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围了一圈路人来瞧热闹。就有人认姚滴珠来,指着她道:“哟,这不是王举人家的小娘子?听说王中书把妾都卖了,怎么连正头娘子也打扮成这幅德行出来揽客?”
    罗中书涨红了脸,一手拉着老娘,一手夹着姚滴珠要回家去。罗老太听见方才那人说话,怒道:“你把嘴巴放干净些!”待要争说那是她家儿媳妇,实是方才儿子多事解了外衫盖在滴珠身上,她老人家眼花,看见合花船上差不多的打扮的女人,就以为是粉头,此时叫人家指着粉头骂,却不好回嘴。
    吕大舅跟罗大叔两家人相对看了几眼,吕大舅就把女人们都引到小梅的铺子里。两家男人把罗中书夹在中间回家。方才那个多嘴的见他家人多势众,就不敢回嘴,拉同伴的衣袖悄悄道:“难道那王举人精穷了,连老婆也卖到青楼去了?”
    同伴敲他道:“你才回来不晓得。王举人心黑,因这个娘子不肯回娘家要钱,存心要饿死她,幸好她娘家人来瞧她,告到县里替她主持公道,却是合离呢,如今那小娘子想是嫁的不如意,所以下了海。她生的倒是美貌,不晓得是卖到牡丹楼还是鸣玉楼。明日咱们去吃酒去?”
    那人嘿嘿笑起来,道:“举人睡过的妇人,不晓得什么滋味呢。”两个勾肩搭背寻欢去了。
    路人渐渐散开,从一家铺面里走出一个老妇人来,冲着姚滴珠一行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人。你嫁到我家不老实,又盗财物又偷汉,还有脸嫁奸夫。天也不放过你!”
    小梅听见那声音甚是耳熟,伸头出去看。却是王老夫人,全身上下收拾的极是光鲜,边上扶着她的就是小怜,婢学夫人的样子极是可笑,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怜回头见是小梅。惊地直扯王老夫人袖子。王老夫人扭头见是小梅,那尚真真是嫁不出去地主儿,若得回转不好?不禁满面堆笑走到小梅跟前,道:“小梅呀,你们小姐呢?”
    小梅笑道:“大娘可是要买东西,小铺过几日才开张。”
    王老夫人甩脱小怜的膀子,伸出两只手似老鹰缚兔一般紧紧缚住小梅的手腕,亲亲热热道:“真真呢,自她离了我家。哎哟哟,婆婆我没有一日不想她,我苦命地好媳妇。”原是想松手抹眼泪的,偏握着地手一直在挣扎。她只得依旧紧紧握着。道:“如今阿菲是中书呀,堂堂正正七品内阁中书舍人。合知县都是平起平坐的,昨日到县衙,县太爷亲自接出门来,合他亲亲热热说话。她们尚家不是一直想叫阿菲做官的么?”
    那散开的人又渐渐聚起,就有人小声指点说:“方才那个被打的妇人,就是她家媳妇,闹了一场官司才另嫁人家。说起来,他家笑话多着呢。”
    小梅不肯站在这里叫路人编排她家小姐,恼道:“我早赎了身了,不晓得小姐家地事,你放开我。”
    王老夫人咂嘴,做出一副长者慈祥的样子来,叹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生死都是我王家的人呢。”
    一只拳头稳稳的砸在老夫人的肩上。吕家几郎并罗家几个儿子一齐过来,大郎把王老夫人砸得打了一个趔趄,冷笑道:“死老太婆,你家住在哪里?”
    王老夫人因儿子近日贩丝发了财,正是得意的时候,说话比平时还要高些,大声道:“我是谁?我是王中书的亲娘王老夫人,你敢对我不敬,我儿子写个五指阔的贴子送你到衙门打板子!”
    罗吕两家地儿子都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大郎把小梅拉到身边,哂道:“老太婆,你方才拉着我家妹子,是不是想拐她?”
    小梅忙用力点头道:“就是就是,她哄我呢,叫我去她家,说她家有好吃的好耍的。”因她说话俏丽,小模样极是讨人喜欢,四下里一片哄笑声,就有人起哄说是。
    王老夫人看到这七八个高头马壮地小伙子,一阵心虚,道:“胡说,这个小梅是我儿子买的使女,跟着”
    王中书挤进人丛中,死命把她拉出来,百忙里狠狠瞪了小梅一眼。小梅吓了一跳,想到姐妹们教她地话,突然笑喊道:“桃红姐姐生地孩儿前日会喊爹爹了呢。老夫人何时再来呀?”
    众人都纳闷为何蹦出这样一句来,王慕菲跟王老夫人听见差点跌倒。王老夫人看着扶她的小怜有气,掐她一把,骂道:“养你们一群不下蛋地母鸡!”
    王慕菲拉他老娘道:“娘,这事做的人家通不晓得,咱们莫惹小梅了,这个死妮子从来嘴紧,不是说这种话的人,她这般张扬是叫你不要惹她呢,你以后离她远些,还嫌儿子我的脸丢的不够么?”
    王老夫人方才人多时似软脚虾一般,进了家门就硬起来,定定的站在门边,怒道:“小梅在我家哪般儿对她不好,好吃好穿好供着,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王慕菲跺脚道:“娘,你生怕苏州人不晓得松江事么,张扬的满城人都晓得我一连吃两个女人弃掉,我还怎么讨生活?你以为银子是好赚的?”他这些时间一门心思要挣钱,吃了好些苦头。
    王老夫人因儿子提起银子,伸手问儿子讨钱道:“给二两家用。”
    王慕菲奇道:“这才几日?不是才与你老人家二两银?”
    老夫人笑着抱怨道:“你这几个爱妾,不要吃不要穿?吃的略差些,就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脸色与老娘瞧,快给。”
    王老太爷神出鬼没。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也手背朝下。道:“与我本钱翻本。”才说得一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王慕菲自荷包里取了两块碎银子,一块把老娘。一块把老爹。王老夫人抄在袖子,眉开眼笑拉小怜道:“走。咱们去买那块帕子去。”
    王慕菲气得说不出话来,合王老太爷各退一步让王老夫人出去。王老太爷越发的瘦了。自腿伤好了之后,他就迷上了叶子牌,没日没夜泡在小杂货铺后边地赌场上。他若是赢了钱就把银子藏起,第二日问儿子要钱再赌。输了的话不必说。更是要问儿子讨要的。
    还好王慕菲学着真真贩丝,狠是赚了一笔,手里也有近二千两地银子,然他自家出力出汗挣的银子,是舍不得乱花地。对如今几个妾出手比从前小气许多,只有一个小怜还成个模样,那几个就叫他分了上下两等,不是女儿的两个打到耳房合那个上灶的一起睡做粗使婢女。来时还是女身的两个安置在原来小桃红住的东西厢房里,算做近侍通房。
    王老夫人因儿子富了。亲事上越发上心,一连寻了十来户人家地姑娘,王中书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来他心里有尚真真合姚滴珠两个富家女儿做比。家境略差些的都看不上。二来他王举人休妻美名苏州扬,好人家纵有女儿也舍不得嫁把他。
    王慕菲不晓得是他人品不好人家才不许女儿。只说他的官小了又不是实缺所以人看不起他。等他有银子活动觅个实缺县令,想必苏州有钱人家的女儿就等他挑。也不急,只一门心思赚钱。
    话说姚滴珠被罗中书搂回家,罗中书百般的哄她都不住声,伏在床上只是哭。罗中书急得一头是汗,围着娘子打转转,正在为难之际,罗老太使个管家在院子门口喊他。
    一边是受委屈的娘子,一边是生气的老娘,罗中书左右为难,站在门口挣扎许久,还是偏到老娘那一边。听见他出去,滴珠收了哭声,咬牙切齿道:“你们家就没一个好人!”随手取了只铜花瓶丢去,正巧砸到罗中书头上,留下一个青包。
    罗老太合吕大舅坐在一处,见他顶着一个大包进来,都心痛道:“这是怎么的?”
    罗中书笑道:“不小心在门框上碰了下。”躲躲闪闪不肯叫娘瞧。
    罗大叔接他到一边,叫取药酒来替他揉,笑道:“大福,这是你娘子打的吧。你家小娘子凶地紧呢。”
    罗中书叫叔叔说破,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起来,道:“不算什么,不疼,叫她打两下出出气也好。”
    罗老太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把一个茶碗掼在地下,茶水四溅,碎磁片明晃晃地,片片好似路上行人的白眼。“大福,你老实说,姚滴珠是何等样人,她从前嫁地又是什么人?”罗老太想到方才还怄。
    罗中书吞吞吐吐道:“她是一个王举人地娘子。那王举人不事生产,家事都是她打点,我租她的铺面开酒坊,起先当她是寡妇,所以”
    “所以你就看上人家了?”罗老太蹦地多高,怒道:“你两个表妹生得也不比人家差,清清白白的女儿不要,你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她是不是合你有私,所以那个王举人才休了她的?”
    罗中书涨红了脸道:“没有,是她合那王举人闹到公堂上去。因她们搬家是从酒坊里搬过去的,我帮忙打了打下手。想必因为这个那王举人心中妒恨娘,那姓王的不是个好东西呢,他相与的粉头把滴珠假银子,哄得滴珠将去钱铺,结果惹上官司赔了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去。滴珠陪嫁花尽了,那王举人就叫她去娘家要钱,她不肯,就想害死她另娶!”
    罗老太冷笑道:“她如今是你娘子,你自然要把她说的合花朵一般。虽是你娶了她,到底不曾经过长辈的眼,没有三媒六聘。再者说,你也是七品官,我不说娶门当户对人家的娘子,怎么着也要娶个清白的。两个表妹挑一个,做平妻罢!”
    罗中书急的说话都不清楚了,忙道:“若没有滴珠去寻门路花银子,我哪里会得官?娘,做人不能这般忘恩负义。我有滴珠就够了。不要提什么平妻的话。金姝银姝是我妹子,慢慢与她两个择两个小女婿不好?”
    他这一套话说的一个舅舅一个叔叔连连点头,就是罗老太。实是叫姚滴珠气地。儿子这样说,她慢慢吃尽一碗茶。道:“我们又不贪她家的钱,这是她自家贱,要倒贴的。如今家里吃穿用度不都是用地我罗家的?难道花着她姚滴珠一分了?”
    罗中书极是老实,道:“房子”
    罗老太哼道:“我呸,你真是吃人家地嘴软。你自有两千金,苏州的生意又好做,不靠她姚滴珠,难道你挣不得钱?娶不得美貌娘子?分明是你贪图日子过得舒服,半推半就在公堂上娶她的,是不是?”指着儿子的额头,戳道:“咱们穷也要穷的有骨气!住娘子地房,睡娘子的床,你自然说话不响。由着她打扮的粉头一样在街上乱晃,这是叫自家人撞见,若是那等登徒浪子对你娘子动手动脚。或是污了她的清白,你还要不要脸?”老人家越说越怒。把桌子拍地嘭嘭响。
    罗大叔劝道:“嫂子慕气。这个侄儿媳妇听说从小没娘,所以教养上差些。只要侄儿好好管教呀。”转过头对罗中书道:“你娘却是为你着想,咱们没的在苏州住一辈子。总还是要回家乡去的。你这个苏样娘子到了咱们那个小县城,可是藏得住的,没的叫人日日指着鼻子说她的不是。你还当好好劝她,把那些花头收起来,学着你娘,好好过日子呀。”
    罗中书听了觉得有理,实心实意点头道:“我回去说她。”他是个老实地,回了房就把老娘怎样说,老叔怎么劝一一讲给娘子听。
    姚滴珠不听还罢,一听就恼,按着性子听罗中书说完,冷笑道:“原来你们罗家穷人是有骨气的,那莫住我的房子!你娘还罢了,你叔叔跟你舅舅,叫他们做有骨气地人,马上给我滚!我这嗟来嗟去的所在,可是污辱他们!”
    罗书中一忍再忍,也恼了,道:“他们怎么了?他们是我亲叔叔亲舅舅,在我家住住怎么了?我娘不过抱怨你几句,你就要赶人,是真瞧不起我们了?”黑着脸站起来,跨过了门槛,又回头道:“我自去寻房子去,不住你家!”
    姚滴珠合他成亲这些日子来,头一回见他发这样大火,唬得哇一声哭道:“你欺负我,我要回娘家去找我娘家表弟来合你说理。”
    提到娘家兄弟,必是那个小雷了。罗老板虽然是个老实地男人,却不是死木头,想到那小雷公子生得只是黑些,年纪又轻,为人又洒脱有风度,听说家里还有钱,又在公堂上替姚滴珠一力主张嫁人。难不成娘子真合他有私,是把了绿帽给他戴?生气地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你娘家表弟为何一力主张叫你嫁我?他样样都好,对你又好,怎么不把你娶回家去!”
    姚滴珠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不嫁他罗中书,爹爹必要替她择配,什么样的人家都会比这个罗家好,然她自家心虚,人家再好,待她这样名声坏了地妇人,也不会有多少,所以她心里对公堂上做主把她嫁给罗家的小雷表弟甚是感激,时常的在罗中书跟前提起。却不曾想叫罗中书误会她了,不禁涨红了脸道:“我若有错,也是当初瞎了眼要嫁那个王举人,叫他害了我一年。我合小雷表弟清清白白的,你若不信,你去问小梅!”看到桌上摆着一把银剪,夺在手中比着喉道:“你去问明白,若是我合谁有私情,我就死在这里!”
    此时她小脸发白,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罗中书瞧那衣服,却是趁他方才走的时候换的旧布衣,心中一软,好声道:“原是我气糊涂了乱说话,你莫放在心上,心肝肉肉,把剪子放下来呀。”
    姚滴珠比着剪子强撑道:“你去问,问好再说!我姚滴珠清清白白的人,不担那等污名!”
    罗中书没得法子,退出来叫几个使女看好夫人,又请舅舅去请小梅来。
    小梅正在铺子里忙,听说罗家中吵嘴,冷笑道:“他们小两口吵嘴,与我何干?不去!”
    小梅娘扯女儿袖子,劝道:“去呀,虽然那个侄儿媳妇看咱们不起,总不能叫他姑姑脸上不好看。”
    小梅也晓得不是使性子的时候,收拾了铺子请三郎看着,随母亲回罗家去。罗中书在后院罗老太房里坐着,一见小梅忍不住站起来,道:“小梅,滴珠是个好女人,对不对?”
    小梅先在罗老太并罗大叔跟前请了安,方道:“这话一时说也说不清,我也不好背着表嫂说,不如请她来,叫她问我,她问我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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