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番僧此刻正自念经超度,哪料到田海旺竟会突施偷袭,只听“啪”地一声响,胸口已然被打中,不由狂喷一口鲜血,倒退几步。
    田海旺见机不可失,当即抱起月颖,便从他身侧绕过,冲出洞口。老番僧见他从身边逃走,这才定过神来,急忙喝道:“哪里走!”一指伸出,往田海旺脑后“玉枕穴”点去。
    田海旺矮下身子,举足踢向老番僧脚踝。老番僧自高身分,不愿跃起相避,只抬脚来挡。岂知田海旺这脚只是虚招,用意在于诱敌,他见老番僧举脚,重心略向后移,胸腹间现出弱点,忽地重重一踏,竟把右足放落以为支点,跟着“嘿”地一声怒喝,挥掌陡向老番僧打去。
    这招绝技类似中原武林的“震脚”,按理说当是沉肩撞去,接着贴身短打,连攻不休。只是田海旺胸口兀自疼痛,担心这么一撞,创口又破,便只得改为用掌。
    老番僧猝不及防,“碰”地一声响,胸口登即被打中。田海旺伤后无力,这一掌之力并不厉害,只是将老番僧硬生生逼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有空隙,田海旺连忙抱起月颖,冲出洞口。
    田海旺一出洞口,忽觉风声劲急,“唰”地两声响,左右两侧已有兵刃砍下,洞口竟然埋伏着人。田海旺抱住月颖,往前用力一扑,闪了开来,便往崖边冲去。
    只听远处有人呐喊道:“贼子跑出来了!快把他拦住!”田海旺心下一惊,回头一看,竟有十余人追来,四下还有无数人声喊叫,不知有多少好手上峰。
    田海旺这几日都在勘查附近地形,对地势甚是熟稔,当下背起月颖,急急往前些日子布置的高台爬去。甫一上台,便转身躲到巨石之后。
    须臾间,后头追兵已然赶来,待见他躲在石后,登时叫骂道:“贼子滚出来!你的陷阱坏了咱们几十个弟兄!看今天不把你千刀万剐?”
    十来人一声喊,纷纷朝上攀来。田海旺“嘿嘿”冷笑,伸手在地下一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只听“轰”地一声,无数乱石朝下滚落。那十来人见乱石冲来,吓得脸色惨白,急忙闪避。田海旺早年曾在刑部密探的藏书中阅读过布置陷阱之法,如今用来,果然威力不凡。眼看对方阵势已乱,田海旺大叫一声,趁着乱石滚下,便即奔出。他手起掌落,霎时杀了五六人,余下的也被乱石压死。
    忽听一人叫道:“大胆狂徒,还敢顽抗!”那人光头秃顶,却是老番僧亲自杀来。此人身法灵动飘逸,转眼间已欺近田海旺身旁,两人立时斗在一块儿。
    只见老番僧运起密宗的大手印功夫,一掌一掌拍过来,有若天女散花,已将田海旺全身要害锁住。田海旺心中一惊,他吃过这番僧的亏,知道此人的武功十分阴毒,好在此刻无暇让他缓手运出军佘利冥王大手印,否则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田海旺接一掌就退一步,仅存的内力满布全身,就怕阴劲袭体。十余掌接过,他已退到悬崖边缘上,却是退无可退了。
    老番僧适才给他打退,脸面无光,此时急于扳回一城,便冷冷地道:“施主切莫自误,快快投降吧!”
    田海旺怒喝道:“休想!”右拳一晃,作蛇形往老番僧脸面打去。那番僧正待举臂去挡,却见田海旺左拳闪动,似成鹤状,后发先至,竟比右拳更快了分毫,已朝田海旺胸口打来。
    老番僧双手成圈,想一次挡下连环攻招,田海旺左足向前重重一踏,口中大吼一声,右脚已然猛力踢出。老番僧没料到他左右连拳都是虚招,不禁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怪异武功?”他见识渊博,颇识江湖各门绝技,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胡乱攻势。他心中惊骇,双掌护胸,硬接卢云这一脚。这一踢力逾千斤,老番僧身子一震,立时向后跌开,地面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足印。这下不但面子上挂不住,也踢得他胸口隐隐作痛,肋骨如同断裂。
    这招乃是田海旺糅合中原武林诸多武学,独创的“百兽拳”。他自练成天魔功后,自己创的武功便再没用过,如今气血耗损太甚,便只能借诡异招式克敌,此时忽地使出,果然大收奇效。
    田海旺见百兽拳颇占上风,当下又连变几招,忽作猴形,忽拟豹状,攻了过去。两人劈劈啪啪地连过数十招,田海旺手脚并用,全力施展。老番僧被他快攻得手,一时只有招架之力,全然无法还手。两人手臂相击清脆有声,若非田海旺顾忌伤势,早已把他打下山崖。月颖躲在大石之后,被他们内力一逼,只觉得气也喘不过来了。
    数十招一过,老番僧心中惧意渐去。他武功根底深厚,临敌经验丰富,已知田海旺顾忌身上伤势,不敢全力出手。老番僧脸露冷笑,过了几招,待田海旺左足便要往前踏出,忽然先发制人,任凭对方攻击自己,伸脚出去,踢向田海旺腰畔。田海旺不愿与他硬拼,只得微微后退,却落入陷阱。老番僧右掌重重一击,已将田海旺震飞出去。
    田海旺给掌力一震,身子远远摔出,便往山崖边滚去。还好他一来内功深厚,二来顺着掌力往外扑开,三来则是胸口肌肉滑动,卸开了不少劲力,这才没要了性命。
    此时后头已追来十余人,眼见田海旺摔倒,便想捡现成便宜。只听众人大喊一声:“是我杀的!”便往田海旺身上砍去。
    田海旺不及调匀内息,慌忙间着地滚开,跟着急急起身,便往一旁急奔而去。只见他落脚处都是沿着悬崖而走,正是先前所布下的沙粒陷阱。
    众番僧见他逃跑,不疑有他,连忙追了过去。老番僧轻功甚佳,已追到他背后,喝道:“小子,往哪逃?”伸手便往田海旺背后抓去。
    田海旺慌忙用力一跳,纵出五六丈远,既躲过了老番僧那一抓,也跳过了自己布下的那片沙地。可后头追兵怎知其中巧妙?纷纷追赶过来,呼喊连连。
    老番僧第一个踏上,脚下顿时一滑,他下盘沉稳,猛然屈膝稳住身形,正要提醒其他人,猛觉背后被人拉扯了一把,几乎要坠下去。他耸肩甩开那人,回头望去,只见后头人“啊哟”“不好!”连连惊呼,互相拉扯,都要坠下崖去。老番僧心道:“这地方怎地如此滑溜?”向前一步,远远躲开了旁人,防止被拉下。正要再追田海旺,忽见他面带微笑,一抽树枝,竟又有一块巨石滚落。
    老番僧惊骇莫名,此时脚下用不上力,无论是逃跑,还是抬手接住巨石都无可能,不由心里一沉。他回头看见有别的番僧就在身旁,一指探出,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垫在脚底,便一跃而起,远远纵开,逃过了这劫。
    猛听“喀”地一声脆响,那块巨石滚落而下,众番僧连身子都站不稳了,如何抵挡?顿时都给撞下山崖。
    老番僧死里逃生,又惊又怒。他抬头看着高台上的田海旺,不知他还有多少陷阱阴谋。就算这里已经没了机关,之前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此刻也不敢犯险,当下喝骂道:“小贼!妄你在中原声名赫赫,却尽用这些阴险机关。有胆子便下来决一死战,不要玩无耻伎俩!”口中叫骂凶狠,但忌惮田海旺手段厉害,却也不敢贸然上去。
    田海旺见这老番僧行事更是狠辣无比,靠着自己的师兄弟垫脚,这才逃得性命。他不屑于此行为,也戟指回骂:“无耻东西,连自己的师兄弟也不放过。有种的就上来决战啊!休在下头放狗屁!”
    两人隔空叫骂,却是谁也不敢妄动。老番僧心下思量,这高台上说不定到处都是是陷阱,不能硬攻,便对余下番僧吩咐道:“你们准备好,围住这里,等带着弓箭暗器人上来了,我们再上去!”
    田海旺远远望去,只见老番僧分兵有方,也不急着上来,只是吩咐人围死了这里。他知这和尚定有厉害阴谋,不由暗暗忧虑。他与月颖激斗大半夜,肚子也饿了,就算对方死守不攻,过个一天,自己无食无水,也必定精疲力竭。田海旺心下明白,今夜若不能战退强敌,自己与月颖定然性命无存。
    正自忧虑烦心,低头往下头探看,忽然一个温软的身子靠向手臂。田海旺一惊,连忙回过头去。
    月光下,月颖一张俏脸柔美动人,怔怔地望向自己。
    此刻两人呼吸可闻,肌肤相亲,田海旺心道:“只可惜我本事不够,连累了月颖。不,就算是谷烈那等神功,不也全家丧命于天山?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别人的阴谋诡计。唉,阴魔,阴魔!”
    月颖知道情况凶险,秀目低垂,轻声问道:“我们便要死了么?”
    田海旺听她问得直接,倒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叹息一声道:“都是我的错。若是咱们先前不往这里走,便不回陷入绝境。只怕我们再也不能一起过安乐的日子了……”
    话未说完,月颖的纤纤素手已然掩到他的嘴上,摇头道:“别再说这些,你已经尽力了。今天我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最大的满足了。”
    田海旺见她神态安详,只好苦笑一声,说道:“无论如何,我一会儿也要拼死多杀几个臭秃驴,出一口气。”
    月颖截断他的话头,指着天边的月亮,赞叹道:“你看这月儿,好美啊!”
    田海旺抬头望去,果见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此时月轮如勾,银光洒上火焰山的山脊,层峦叠嶂,远远望去倍觉壮阔。田海旺被眼前辽阔的景致所震,一时间忘却了生死。月颖轻声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唉,相比别人还在望月思人,我却能与你在一起,那是满意得很了。”
    田海旺远远望去,那月色照耀下的火焰山闪烁银辉,天际无数繁星点缀,山后有若梦境一般,忍不住感慨道:“天地虽是辽阔,但不管行到何处,都还看得到同样的明月。以前我一味拼搏名利,从没仔细看过月亮。现下生死只在刹那,才知这月儿是多么的美……我走遍大江南北,结交过朋友,也了断过仇念。到如今,陪伴我的也只有你和这轮明月。”说着轻轻搂住月颖的肩头,让她的脸蛋儿枕在自己肩头,回想半生,不由得痴了。
    两人相对无言,万籁俱寂。
    月颖想起一会儿老番僧便要率人来攻,今夜凶险至极,生死如何,只怕难言。她望着天边明月,低声道:“田大哥,今生今世,我决不会忘了今晚这轮明月。”
    田海旺心下一凛,暗道:“月颖待我如此,夫复何求?”顿时满腔豪情蓬勃而出,沉声道:“哼,要杀我们,也没这么容易!”
    忽听“唰唰”数响,半空中却有弓箭射来。田海旺知道敌人已然来袭,这些人挺弓射向田海旺,但中间隔了大石阻挡,便转朝半空射去,改为抛射攻击的路数。虽然准头甚差,但百来只箭射去,总也能射中一两箭。他急忙将月颖按倒,挥刀抵御。
    远处听得老番僧的声音道:“你们快点投降!我们这无数弓箭射将过去,迟早也要射死你们!若想活命,便出声投降吧。”
    田海旺朗声道:“秃驴,你别啰嗦!我们便是死在此处,也绝不会低三下四求人!”
    老番僧喝道:“你要再逞强,就把你射死了!”
    田海旺大笑数声,高叫道:“臭秃驴,有胆便上来决战,莫要在那里做缩头乌龟!”他虽然赤手空拳,但无边豪情下,面对敌人,浑无惧色。
    老番僧不敢上去,一时语塞,喝道:“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所有人,放箭!”霎时成千上万的箭雨射来,满天都是银晃晃的箭头,实在无处可逃。田海旺没有了兵刃,顿时手臂肩头,无一不中,一时鲜血淋漓。
    月颖惊叫道:“田大哥,你……你受伤了!她虽说看破生死,但临到危急,见田海旺负了伤,还是惶恐忧惧。
    田海旺伸手拉过月颖,指着高台后头的一片高原道:“颖颖,只要咱们能跳到那儿,必可逃过一劫。”
    月颖见两处相距极遥,不禁惊道:“相隔几十丈,却要如何跳过去?”
    田海旺盯着月颖的眼睛,郑重道:“颖颖,你相信我吗?”月颖点头。
    田海旺指着那片山崖,低声道:“那你怕不怕?”
    月颖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只要我们能一起脱身,再大的危险我都不怕。”
    田海旺迎着箭雨,退到悬崖边,凝视月颖,说道:“此处距崖边还有几步距离,我们从此处冲过去,到崖边,你就用力跳出去,其他什么都不要管,知道了吗?”
    月颖转头看着悬崖,只见两边相隔实在太远,自己连一条五尺小沟也跳不过,怎能一次飞跃这极宽极远的悬崖?但既然田海旺如此说了,她也不再多言,当下咬牙道:“好!最多摔死,总比落在这些和尚手里好。”
    田海旺脸露喜色,颔首道:“不错。你相信我,咱们走!”
    两人说了这么几句话,忽然一箭“嗖”地射过来,正中田海旺后心。他惨呼一声,摔倒在地。月颖慌忙扶起他,但田海旺多处中箭,已经难以爬起了。
    月颖惊呼道:“田大哥!田大哥!你说好的,我们一起跳!”见田海旺没有应答,哭出声来。
    泪眼朦胧中,仿佛感到一人搂住了自己腰肢,拉着自己飞奔起来。两旁疾风如刀刮在自己脸上。田海旺低沉的声音响起:“颖颖,别怕。”月颖心下本来又悲又乱,听得田海旺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
    田海旺跑得极快,转眼已到悬崖边上,用力一跃,已然跳在空中。
    月颖抱紧了田海旺,轻声道:“田大哥,我们死在一起。”
    忽听田海旺大声道:“颖颖,照顾好自己!”
    他抓住月颖的身子,“喝”地一声大叫,腰间扭过,全身运劲,霎时奋起毕生功力,狠命将月颖丢出。原来他早已算定,要以自己为垫脚石,救月颖脱险。这一掷倾尽田海旺全力,他只觉胸口一阵锐痛,意识已然模糊了。
    月颖只觉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飞起,有若风筝般地往崖上飘去。田海旺将月颖抛出,自己落得更快了,一时往崖下急急坠去。
    月颖人在空中,低头看着往下坠去的田海旺,想要伸手去拉,却见两人相隔越来越远,当即尖叫道:“不要啊!你不要死啊!”
    田海旺抬头看着月颖,见她已然脱险,心下一阵安慰,不禁露出了微笑。眼下自己舍去性命,但能换来月颖平安,一切也都值得了。他看着月颖渐渐远去的娇嫩脸庞,心道:“颖颖,咱们来生再会。”霎时间身子直往深谷急坠,再也看不见什么了。
    月颖惊叫一声,忽觉身上一痛,已然飞过悬崖,摔在地下了。她慌忙爬起,跪在悬崖边,尖叫道:“田大哥!田大哥!”只听下头风声潇潇,满山遍野间只听得自己的叫声,幽暗的深谷,却哪有田海旺的影子,此刻定已摔死崖下了。
    月颖心中一冷,知道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此人了。她只觉眼前黑暗,心中更是支离破碎,想要哭泣,眼泪却似干涸了一般,只能呆呆坐着。
    忽听一人奸笑,身后猛然窜出两个胖大番僧。一人笑道:“多亏咱们机灵,来这里设伏,总算拿住了公主。”两人一左一右,抓着月颖的手臂,便拉下山去。月颖见田海旺已死,只是想着他临死前凝视自己的眼神,喉头发哽,想要哭,却哭不出声,只闷得胸口疼痛。那两个番僧欢天喜地押着她下山,月颖神色木然,只觉田海旺既然死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走。
    吐鲁番。
    乐晓晨爬山涉水,千里迢迢,终于到了西域大城,吐蕃首都,吐鲁番。只是他四处打听,全找不到陈谦卫的线索,李铭圣也是毫无音讯,只能暗自着急。他每日都在吐鲁番城里闲逛,只是听不懂别人言语,倍觉无聊。
    这一日上,乐晓晨找了间靠窗的座位,点了些水果烤肉,以及一壶上好的葡萄酒,便慢慢自斟自饮起来。其实他本不爱喝酒,此刻为了打发时间,也只能如此了。
    正喝得无趣,忽见一名粗豪汉子从窗下路过。乐晓晨这些日子看多了吐蕃人,见那人打扮举止有异,似乎来自外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下,顿时看出,那人竟然是文辛雨!
    乐晓晨吃了一惊,心道:“文辛雨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莫非和陈谦卫有关?”想到这里,再没心思吃食,慌忙下了楼,远远跟着文辛雨。乐晓晨虽不是盯梢的行家,但身法高明,在街上也不会被人发现。
    隐隐跟着文辛雨,却看文辛雨也在四处探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乐晓晨心里一沉:“文辛雨在吐鲁番能认识什么人?多半是来找陈谦卫的。糟糕,我孤身一人,如何去杀陈谦卫?”
    绕过几个街区,文辛雨站在了街中心,便不再继续走下去了,想来此地便是两人相约之地。乐晓晨猜测陈谦卫就在左近,赶忙藏到角落,偷偷窥看。
    远处一人穿着中土服侍,不时弯腰看看墙角,走了过来。乐晓晨见那人打扮,本已料定他是陈谦卫,可模模糊糊看来,轮廓却不大一样。待走得近了,乐晓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人居然也是文辛雨!
    这个文辛雨却显得有些消沉。他胡子拉碴,眉眼低垂,眼中全无神采,越看越不像武学名家,倒似乎是个输光了家财的滥赌鬼。
    乐晓晨大为惊奇,更加不敢现身,只是看着两人。那颓废的文辛雨眯着眼睛,指了指墙角,冷冷道:“老子正奇怪,是什么鸟人冒用老子记号,在火焰山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召集弟兄。没想到,你竟然把老子的样貌都学去了。我想想,你是妖羽吧?”
    另一个文辛雨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道:“好一个文辛雨,居然一眼就猜出了我身份。”
    文辛雨漠然道:“能易容的如此神似的人不在少数,但吐鲁番没有我的人,你在这里到处做记号,只能引来陈谦卫。既然你扮成我的样子,那自然是要暗算陈谦卫了。有这个本事的人,又有这等易容术,我再猜不到你身份,岂不愚蠢?”
    妖羽笑着点点头,道:“你不应该是在山东享福的吗?怎么跑到吐鲁番来了?”
    文辛雨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恢复平静:“我已懒得在这险恶江湖翻滚了,如今挂怀的,仅陈谦卫一人。好吧,今天在这里除掉你,也算剪除阴魔党羽了。”银光一闪,单刀已经掣出。妖羽也是拔出刀来,但目光游离,显然是要逃跑了。
    乐晓晨行走江湖时间尚短,不知这妖羽是何人物。但听两人对答,既然妖羽是要暗算陈谦卫,那自然也算是自己半个朋友了。眼看两人气势,文辛雨气定神闲,妖羽却眼珠乱转,显然在计算逃跑路线,虽然没有动手,但高下已经分出了。
    乐晓晨心道:“听起来,这两个人都不知道陈谦卫所在。我若借此机会,杀了文辛雨,日后再去杀陈谦卫的时候,便少了一人掣肘。”想到此,便即走出,道:“妖羽先生,请稍稍让开如何?待我来会会这文辛雨。”
    文辛雨和妖羽拔刀相向,街上一时大乱,行人都慌忙逃窜了。两人忽听汉话,都是一惊,回头看去,见到乐晓晨时,不由得吃惊更甚。
    文辛雨皱眉道:“你这小子,无端端地,何必来招惹我?”
    乐晓晨冷然道:“文辛雨,你敢不敢应战?”
    文辛雨冷笑片刻,道:“我还有事要办,今天没功夫和你厮杀。改日,我一定要好好会会你这所谓武当高足!”
    乐晓晨寒声道:“何必改日?不如现在就来比试一番!”
    文辛雨摇了摇头,一顿足,扭头就跑。
    武林中人,最爱面子,若是别人邀战,断无逃离的道理,否则传扬出去,岂非颜面尽失?乐晓晨没料到文辛雨居然说走就走,正要施展轻功追过去,却听妖羽道:“乐兄,且慢。”
    乐晓晨不知妖羽真实容貌,也不知他年龄,听那句“乐兄”,似乎是个年轻人,但也不敢确定,便道:“不敢。敢问一句,先生可否取下面具,让在下一睹尊容?”
    妖羽点点头,便摘下人皮面具,又用袖子擦抹了脸。乐晓晨见他果然是个样貌英俊的年轻公子,心中顿生亲近,便道:“先生可是在阴魔手下办事吗?”
    妖羽道:“不错。此处非是说话之地,你随我来。”拉着乐晓晨,便往城外走去。
    火焰山。
    却说田海旺身在半空,不断坠下,想来命不久矣。他朦胧间看见月颖被扔上山,又想到老番僧暴跳如雷的表情,心中反而窃喜。忽见一个黑影从山头闪过,竟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却正劈向自己。田海旺心道:“那又是什么鬼怪?难道是接我入地狱的牛头马面?”猛觉腰上一阵剧痛,自己竟被那影子抱起,横空直飞过去。
    只觉山石飞快冲来,田海旺被那鬼影紧紧挟着,浑身伤口都是痛不可当。忽然身子一震,竟已落在了实地上。田海旺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四下探看,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就在那片高原上,心中顿时狂喜:“我没死?”
    再抬头一看,自己原来是躺在一人怀里。田海旺往那人一看,只见他身披瓦刺盔甲,一身都是凝固的鲜血,透着股腥臭气味,居然是先前的瓦刺士兵!那人面色淡漠,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冷冷看着田海旺。
    田海旺看了一眼对面山头,心中顿时骇然:“这人竟能飞跃峡谷,将落在半空中的我救起,武功何等惊人?我之前还以为他不过尔尔,现在看,至少就轻功而言,绝不在我之下。他是什么来头?”
    士兵点了田海旺身上几处穴道,替他止血,接着又运用内力为他疗伤。田海旺毕竟身体强健,那人稍稍施以手段,精力便迅速复苏了。
    士兵嘶声道:“我问你一件事,请你如实相告。”
    田海旺知道对方说得客气,其实自己命悬人手,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叹息道:“你问吧。”
    士兵沉声道:“我有一个大仇人,听说来了西域。他双腿都瘫痪了,还坐着轮椅,不知道你见过没?”
    田海旺心中一跳:“坐着轮椅,莫非是阴魔?”当即道:“我见过。他就在明军阵营里,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坐轮椅了。”
    士兵皱眉道:“明军阵营?现在他双腿已经好了?你说的人是否断了一条胳膊?”
    田海旺怔了怔,摇头道:“没有,他四肢健全。”说到此,忽然又想起,阴魔曾斩断国旭一条胳膊,心中顿时恍然:“原来如此!他说的大仇人,居然是国旭。不错,国旭在中原武林杀伤甚众,结了不少仇家,有人千里迢迢来报仇也是正常。只是以此人武功,何须等到国旭残废?当日若他和李铭圣联手,加上诸多英豪,国旭非死不可。”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忽听那人道:“你看山下。”
    田海旺站起身,往山下看去,只见一名少女满面悲容,已被老番僧抓在马背上,竟然便是月颖!他心中“嗡”的一声,忍不住惊叫道:“怎会这样?好不容易才救她脱险,怎么又……”
    士兵冷冷道:“我要杀光下面那些人也不难,可是要保月颖无伤,那可就不容易了。今天,我再放过你,因为救月颖,我还需要你帮忙。只是请你想清楚,出卖你的人,值不值得你为他卖命。”说了这话,再不理田海旺,扭头便走。
    田海旺茫然看着山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沉思良久,终于打定主意,死死跟住了那些番僧,寻机会出手。那士兵为他疗伤,如今内力已恢复不少,虽然并无把握战胜老番僧,但要远远跟着不被发现,那也容易。
    吐鲁番城外。
    妖羽带着乐晓晨,在城郊树林里转了几个圈子。乐晓晨见越走越是隐蔽,心中忽然生出了警兆:“他带我来此,莫非是想算计我?”但自己武功高过妖羽不少,倒也无谓担心。
    妖羽走到林子深处,道:“李铭圣让你在此等他,你且稍稍等候。”
    乐晓晨惊道:“你……你怎会认识李铭圣的?”当日李铭圣曾为国旭作证,可说乐晓晨与他都为此事,与阴魔做对了。如今妖羽乍然提到李铭圣,不免叫他惊疑。
    妖羽知他心意,笑道:“李铭圣曾被陈谦卫阴谋算计,误为奸人作证,至今为此事后悔。如今他与阴魔已冰释前嫌,虽不肯投入阴魔麾下,但也不再为敌。”
    乐晓晨一来对陈谦卫深深憎恨,二来也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盼阴魔武功大成后能救治王雯琴,对阴魔早有修好之念,闻言当即笑着点头。
    妖羽道:“我扮成文辛雨,就是为了暗杀陈谦卫,如今既然计策失败,我也不便久留,这就回去向阴魔大人复命。”
    乐晓晨点了点头,道:“我与陈谦卫早有战约,可他借机一拖再拖。此次在西疆,我一定要手刃此人,请先生代为转告阴魔。”
    妖羽微笑道:“那就劳烦乐兄了。在下告辞!”说着便离去了,脚步轻快,看来心情颇为愉悦。
    乐晓晨在林子里等了良久,仍是不见李铭圣踪影,不禁有些焦急。他拔出剑来,缓缓使出一路太极剑法,预想与陈谦卫放对时的套路。
    忽听一人朗声道:“圆转如意,周行不怠,果然颇得太极三味。好剑法!”
    乐晓晨一回头,正是李铭圣到了!
    在乐晓晨心目中,李铭圣早已是他的朋友,他两度以为李铭圣丧命,今天终于重见,当真有不胜之喜,笑着迎上道:“李兄,终于等来了你。”
    李铭圣微微一笑,道:“今天来找你,当然是有重要信息要告诉你。如今瓦刺大军就在火焰山外,陈谦卫若来了西域,又不在吐鲁番城中,或许就隐身在此。当然,这只是猜测,我尚不确定。不如我们先在城里找找,若是无所获,再去火焰山外一探究竟?”
    乐晓晨奇道:“瓦刺军?此地是吐蕃国境,瓦刺部队,何以能深入?难道两国开战了?”
    李铭圣摇头道:“你不知道。火焰山外都是茫茫沙漠,虽然是吐蕃国境,但毫无人烟,吐蕃也不会在此地设防。瓦刺军调动到此,必有图谋,但只要不翻越火焰山,便不能威胁到吐鲁番城,吐蕃想来也不会在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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