砂茶壶。
    真真却是极想去,她家自有船,哪里去不得?若是相公子只是合她家是世交,她又不在乎人家说闲话,随着一道去也罢。只是相公子明明对她有意。倒不好同去地。因摇头道:“我不去,只陪着爹爹。”
    相京生笑道:“妹子自有船,江河湖海哪里去不得?我合小雷兄弟另有船坐着。一来可以相互照应地,二来我们三个也算兴趣相投。这般好耍正要与朋友一道才有趣味。三来两只船上也是男女有别,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妨合我们同去。”
    真真不肯,只是摇头,尚员外笑道:“傻孩子,爹爹还有事要办,不能在此处久留,你随着你相大哥四处走走,他原是见过你母亲地,说不定在哪里就遇见了。”
    真真自晓得爹爹这些年常不在家,都是为了寻找母亲。她若能替爹爹分忧,把母亲寻回来不是好?存了这个心就点头依了。尚员外立时就拨人拨船。真真除一只楼船外,还有一只大江船,带着管家使女六七十人出行。小雷自有他姑姑地那只大船,装三四十人不在话下,相京生就弃了自薛家借来的船,带着两个长随把行李搬到真真船上,托真真看管,自家只在小雷船上坐卧。真真以为相公子真是死了心,倒不似从前说话行事都有顾虑,因小雷地船上一个使女都无,衣食都是几个管家打点,就时常使人送点心、汤水过来。
    一来二去,就是不爱合女人打交道,见了真真那群使女无比头痛的小雷少爷,都合真真成了知交,每日里无事也要扯着相公子到真真船上说几句闲话,磨蹭到吃过了饭才走。
    这一日将到洞庭,天阴阴的将要下雨,小雷嫌闷气,然他一个人招架不住小梅那几个小丫头,不肯独自过真真船上去,拉相京生道:“相大哥,将吃点心了,咱们去梅家姐姐那边。”
    相京生摇头道:“你不去,他们自有人送来,去多了你梅姐姐要烦的。”
    小雷鬼头鬼脑的笑起来,道:“我岂有不知他们要送来地,只是你不觉得梅家姐姐这几日待你比从前关切许多?打铁要趁热呢!合我同去,合我同去。”硬拉着他坐小舢板渡到真真船上。
    小梅自那一回雷少爷叫她大脚,就合小雷结下了仇。当着小姐的面不敢怎么着,背着小姐,跟翠依几个顽皮的必要寻来小事来捉弄他。这一日也是闲的慌,真真亲自动手做了几样细点心,小梅悄悄在几块甜糕上抹了咸辣椒酱,另取小碟妆了,吩咐一个媳妇子道:“嫂子,这碟点心使食盒妆了,回头送把雷少爷宵夜。”
    谁知雷少爷他们上了船,就下起雨来。人都说春雨贵如油,其实贵倒不见得,滑如油却是真的,厨房里送点心出来的人喜逢春雨,就在甲板上跌了一跤,两碟点心都滚到江里去了。无奈回厨房再取,番出这碟加了料的点心送到客跟前。
    相京生先取了一块吃了,咸的穷死卖盐的,晓得小姑娘们这是背着真真合小雷做耍,倒不好说破,只得使茶碗盖了脸冲小雷使眼色,叫他不要吃。
    可怜小雷从小儿跟着一群粗鲁汉子在海船上长大,亲娘死地又早,只得一个至亲的姑姑,叫她使菜刀去砍人还差不多,哪里会做点心零嘴吃。自打遇见相京生,虽然这位相公子甚合他的脾气,其实还是梅小姐地手艺最对他的脾胃。不然依他对女孩儿不假辞色地脾气,只怕拎了小梅去海里吊鳗鱼。若叫他不吃梅小姐地点心,却是他的仇人,是以相公子再秋波频送,他也只当看不见,拈了一块绿豆粘糕丢到嘴里,又咸又辣,立时跳起来喊道:“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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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从早上写到现在,差不多写了九个小时。伤心,还是虐小王爽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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