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中仪宫,清雅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紧,不仅仅是因为刚才一连串的震惊,更是因为,她竟然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以前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被其他妻妾那样排斥,而淑妃,为什么对自己是那种态度?小的时候,她看到那些笑听到那些话,都觉得全身瑟瑟发抖.幽国,那个幽国,到底隐藏着什么!
    身边的寒溟一句话也没有.他只是不住得看着清雅的脸色,自己的面色越来越担忧,而眼睛里却越来越深邃.
    清雅偶有一下扫了一眼他的侧脸,突然觉得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想必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什么事的.她不怕被查出来了,这些事堆积在心里够久了,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压得她喘不气,而现下,她只是想单纯得知道答案,而不想去管,知道答案以后,她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她被塞进了软轿,就这样一路微微颠簸着回了东宫.她一下了轿子就飞快得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除去了钗环和外衣躺下了.
    想面对是一回事,可是敢不敢,又是一回事.虽然她的脑子里不断得翻滚着适才的事情,可是,她也竟然渐渐得睡着了.
    “小姐.”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清雅不想睁开眼睛,可是被惊醒以后,那无比的清醒,让她想这样继续沉睡下去也没办法.她缓缓得睁开眼睛,看着旁边关切的秋霜,突然一个激灵,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蹭着坐了起来,问道: “秋霜,那日的粥,你尝着有什么不对?”
    “粥?”秋霜有些诧异,一时间没想起来.她愣了神仔细回想起来,突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颤抖着问: “小姐是说,那日皇帝赐下来的粥吗?”
    “恩.”清雅不解释那其实是皇后赐下来的,她的秋水目盯着秋霜, “你也尝出来了是吗?”她的眼睛里仿佛充满了赌的火焰,隐隐在期待一个答案,可是那个答案是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秋霜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可是眼里的疼痛却比手腕上的更疼.她看着清雅,有些哽咽得说道: “小姐,那粥,和卿夫人做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啊!”
    清雅眼底的光散开了,她泫然得松开了秋霜的手.果然,她原本以为只是侥幸,可是现在要怎么解释,她连说服自己,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只是喃喃得说: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小姐,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了?”秋霜的手腕被她捏过的地方很疼,可是,现在这样的小姐却是她从没见过的,无助?
    “出去!”回答秋霜的是寒溟一声低吼.
    秋霜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寒溟阴沉的脸色,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不是她能插手的.她行了个礼,默默得往外走去.在关门的瞬间,她看了看床上那个拥被而坐的小姐,心里一阵叹息.
    寒溟离床有一段距离,他就那样负着手站在那里,看着清雅,眼里腾起了一种不知是心疼还是无奈的情绪.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对什么事都淡然的女子吗?
    清雅的将额头抵在了膝盖上,双手环住膝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一整团缩在一起,看起来,身影那么薄凉.
    寒溟走近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静静得埋着头,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是徒有人的外表.他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悲伤,看着她,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吐出一句话.他想问出口,可是眼前的人,怎么让他忍心问出口,那些答案真的重要吗?他在这个时刻,突然犹豫了.
    “咚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参差不齐,门被敲了几声,一个声音带着些惊慌在外面说道: “主子!”
    清雅仍然没有反应.寒溟看了看她的动作,眼里一沉,转过身子,朝着门口说道: “什么事?”
    门开了,飘进来几片雪花,一个肩膀上头上都还有着残雪的人进了来,冯光的声音仿佛稳定了些: “回主子,适才皇后娘娘带着人,去了贤妃娘娘那里.”
    寒溟的眉头一蹙,自己的母后不是刚才已经明确了态度了吗?那怎么会……
    “什么?”这个声音却是来自于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清雅的头抬了起来,脸上并不是苍白,而是一抹不自然的红,她的眼睛盯着冯光,有一些不相信, “皇后带着人去了贤妃那里?去了多久了?”
    “奴才刚才从中仪宫门口路过,看到皇后娘娘的凤辇在外面.奴才问了人,是去贤妃娘娘那里.”冯光看到清雅,竟然有些不忍心了。
    清雅麻利得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她走到了屏风的后面,穿上了衣裳.然后又走到了妆奁前,拿起梳子,颤抖着手开始梳头.只是,一不小心,那梳齿和头发缠在了一起,她一扯,那疼痛让她的头皮发麻.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气息在她的周围: “你到底怎么了?不痛吗?”
    “爷,妾身要去贤妃那里.”清雅的声音有些泫然.她背对着他,另外一只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
    寒溟深吸了一口气: “我陪你去.”他的手松开了她的手,又加了一句, “你慢慢得梳,如果赶不急,还有我.”他的手松开了她的手,接过了她的梳子,将她头上的结一点点解开.
    清雅忍住了快要流出眼眶的眼泪,鼻腔内的酸酸的感觉.她感到他的手颤抖着滑过自己的发丝.她突然间发现,有一个人陪着她,她的心,也是满满的.
    赶到贤妃处的时候,只看到殿门口站着邓姑姑.清雅根本没有顾得上就想往里走,却被寒溟拉住了.反映过来的时候,才看到邓姑姑面无表情得挡在了她的门口,恭敬得说道: “娘娘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寒溟将清雅拉到了自己身后,眼光投到了邓姑姑的身上: “难道连本宫也不能进去吗?”
    邓姑姑并不胆怯,依旧很镇定得说: “娘娘没有交代殿下有什么特殊.请殿下恕罪.”说着她就跪下了,那挺直的身躯,却依然稳稳得挡在了他的前面.
    寒溟的眼光一闪,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眼前的邓姑姑,他知道是怎么样的硬角色.如果母后下的命令,今天,要进这个门,除非是她倒下了.
    清雅却不管这么多.她挣脱开寒溟的手,走到了前面,一字一句得对着邓姑姑说: “我要进去.”
    寒溟的手一空,还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已经走到了前面.他只得将手负在了身后,静静得看着.
    没想到邓姑姑却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清雅,然后低低说了声: “太子妃请.”
    清雅的衣角扫到了寒溟伸出去的手的手指,刮得他的指尖有些疼.她的身影,就这样离他越来越远.
    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心里猛烈得撞击着,他跨上了一大步,不管邓姑姑的阻拦,往里面走去.
    邓姑姑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主子啊,拦不住,现在的太子,不是以前的那个了.
    清雅走到里面,只看到皇后娘娘端起了一杯茶,而贤妃坐在她的下首,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本来以为,突破了邓姑姑的阻拦,进来看到的肯定是一番狼藉,这样平和的景象,却让心里砰砰跳的人一下子心就松了下来,竟落得没个底了.
    “溟儿,现在,母后的话你也不听了?”皇后娘娘放下杯子,看着寒溟,平静得问道.
    贤妃没有抬头,只是坐在那里,也没有抬头看这两个人,没有为他们的出现而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请母后责罚.”寒溟一撩前襟,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眼睛却毫不躲闪皇后的目光, “只是还请母后原谅溟儿的冲动.”他一句话也不解释.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清雅.
    清雅却似根本没有感受到这个眼光般,她的目光落在了贤妃的身上,细细打量了她,发现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时候,才突然松了一口气,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如果今日,母后非要办她,你又待如何?”皇后的目光终于转回到了寒溟的身上,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突然觉得眼角一片湿润.
    寒溟看着皇后,仿佛根本不认识般.半晌,他磕了个头下去: “母后,你是溟儿的娘.而雅儿,是溟儿的妻子.寻常百姓家也有婆媳不合的时候.虽然溟儿身在皇家,只是,却不愿意失去这最寻常百姓也能兼有的情分.”
    皇后的声音提高了些: “今天没有两全的办法,你的母亲,要办你的妻子,你该当如何?”
    寒溟的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可是清雅感觉到自己的手抓紧了些,他一个字一个字得说道: “母后,孩儿让你失望了.”说完,他深深得磕下了头.
    皇后娘娘竟然笑了起来,只是一串眼泪顺着自己的眼角滑了下来.长大了啊,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操心的孩子了,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太子了,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笑着笑着,竟然轻轻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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