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旺忍不住皱眉道:“这就是陈谦卫的境界?不过是个凭借一腔勇武的莽夫罢了。倘若把樊彰换了我,那他一定没命离开这里。”
    阴魔淡淡笑道:“樊彰虽然从小学武,但缪昌期是他的表兄,樊彰几乎是养尊处优,一生也没经历过几次生死搏杀。而陈谦卫是真正在江湖血腥场上厮杀过的,对这样的搏杀再熟悉不过。因此,陈谦卫才敢斗得这么凶险。你看,樊彰已经乱了方寸了,但陈谦卫出招却依然稳如泰山。这就是经验,是樊彰远远比不上的。单凭武功而论,樊彰并不比你、陈谦卫、国旭要低,但真正动起手来,临敌经验的差距是非常致命的。”
    田海旺若有所思,眼睛死死盯住场上。
    陈谦卫运剑如风,身子只是稍稍斜侧,樊彰的铁扇就擦衣而过,而他手中长剑却连连得手,樊彰已经多处溅血。
    双方拼的是胆气与机变,樊彰初始还只稍落下风,可一旦带了伤,便越打越气馁,招式也趋于凌乱。陈谦卫前躲后闪,樊彰奇招屡屡落空,再感到身上伤口阵阵剧痛,不由斗志全无,不敢再拼斗下去,下意识退后一步。
    樊彰推了一步,陈谦卫便踏上一步。两人仍是相隔寸许,呼吸可闻,樊彰慌乱下,小腿被重重划了一下,立足不稳,几乎便要跪倒在地,勉力支撑下,又向后退了一步。
    樊彰气势尽失,忍不住心道:“陈谦卫打得如此凶狠,叫人意想不到。我招式为何全都不能奏效?”他每一招出手,似乎都要打中陈谦卫,叫他欣喜无比,可到最后关头,偏偏又落空,不由大为懊恼。如此悲喜交替,樊彰内心几乎要崩溃了。
    樊彰只想着对方招式如何精妙,如何狠辣,自己似乎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对方掌握中,胜算全无,却没想到,扇短剑长,近身交战分明是自己有利,只是连连后退。陈谦卫见他退后,正中下怀,赶了几步,占尽先手,随后剑法展动,将对方逼在身外三尺。樊彰心中畏惧,不敢抢攻,只能任凭陈谦卫长剑刺来,已成必败之局。
    陈谦卫挥洒自如,樊彰身上的冷汗混杂着鲜血,一滴滴滚落。陈谦卫每一剑落下,樊彰身上都多出一条伤口,不由连连败退。这下,即便是不会武功的缪昌期、杨涟、秦王等,也看出了谁占优势。秦王不禁得意道:“缪昌期,你表弟恐怕是没命啦!”
    田海旺看出门道,又见陈谦卫招招夺命,没留半点余地,分明是要置樊彰于死地,不由高叫道:“这一阵我们败了!樊彰,快退回来!”
    可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陈谦卫剑锋如雨点落下,霎时间已在樊彰胸腹间刺下十几个血窟窿。田海旺惊叫一声,陈谦卫已经飞脚将樊彰踢了回去。
    田海旺见樊彰胸口鲜血狂喷,内伤外伤都重到了极点,只怕是难以活命了,慌忙抢上,接了过来。可此时无暇仔细疗伤,田海旺也只能点了几处大穴,暂时止血,同时抹上伤药,服下缓解内伤的药物。众人见樊彰气若游丝,面如金纸,都不由暗暗摇头。缪昌期却极为硬气,眉间悲戚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目光炯炯,紧盯着秦王。
    田海旺心中一股愤怒勃然发出,手按心魔剑,一步步踏了上来,冷然道:“陈谦卫,来领死!”
    秦王哈哈大笑,见自己的人连赢两场,心中得意到了极点,闻言道:“田海旺,刑部密探统领,厉害!厉害!不过我已经安排了高手来对付你。安道通,文辛雨来了吗?”
    安道通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田海旺不由心中一凉:“文辛雨?这个秦王到底拉拢了多少高手?若是阴魔还不能出手,今日岂不是大败亏输?”想着眼神不由飘向了阴魔。
    阴魔淡淡道:“别看我,我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
    田海旺一咬牙,眼神中带了丝决然,踏步上来道:“陈谦卫,我先收拾了你,再去取文辛雨人头,祭我兄弟亡魂!”
    这话一出,秦王反而笑得更欢畅了。秦王不知江湖事,只知道当日刑部密探在京城伏击文辛雨,结果在人数优势、计划周密的情况下,居然伤亡达到一比一,文辛雨还逃走了。如此看来,文辛雨似乎比国旭、田海旺二人联手还要厉害上几分,以他来对付田海旺,那是十拿九稳了。
    秦王自然不知道,文辛雨来京城,就是为了除掉手下的叛徒。刑部密探自以为是突袭,但对方借着客栈地利,加上精心部署,反倒是成了有心算无心。最后文辛雨的逃脱更是因为陈谦卫援手。其中隐秘,只有陈谦卫、文辛雨二人知晓,京城传闻下,却变成了文辛雨大展神威,以寡敌众,大占上风,最后从容退去。
    而田海旺自负有神剑魔功,无论是陈谦卫,还是文辛雨,在自己手上都是必败,因此也没顾忌许多,下场邀战,想要找回场子。
    一人走到秦王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秦王立时脸色大变。
    京城,城门。
    二十万禁卫军要求进城的时候,却被守城者阻拦了。底下一名将领暴怒道:“我们有卢祥生将军的手令!快开城门!”
    但上头的人理也不理。任凭底下的禁卫军吼破喉咙,上面就是不给半点应答。
    卢祥生看着黑压压的城墙,忍不住叹道:“看来这里还是失守了。来人,传我号令,攻城!”
    禁卫军装备虽然不错,但负责守卫京城的部队,怎么会有攻城武器?禁卫军的普通士兵,更没有徒手翻墙的本事。好在卢祥生早有准备,预备了巨型撞木,否则这二十万的禁卫军,恐怕真的只能守着城门干瞪眼了。
    只是,如今是攻城的紧要关头,禁卫军没有云梯,所有人都拥围在城下,想等到城门被撞开后立即攻进去。这就给了守城叛军绝佳的机会。
    一时间,禁卫军从未见过的檑木、巨石、滚油纷纷落下。禁卫军大多举着盾牌,防备对方的箭矢,可从高处坠落的圆木石头力道何等强劲,知晓沾上半点,就是皮开肉绽,加上滚烫的火油,禁卫军一时间死伤惨重。
    禁卫军缺乏攻城经验,一遭重创,立时大乱,甚至不少人开始向后退却。若不是卢祥生治军严厉,只怕就要全军崩溃了。
    一名副将忍不住问道:“卢将军,为何不把那投石车拿出来?这是杀伤敌人的不二神器!”
    卢祥生叹道:“你当我忘了投石车吗?可是,城墙上站着的,是同胞,不是敌人!”
    副将惊道:“卢将军,这个时候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卢祥生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会对叛军仁慈,对自己的将士残忍。可是,那投石车力道难以掌握,落在城墙上也就罢了,若是落入京城中……那些无辜百姓,不知要死伤多少!”
    副将一时也没了言语,只得问道:“那,卢将军,您的意思?”
    卢祥生摇了摇头,低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箭矢如雨点落下,加上沉重的檑木、圆石,禁卫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拥在城下的却只能有一两万人,没有云梯,人数上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转眼间,已经有将近一万人惨死。
    那桩巨型撞木,也被檑木砸了个粉碎。
    卢祥生知道,城门上最多也只有两千人,二十万对两千,迟早都能攻进去。可是,如果攻下城门的时候,秦王已经登基,那只怕自己的部下都不会再反抗下去。
    时间,正是最重要的东西!可心焦万分的卢祥生,却始终不忍心动用投石车。
    战场上,每一声惨叫,都是一个英勇的禁卫军人死亡。卢祥生看着忠心追随自己的部下一一丧命,心里几乎滴出血来。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只能这样消耗下去,用几万条人命,撞开城门,再进皇宫勤王!
    谁也没发现,几十条黑影,飘飘忽忽,从城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跃入了城门。
    皇宫内。
    秦王脸色大变,极力压低声音,保持平静,但那份惶急还是透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被攻破了?快,调集四千御林军,收束败军,和那些人打巷战,能拖一会是一会,实在不行就退守皇宫!还有,火枪队也上!”
    他的声音极低,除了那个通报人之外,就只有身旁的王守仁听见了。当然,阴魔、田海旺、陈谦卫三人内力通玄,秦王一番话也尽收耳底。
    王守仁低声道:“殿下,让我带人去抵挡吧。”王守仁有“大明军神”之称,带兵极有手段,秦王点点头,道:“减少损失,拖住时间就行。”
    王守仁点了点头,飞快退去了。
    阴魔淡淡笑道:“秦王殿下,城门已经破了吧。二十万禁卫军,恐怕快要到紫禁城了。”
    东林党、明熹宗闻言,都是喜出望外,秦王那边的人却都变了脸色。秦王忍不住大叫道:“禁卫军?城门那里有我两千精锐,禁卫军那群脓包岂能攻进来?”
    忽听“吱嘎”声响,密道机关发动,一个高壮男子,身穿黑衣,从密道走了出来。众人看得清楚,那人正是余杰望!
    余杰望高声道:“报告!刑部密探已经完成任务,城门攻破。二十万禁卫军已经进城!”
    秦王身子一晃,几乎跌倒在地。既然是刑部密探出手,那就什么都有可能了。秦王却不知道,出手的不仅是刑部密探,还有柯衷麒带来的几十名绿林好手。城门上秦王的私军却都忙于对付禁卫军,被几十名高手杀了个措手不及,余杰望、柯衷麒趁机打开了城门。一旦失去地利,二十万对两千,秦王的人再没胜算,只能接受溃败的命运。
    秦王一咬牙,冷声道:“别得意,在皇城里,还是我说了算!你看看,哪边的高手多?”
    一个粗豪的嗓音道:“自然是我们的高手多,哈哈!”文辛雨迅疾无匹,从窗户跳了进来。
    陈谦卫连连摇头,调笑道:“文辛雨,你越来越不成器了,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学兔子,上蹿下跳,真他娘的愚蠢。”
    文辛雨哈哈一笑,也不回答。
    东林党不知阴魔曾经拉拢文辛雨,只知对方是江湖上的高手,又见他与陈谦卫有说有笑,那自然就不会帮自己了,不由人人脸色大变。
    阴魔淡淡道:“文兄,你今天帮谁?”
    文辛雨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反正不帮你。”转眼看去,田海旺手拿心魔剑,杀气腾腾,便也拔出刀来,高声道:“田海旺,来打一架!”
    田海旺冷哼一声,踏步上前。
    陈谦卫对着秦王笑道:“殿下,我收了你的东西,自然应当帮你办事。只是我答应你杀了樊彰,可却没有杀成,真是抱歉。”
    秦王见樊彰已经奄奄一息,就算救活,没有小半年也别想动弹,此刻只希望陈谦卫能助他一臂之力,怎会在乎樊彰生死,忙道:“陈先生,您这是什么话,得您援手,真是我的荣幸。”
    陈谦卫点点头,道:“殿下,我答应了的事,自然要办到。只是现在再去杀樊彰,有失风范,不如我帮你除了田海旺吧。”
    秦王大喜过望,连忙道:“好!好!多谢!待我登基,一定多有封赏!”
    陈谦卫也不理他,三尺青锋一扬,与文辛雨并肩而立。
    余杰望怒道:“怎么?两个打一个?”也走到了田海旺的背后。
    此时,两方高下已经再清楚不过。陈谦卫、文辛雨合力,这一阵是十拿九稳了,就算柯衷麒再从密道赶来,秦王这边也还有安道通等高手助阵。至于刑部密探,他们都还在京城城门口大战呢。
    唯一让陈谦卫、文辛雨有所忌惮的,就是阴魔。不过,阴魔若还能出手,大可以在自己方人马来齐之前,击溃护卫,一举擒拿住秦王,何必要等到现在?就算阴魔当真还有那天下无敌的实力,外头还有上千御林军呢。以一敌千,力挽狂澜,这可不是任何人能做到的。
    陈、文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刀一剑,已经指定了田海旺。
    两人虽然没合练过什么阵法,但十余年相交,彼此早有默契,田海旺、余杰望二人可远不是对手。
    田海旺一声冷啸,心魔剑发出阵阵妖异光芒,眼中露出腾腾杀气,剑一横,直攻了上去。余杰望紧随其后,取出柄鬼头刀,呼喝冲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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