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羿还要继续说什么,可俞乔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谈完正事直接撂了电话。
    车流开始涌动,她松了刹车也跟着慢慢走起,但脑海里还回味着管羿的话。
    傻子才会相信他是单纯来送生意的,肯定多多少少还是想跟她有联系。
    就算不见面,估计也会打电话。
    真是阴魂不散。
    有那么一瞬,俞乔真想找到管羿的未婚妻,把他这种渣男作为狠狠曝光。
    而手机那头,管羿话说一半忽听挂断声,顿时尴尬地僵住了。
    拿下手机看了眼,脸上顿时只剩黑白。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无奈又落寞地叹了口气。
    晚上,他约了林婉真吃饭。
    眼看着时间快到,他只能暂时收起这些杂乱的心思,先去陪未婚妻。
    可俞乔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太不道德了,但要怎么跟林婉真坦白,怎么跟林家解释呢?
    刚订婚一个多月,就又提出退婚的话,有些太不像话了。
    而且消息一旦传出,对两家公司的影响也不好,业内人士又要瞎猜,以为他们的合作分崩离析。
    心头困扰着这些疑惑,他跟林婉真吃饭时也心不在焉。
    林婉真也忙,一边吃饭一边回复着微信,几个朋友约她下周去欧洲玩玩,她很心动。
    可是考虑到自己现在也算有家室了,这些出行计划除了要跟家里的父母商量,还要跟眼前的未婚夫也“汇报”下才行。
    看着管羿,见他眉心紧锁,无精打采的,林婉真好奇地问:“你怎么了?一晚上都不说话,心事重重。”
    管羿坐起身,看向她笑了笑,“没什么,吃饭吧。”
    林婉真看着他的脸,忍不住啧啧称赞,“你长得真是好看,明明那么高大,可偏偏一张脸俊美得让女生都嫉妒。”
    管羿无奈地笑了笑,道:“有人跟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一个字不差。”
    “噢?是谁?不会是……你前女友吧?”林婉真实属吃瓜达人,不放过一丝一毫吃瓜的机会。
    管羿看她一眼,没否认,思绪又有些飘远。
    以前跟俞乔谈恋爱时,她就曾不止一次夸赞他的“美貌”,说他这张脸要是化化妆,戴个假发,那真是天仙下凡。
    网上有句话,太美的人往往都是雌雄莫辨的。
    管羿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但很神奇的是,家里三个孩子除了他长得这么好,弟弟妹妹都比较一般。
    “喂,怎么不说话?你又想起她啦?”林婉真看他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管羿回神,点点头,坦白地道:“是,她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管大叔,我怎么觉得……你还是爱着她啊?”林婉真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眸,一语道破。
    管羿连忙否认:“没有,只是毕竟相爱一场,重逢后没那么容易平静。”
    林婉真“嘿嘿”一笑,说:“你要是爱着她,你就去重新追求啊!人这辈子,开开心心最重要,不要被一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固定死。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大家都不结婚了,不也是追求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嘛。”
    管羿从她说第一句话,就惊讶地看向她。
    等她说完,他没忍住笑了下,神色很意外:“你怎么年纪轻轻,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倒也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唯独暂时对谈恋爱无感。我身边单身人士居多,哪怕有谈恋爱的,一旦觉得不爱了,或者三观冲突,也是利落分手。这年头,谁还把爱情当做必需品啊。”
    管羿很认真地听着她的话,点点头表示赞许:“确实,短短几年,人们观念转变很大。不婚不育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更追求自己内心的舒适度,不再看重他人的想法,也不再被传统观念束缚。”
    “就是啊,所以你还爱她你就去追回来呗。”
    “林大小姐,你忘了我们的关系吗?还是说——你对我一点也无感,所以公然鼓励我……”
    管羿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两人都明了。
    林婉真放下筷子,端坐起来,看向他说:“管大叔,你人挺好的,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还事业有成,你这种人放在相亲市场,那简直就是大杀器啊!要被那些媒婆争破头的!可是在我这儿嘛……我欣赏你的颜值,也迷你的大长腿,偶尔还挺享受你的温柔呵护,可就是——”
    她为难地停顿了下,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跟你擦不出火花儿,说得更直白点——对你没有那种成年男女间的欲望。如果我现在也三十岁左右,遇到你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嫁了,但我刚大学毕业,我做梦都没想到,一毕业就要进婚姻的坟墓……”
    说白了,林婉真出生富贵,从小就在上流社会耳濡目染,她见过太多英俊潇洒又事业有成的男人了,所以对管羿这一款早就免疫了。
    许是因为从小被管束得太严,她更欣赏那些有点“离经叛道”的人,也更喜欢那些能带着她探索未知,探索世界的人。
    而管羿显然做不到这些。
    他们只是外在条件看起来很般配,其实内心和灵魂,完全背道而驰。
    管羿万万没想到,林婉真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他认真消化了会儿,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后悔跟我订婚,也不想结这个婚,是吗?”
    林婉真有点内疚地点点头,“如果可以,我确实这么想的,但我爸妈肯定不答应。你不知道,我都想过派我的小姐妹去勾引你,让你犯错,被我抓住把柄,以此为理由来让我父母死了这条心——”
    管羿惊呆,看着她温婉淑女的模样,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发现,两人确实不合适。
    这小姑娘,外表跟内心相差太大了,而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敢情她乖乖女的形象,连她父母都被骗了?
    “哎呀你别这么害怕,我这不是还没对你设套嘛,你人挺好,我不会那么陷害你,只是恶魔之神短暂地进驻我的脑海,那个念头……稍微一闪而过。”
    林婉真看着他严肃震惊的表情,连忙笑着安抚解释。
    管羿微微笑了下,低声说:“你如果想好了,不愿与我结婚,这件事我去处理。”
    “可以吗?”林婉真喜出望外,“但是要你去背锅噢,你如果说是我不肯,我会被我爸打断腿的。”
    “明白,就说是我不肯。不过取消婚约这事,还要等一等。起码要两个月后,我跟你父亲的合作项目落定才行。”
    林婉真连连点头:“我懂,两个月没问题的,那我们这段时间继续演戏就行。”
    管羿看她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也只能答应:“好。”
    “太好了!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早就跟你商量了。”
    林婉真高兴起来,突然八卦地问:“那你用什么理由?说你跟前女友旧情复燃吗?其实我还挺喜欢看别人谈恋爱的,就是我自己不想谈而已,我觉得好麻烦,有那时间精力,不如去做点更有意思的事。”
    “怎么处理我也还没想好,但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林婉真开心地笑着,端起果汁,朝他举了下,“谢谢你,合作愉快。”
    管羿脸色无奈,也与她轻轻一碰。
    “对了!我下周想去欧洲转转,看画展,滑雪,赏极光,最少得半个月。但我爸妈不一定答应,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说说?”
    “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他们一直都这样啊,觉得我不务正业,天天就想着玩,从小管我管得特别严格,什么都帮我计划好,哎……我过得一点自由都没有。你看,哪有女生刚毕业就被安排订婚的?还找一个大我快十岁的老男……呃,不不不,我不是嫌你老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俩年龄差距是有点大……”林婉真嘴巴一时快,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管羿神色有些尴尬,“没事,这是事实。”
    “反正我对管理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我都巴不得他们再拼老二,给我生个弟弟。”
    管羿失笑:“呃……他们还那么年轻,其实也不是不行。”
    “对啊,我都劝过几次了,被我妈骂我女流氓。”
    管羿闷头浅笑。
    今晚这顿饭值得,让他对林婉真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她娃娃脸,乖乖女,温柔大方全都是假象,实则活泼跳跃,勇敢无畏,蔑视规矩,还有点叛逆。
    忽然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老男人确实跟不上人家年轻人的思路。
    这婚姻幸亏没有结成,不然又是一段悲剧。
    吃完饭,管羿开车送林婉真回家。
    路上,这小姑娘还念念不忘地八卦:“管大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还爱着前女友嘛?爱着的话,就应该去争取啊,不然这辈子多遗憾。”
    管羿静静驾车,街边灯光打在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上,从侧面看去更显英俊,可那双眸底的落寞心伤也一览无余。
    “我们已经错过了,她现在有家室有孩子,我不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
    林婉真转过身来靠着,看向他说:“可你怎么知道,她爱不爱她老公呢?万一也是年龄到了,被家里逼婚,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那她肯定也不幸福啊!”
    管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她一说,薄唇微抿,沉默了。
    林婉真接着道:“跟不爱的人过一辈子,多惨啊!”
    “不行,你这想法太大胆了,太不道德了。”
    “哎呀,我又没说让你直接去横插一脚,你起码调查下啊,看看他们夫妻感情怎样,看看她老公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对方人不错,可靠,对她也好,那你就……自个儿去伤心吧。万一她老公碌碌无为,或者有什么不良嗜好,更甚至家暴之类的,那你就可以英雄救美啦!我看网上好多做自媒体的网红,家庭都不怎么幸福,老公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管羿惊讶地回头:“还有这种事?”
    “有啊,你看你什么都不懂,多没劲儿。我们之间有三个代沟,这结婚了肯定也没话说,过得死气沉沉。”
    管羿调侃:“我看你现在挺多话说的。”
    “这不一样啊,我是在劝醒你,也在为我的人生负责,当然着急了。”
    管羿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婉真的大胆提议说服了,也在琢磨这法子。
    将人送回林家,林夫人出门迎接,邀请他入屋内坐坐。
    林婉真却对妈妈摆手,下车后绕到驾驶室这边来,挡住了准备下车跟长辈打招呼的管羿:“管大叔,今天的事咱们就说定了哈!我等你的好消息,谢谢了噢!”
    话落,林婉真转头对妈妈摆手:“人家忙了一天很累了,坐什么坐,赶紧回酒店休息了。”
    女儿这么一说,林夫人也不好强求。
    管羿跟长辈打过招呼之后,掉头离开。
    “拜拜,管大叔~”
    “你瞎喊什么!没礼貌!”林夫人瞪了女儿一样,小声训斥。
    “大我那么多,不喊大叔喊什么……”
    管羿升起车窗离开,听到那句管大叔,只觉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林婉真一般在人前会很乖巧地喊他管大哥,但私底下相处,她就一口一个“大叔”。
    之前管羿以为这是年轻女孩表达爱的情趣,现在他才懂——人家是真嫌弃他老。
    原本心里还戴着层层枷锁,没想到这枷锁突然就被卸掉了。
    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大截,好像真有那种可能——他跟俞乔能再续前缘似的。
    ————
    俞乔失眠了。
    在床上硬躺到凌晨三点多,还是睡不着,而且越躺越烦躁,越躺越清醒。
    突然,她长叹一声坐起身,索性掀开被子下床。
    走出主卧,悄悄拧开了儿童房的门把手,探头进去,见女儿睡得安稳,被子却完全踢在一边,她轻手轻脚地进去,帮女儿把被子盖好,又退出来。
    去吧台那边打开酒柜,取出一瓶白兰地,又拿了个酒杯,她拎着酒跟酒杯慵懒地走到落地窗前,席地而坐。
    外面下着雨,湿漉漉的。
    她拧开酒瓶,自斟自饮,眼神里注满了比窗外秋雨还要寂寥黯然的神色。
    笔记本电脑就在旁边的矮几上,她起身拖过矮几,打开电脑想着写写稿子或剧本。
    然而,困顿的大脑也运转不了,看着文档什么都写不出。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一个文件夹,如同打开俄罗斯套娃一样,连续打开好几次之后,终于看到她想找的东西——铺满屏幕的照片。
    七年了,这些照片她不知看了多少遍。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深的伤痕,在时间的疗愈下也会愈合。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伤口好不容易愈合的差不多了,伤她的刽子手又突然出现,再次揭开伤疤。
    她点了自动播放,一边仰头喝酒,一边淡淡地看着那些缓缓划过的照片,好像梳理着自己的青春,又像困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其中有一张照片,应该是他们初夜之后,第二天早上起来拍的。
    两人靠在床头,管羿圈着她的肩膀,她小鸟依人般靠在管羿的肩窝,管羿看向镜头,而她却在拍摄的一刹那,吻在管羿侧脸。
    她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甜蜜和娇羞。
    哪怕时隔七年多,看到这张照片依然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记忆又回到那一刻……
    “小猪……你睡了快十个小时,该起床了,我做好了早餐,起来吃点再睡?”在管羿生日时,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了对方的俞乔,被初夜的疼痛折磨不轻,第二天迟迟不起。
    管羿做好了早餐进房看她,见她还赖着不起,温柔耐心地轻哄。
    俞乔一丝不挂,被子捂得严严实实,被男友亲在脸侧,她嫌烦似的挥手赶了赶,嘟哝道:“不起……好困,你自己吃吧——”
    “我自己吃好孤单……”管羿那么大的块头,也学着她撒娇,俊脸蹭着她颈窝,一下一下地亲,“你要是不起来,那我陪你一起睡好了……”
    说着,他掀开被子钻进去,将女孩年轻漂亮的身体搂进怀里。
    二十多岁初尝情欲,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身体年轻累了恢复也快,这一抱,分分钟就又热情似火。
    俞乔闭眼装睡,却忽略不了男友身体上的变化。
    她脑子一嗡,下意识身体绷紧了些。
    管羿知道她感觉到了,揽着她越发靠拢,在她耳边威胁:“起不起?”
    “你太坏了!”
    “我坏不也是跟你学的?昨晚你可比我大胆。”
    “我那是送你生日礼物!”
    “嗯……我知道,那我今天要表示感谢,谢谢你送我那么美好的生日礼物,那是我长这么大,收到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那一刻,管羿说的是肺腑之言。
    俞乔被他低沉蛊惑的感谢弄得面红耳赤,微微转过头来看向他:“那……你想怎么表示感谢?”
    管羿故意邪恶地蹭了蹭她,“你说呢?当然只有以身相许才能表达谢意。”
    俞乔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娇嗔地抬手拍他:“你太坏了!你这哪里是感谢,分明是再拆一遍礼物!”
    管羿也笑,一边笑一边挠她痒痒,两人瞬间闹作一团。
    不知是谁把被子掀起,将两人都埋了进去,晃晃荡荡把床都要摇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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