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树中飘然走出一蒙面少年。黄衫人不禁一呆,道:“尊驾就是武林盛传之神木尊者传人么?稚龄幼女何辜,尊驾行径不怕天下武林耻笑么?”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阁下行径是否光明磊落?区区为救武林群雄,问心无愧。”
    反手一招,林中快步闪出凛凛如天神般金刀四煞,一人臂挟着涕泪模糊六龄女童,一柄金刀横架在女童脖子上。黄衫人目喷怒焰,心中忧急如焚,厉声道:“尊驾有何所求?”蒙面少年道:“请赐解药。”
    黄衫人眼珠微微一转,道:“好,在下取出解药,不过尊驾也要释放小女,在下携女转返舍下,从此不问武林中事。”蒙面少年大笑道:“我如何信得过阁下?”
    黄衫人怒道:“在下一言九鼎,决无反悔。”蒙面少年道:“我焉知阁下取出的就是真正解药?”
    黄衫人心中暗惊,冷笑道:“要如何尊驾才信得过?”蒙面少年道:“阁下已身陷奇门禁制,插翅难飞,不过我也不为已甚,七日之后才撤去旗门,任阁下自动离去。”
    黄衫人自知绝望,突一跃而起,迅如电射,扑向女童,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救出爱女。那知一式扑空,只觉人影一花,金刀四煞仍立在三丈开外,自己仍在原处不差分毫,暗道:“这就怪了,难道他还会邪法不成。”蒙面少年声寒如冰道:“阁下认栽了吧。”
    黄衫人面色一变,大喝道:“英儿,为父去了。”一鹤冲天拔起,竟舍弃爱女生死于不顾。蓦地,黄衫人一声大叫,身形飞沉落地,似遇重阻,满脸惊诧之色,只见爱女被金刀人挟在肋下不声不响,大喝道:“小女怎么样了?”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诚如阁下所言,幼女何辜,受此惊呼,阁下既身困奇门,令媛已点了三处睡穴。”黄衫客目光扫视了一眼,长叹道:“在下认栽就是。”伸手入怀,取出一细颈玉瓶,接道:“瓶内解药用无根水服下。”
    蒙面少年伸手接过,微笑道:“委屈尊驾与令媛留此七天,区区按时命人送上食物,令媛明午自然醒转,请勿强行解穴。”说着回面朗声道:“严少侠。”
    严晓星应声掠出,目注黄衫人太息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阁下一着错满盘皆输,岂谓天道无凭。”
    黄衫人怒容满面,冷笑一声,不答一言。蒙面少年将玉瓶递与严晓星,道:“有劳少侠解救群雄,在下须赶赴泰山去了。”
    言毕人起,金刀四煞忙将女童放在地上,纷纷拔起,掠空如电瞬息疾杳。严晓星一闪隐去。黄衫人走前抱起女童,只见爱女沉睡甚香,目中不禁流露出无限慈爱之色,发出一声长长叹息。瑶池宫主等人隐在近处见状低声道:“你们两人速赶回总坛。”
    无极帮主诧道:“宫主意欲何往?”瑶池宫主道:“我想观察这奇门,是否能悟出解开其中玄奥。”无极帮主尚欲出言,萧婆婆忙用手一举,低声道:“走吧。”双双穿空斜飞而去。
    只见黄衫人抱着女童慢慢行远,他身负奇学,精擅五行八卦星遁之术,但寻不出这奇门从何出去,步法愈走愈快,绕圈疾行,试图强出,却如冻蛇穿窝般到处碰壁,面色激动无比。片刻,黄衫人自知无望逃出,切齿冷笑一声,不作逃出之念,盘坐于地,用手抚摸女童秀发。
    瑶池宫主凝神观察奇门玄奥,但又瞧不出丝毫迹象,暗暗叹息道:“神木尊者传人胸怀奇学,委实高深莫测”心念未了。
    忽感身后起了衣袂振风微声,迅快回首,只见厉炎如飞掠至,目光望了那黄衫人一眼,诧道:“宫主,这黄衫人并非因在奇门中,而是”说时,突面色惨变,口中忽喷出一股鲜血,仆倒在地。瑶池宫主不禁大惊,发现厉炎后心上插着一杷利刃,四外一无人影,拔出尸体上利刃端详,此刀仅一尺五寸缅钢铸打,锋利无比,知不可逗留在此,急急回身掠向荒寺而去。
    殿外坪上武林群雄已不知何往,尸体亦已搬去,古刹中又恢复了往常的荒凉阴沉。瑶池宫主不禁一怔,道:“怎么这样快悉已离去。”忽闻草内传来一声呻吟,令人不寒而栗。
    她艺高胆大,一跃向前伸手一拨,只见草丛中仰躺着一人,满面血污,两眼圆睁,突跃身而起,双掌推向瑶池宫主而去。劲力如山,只听一声凄厉惨呼,一条身影疾如电射穿空飞起,捷如飞鸟,掠出寺外。
    原来草丛中躺着那人乃北邙阎尊四徒,北邙阎尊受严晓星赐药之德,虽然北邙门下凶残恶毒,但人性未泯,心中不禁一泛感恩戴德之心,对严晓星独具好感,这在北邙而言是从未曾有过之事。
    严晓星赐药后,谓此古刹并非善地,谅无极帮已前来窥探,因惧遭池鱼之殃未敢参与,现黄衫人被困,恐无极帮高手将再来窥探,劝说武林群雄速速离去,另泽隐处行功驱毒。
    武林群雄纷纷离去,严晓星亦立即离寺,北邙门下心切郑鹊惨死之仇,闻得无极帮将至寺内,商议之下,留下四弟子隐在草丛内窥视无极匪徒来踪去迹。
    此人名地狱使者吴烈,他服下解药后便端坐在草丛内,调匀真气功行周天,却不料瑶池宫主来得这么快,忙身形矮了伏在草中,但吴烈功行未竟,药力已引发,突感内腑一阵痉挛,痛彻心脾,口角溢出一股毒血,忍不住呻吟出声。
    呻吟虽弱,瑶池宫主内功何等深厚,数十丈方圆内飞花落叶犹能分辨,怎能不察觉呻吟来自何处,故吴烈之死无法避免。
    北邙门下均藏身古刹外不远处,只见一条身影捷逾飞鸟掠出寺外,去势迅快如风,北邙阎尊海金鳌最是眼尖,瞧出那极似瑶池宫主之身影,下意识暗道了声:“不好。”
    一鹤冲天而起,飞扑入寺,果然发现吴烈胸骨折裂,卧倒在血泊中。吴烈尚未气绝,睁眼见是门主,惨笑了笑,呻吟道:“师父你要为徒儿复仇”
    言毕口中又溢出一股淤血,头一歪气绝死去。北邙阎尊目皆欲裂,切齿怒骂道:“瑶池贱婢不杀你誓不为人。”
    草草掩埋了吴烈尸体,愤愤离去。天尚未明。瑶池宫主回至茂昌隆客栈,瞥见厢房内尚有灯光露出,暗暗一怔,揭开门帘走入。
    只见魏醉白伏案醮墨在纸上涂抹着,聚精会神,对自己走入竟若无觉,不禁狐疑满腹,走至魏醉白肩后凝目望去,只见魏醉白在纸上满绘九官、八卦,河洛迷踪图形,却又似是而非,诧道:“醉白,你在做什么?”
    魏醉白方知瑶池宫主立在身后,哦了一声转面笑道:“属下方才已去过古刹荒寺,亲眼目睹黄衫人”瑶池宫主道:“原来你也去了。”
    魏醉白点点头,道:“属下只觉神木尊者传人虽将黄衫人以奇门困住,但黄衫人必悟出奇门玄奥,终必脱困而出,此人心术阴险,比神木尊者传人尤为可怕。”
    瑶池宫主望了魏醉白一眼,面泛笑意道:“所以你想悟出奇门玄奥,救出黄衫人示恩于他,收归为本门之用,不然杀之以除心腹大患。”魏醉白道:“宫主睿智,料事如神,属下心意正是如此。”
    瑶池宫主忽幽幽发出一声叹息。魏醉白怔得一怔,诧道:“宫主为何无端叹气,莫非又想起当年之事么?属下迄至如今不明宫主当年往事,宫主不言,属下也不敢问。”瑶池宫主凝眸望了他一眼,道:“你至今尚未知道一丝端倪么?”
    魏醉白苦笑了笑道:“属下自受伤,九死一生,神智受损极重,回忆往事,仅一鳞半爪,也许宫主向属下吐露过,只是属下想它不起。”瑶池宫主皱了皱眉头,道:“此事别提了。”
    魏醉白默然不语,继续涂抹奇门遁甲。瑶池宫主道:“他们两人已先回鹰愁谷,咱们也回去吧。”魏醉白太息一声道:“宫主,黄衫人不管他了么?”瑶池宫主诧道:“管他何用。”
    “此人系本门心腹大患。”魏醉白道:“如不出属下所料,奇门必困不住黄衫人,三日之内必脱困而出,属下之见不如移祸于神木尊者传人。”
    “如何移祸江东?”魏醉白淡淡一笑道:“将藏珍图送与神木尊者传人。”瑶池宫主面色大变,叱道:“醉白你疯了么?我对骊龙谷藏珍已耗费了十数载岁月,怎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魏醉白长叹一声掷笔而起,道:“属下委实理解不透宫主为何醉心骊龙谷藏珍,即是习成秘笈上旷绝武学,也不过称尊武林而已,人生百年,弹指光阴,宛如黄粱一梦”
    瑶池宫主突眸泛怒光,冷喝道:“你说话越来越离题太远了,我虽志在藏珍,却不希罕绝世武功,而是为了救一个人。”
    “救人?”魏醉白愕然瞪目道:“恕属下愚昧,无法理解。”“你听说过藏珍中有一盒雪莲实么?”魏醉白颔首道:“听说过,雪莲实功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不知宫主用来救谁?”瑶池宫主不禁泛出凄然神伤之色。
    忍不住珠泪夺眶而出,道:“此人曾救我性命,如今竟为我含冤负屈,忍辱苟生,唉,造化弄人,何至于斯,此恩此德岂能不报。”魏醉白悚然动容,道:“属下愿尽心竭力相助宫主,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
    瑶池宫主收泪道:“醉白,我等先回总坛共商大计吧。”魏醉白略一沉吟,道:“属下尊命。”
    一前一后,出得店后而去。朝阳初升,泛出万道霞光,郊野一碧,翠树笼烟,令人醒目神怡。黄衫人倚坐一株参天古干下,臂抱稚龄爱女仰目沉思,爱女雪白脸蛋,眉目似画,惊恐已平,在其怀抱中偎睡甚浓。
    蓦地一阵轻微步履声送入耳中,黄衫人猛然面色一变,欲待立起,女童惊醒,双臂倏地抱紧其父,叫道:“爹,不要丢开女儿,我怕。”忽传来清朗语声道:“阁下请勿惊恐,兄弟送酒食来。”却不见来人影踪,只听飒然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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