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本想着以后可以好好地跟着陈益南念书读书了,不过显然是她太天真了。从第二日起,陈举人家里就没安生过,先是镇上零零碎碎地有人过来拜望陈益南:这个人数不多,小小的绿柳镇,原本体面人家就不多,脸皮略薄些的就不太好意思过来。当然黄家首当其冲肯定要过来溜一圈的,才收了武娘子预付的一年租金,黄老爷手头还算松快,当即,而欧娘子武娘子一听说镇上居然还藏了如此牛掰的人物,飞也似地个子带了儿子备了厚礼前来拜访:当然这两位不至于才拜了老师就得陇望蜀,但是也都暗暗别劲:等陈大人这里安静一点之后,说什么也要让儿子多多过来走动!说不准人家一高兴,主动收了自己儿子做学生呢?
    第三天起就更热闹了,县里士绅稀里哗啦地来了十几家:有章丘县这三十年来唯一的进士杜老爷,有致仕的举人出身的七品官王老爷,另外几家也是做过□□品官,又或者是县里的大户……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空着手来的,金银财帛是最基础的,在济南府做生意的杜老爷甚至直接就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送过来!黄鹂见宾客盈门,一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跟师兄吐槽了:这些人早干什么去了!黄鹂只是跟李思熙吐槽,李思熙这个直肠子却是忍不住直接就跟老师发牢骚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虚伪!”
    陈益南倒并不觉得奇怪:“我家祖籍并不在这里,是胶澳的,四十年前朝廷组织百姓北迁的时候,我父亲为了躲避兵祸带着一家子避居在章丘,看这里空下来地便宜,就买房子住下了,我考举人的时候,户籍并没有迁到章丘来,举人的名头又不算在章丘县,本人又未在章丘择婿,章丘县的读书人就算听说我也未必在意,后来我很快便去了济南府做事,当时不过是去做个没品级的小吏,又有谁会专门结交我?后来我为了方便以后回来养老,把户籍签到章丘来,但那会儿我在外做官,估摸着也没几个人注意这事儿……我回来的那阵子正好生病了,因为实在没精神交际,并没有大肆宣扬,只跟县里报备了一下,县里的这些人只怕之前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又或者知道,但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致仕了,县里这些人不比咱们镇上那些没读书的愚夫愚妇,不至于蠢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伸手的。”
    “况且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明知道却还不伸手的,也没欠我什么,左右是我自己糊涂在先,怨不得别人。”
    陈益南的把情况稍微解释了一下,顺便又给李思熙跟黄鹂科普了一下常识:“像我出的这种事儿,绝对是十万里挑不出一份来!我若是像你家这样是本地人,陈有才前脚把我赶出门,后脚族里就要赶来一群人为抢我打破头!他要敢谋害了我,族老能在他门前吊死!一个六品官,那是够全族做上几十年靠山的!胶澳那边当年打的厉害,老家实在不剩什么人了么人,……要不然那就算隔了几百里,又哪里会没人寻过来?这种事儿,也就在绿柳镇这种全都是外乡人会出,也就是遇到我侄儿这样蠢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能闹得起……”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这事儿要是写在县志上,日后却是能让后人当笑料看的,太稀罕!”
    陈益南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十分自然洒脱,显然是真的不介意这些事儿了,接着便又笑道:“况且我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不知道我情况的也就罢了,得了我的帮助,可却在明知道我的境遇的时候连问都不问一句的那等凉薄之人,我是不会再理的!”
    陈益南随便说了这么一句,黄鹂不太明白,李思熙却清清楚楚,私下里便跟黄鹂吐槽:“老师回来的时候便因为路上辛苦病倒了,但即使病倒在床上,有那么两个上门求援的读书人,她还是会帮一把的,柳树根村的柳平,为了读书连地都给卖了,求到老师头上,老师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他去年考上秀才的时候,正好是老师被赶出门的时候……呵呵,他连个屁都没放!昨日居然还有脸过来拜访!真不要脸!”
    黄鹂听了也是觉得可恨:“秀才的话想要帮老师一把并不难啊,秀才想要见县尊一面不难啊,这人真不要脸!师兄,那老师帮的还有其他读书人么?怎么也没见谁伸手?师兄你跟我说说,还有谁这么不要脸啊!”
    李思熙的脸顿时绿了:“还有一个,就在你面前!”
    黄鹂顿时喷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没有说师兄你不要脸的意思……师兄你大仁大义的!”
    李思熙叹了口气:“我算什么仁义,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没帮上老师什么。说起来我那会儿家里倒是不缺钱,只是想要上门请教老师些问题,不过陈有才两口子脸酸,很不喜欢我过去,老师又病着,后来就送了我一些她上学的时候标注过的书本,要不然你以为我哪里来的那些书?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因为年前实在太忙乱,陈益南索性停了课,让黄鹂他们自己学习,反正也马上过年了,本就该放假了。黄鹂知道陈益南这里才安顿下来,许多事情需要打理,她索性还是每天过来,帮着安顿下人们收拾宅子,当然她也是穷操心,她在自家都没管过事儿呢,也是现炒现卖!家里头地方大人都是新的,颇有些忙乱,这种情况在小年的前一天发生了改变:
    腊月二十二这天,一个穿绸裹缎的中年妇人坐着马车来到陈家门前,求见陈益南,自称叫做砚台,等听到陈益南让她进来的话儿,她飞也似地冲到了陈益南屋里,抱着陈益南放声大哭:“我的大人啊,我要不是正好过年了想要来看你,还不知道您出了这样的事儿呢!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您的啊……我就该跟着您回来,要么缠着您就留在济南也行啊,都是我的错啊!”陈益南哭笑不得,伸手摸摸那妇人的头:“我糊涂,又关你什么事儿,莫哭了。”那妇人见陈益南动作僵硬,发现她眼睛竟然是看不见的了,越发受不了了,哭的几乎把房顶掀开来!
    黄鹂一打听,原来这位是陈益南的侍女,跟在陈益南身边快二十年,陈益南退休,便并没有把这在济南府土生土长的侍女带回来。这砚台是赶着快过年了,想着几年没有见到陈益南了,所以让人套车,赶了几百里路过来看前主人。结果路上随便一打听,变听说自家主人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当时气得脸都青了!匆匆赶到陈益南的跟前,见她几年前还只是白了鬓角的头发如今几乎全白了,一脸的褶子,跟街上的普通老太太没啥区别,顿时心都碎了,中气十足地哭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位姓马名唤砚台的妇人的一到,黄鹂立刻就没事儿可做了!这位简直一个人顶八个,没等陈益南说什么,就自动自觉地把管家的任务接了过来,只过了两三天,黄鹂发现房子连库房上的房梁上头都没灰尘了!唯一装玻璃的书房的玻璃更是给擦的闪闪发光!原本跟自家没啥区别的几个侍女,走路都规矩了几分,来了客人行礼问好,主人说话的时候规规矩矩地站着,端茶倒水多了几分眼色。
    黄鹂觉得这位砚台婶婶蛮厉害,可这砚台却对这地方不满极了:“房子大是大,可什么都不方便!我想买只鸡都不给现杀,大人,咱们干脆还是搬回济南吧!”
    黄鹂吓了一跳,生怕老师一高兴就真的走了,好在陈益南只是笑却没应下。那砚台嘴上说不喜欢这地方,却还是让人给儿子送了信回去,表示自己不回家了,自己还年轻,还要继续给老主人工作上十年!
    有马砚台在,陈益南的日子顿时就舒坦了,也用不着黄鹂在这里张牙舞爪地添乱了,直接便把她赶回家去:“老实回去给你娘帮忙,过了十五再过来上课,休要再过来聒噪!”尽管黄鹂对李思熙可以在这里住下并且继续天天在这里念书表示抗议,但还是被老师无情镇压:你师兄再不考上秀才就娶不到媳妇了!你急什么?明年这时候你想休息我都不会给你放假的!黄鹂一听老师的口气,觉得似乎前景挺可怕,嗯,算了,回去玩几天吧!
    黄鹂回到家里,发现自家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隔壁那貌美如花的苏怡成了好友,苏怡经常过来找黄鹤玩,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看对了眼,凑在一起还挺窦英十分吃味,也每每跟了过来,可嘴上说着苏怡喜新厌旧,却也不怎么去找自己的竹马兄弟,反倒缠着黄鹂不放:
    “鹂娘我听说你要考秀才?考秀才好啊,你考上秀才我就可以吹了:我家隔壁住了个女秀才呢!”
    “鹂娘我才做了身新衣服,你看好看不好看?”
    “新出诗三百,给你,你看完了给我讲讲呗!……”
    黄鹂觉得放假在家简直比上学都累!
    日子如流水一般,新年很快就到了,小地方的新年没什么讲究,也就是热闹热闹,吃个团圆饭,放个鞭炮守个岁什么的,再就是大年初一要拜年,接下来就是在正月里头悠闲地到处做客串门什么的——要干的活基本年前都干完了。
    不过黄鹂一家子今年这个正月算是悠闲不起来了,黄鹂的大嫂安氏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发动了,镇上唯二的两位产婆都被请了过来:黄家好歹也算是这镇上数得上的人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当年大过年的让人家跑到别人家接生,红包肯定要大一些。
    而一家人的集体守岁也被拆分开来:钱氏跟大儿子黄鹏一起跑到安氏产房外头守着,而黄老爷则领黄鹤跟黄鹂继续守岁。
    钱氏不在,剩下这一家三口也甚是无聊,另一个院子传来回话,说安氏的情况还不错,产婆说按部就班地生就行了,目前一切正常有点……这三口人齐齐松口气。
    守岁最无聊了,原本买了点烟花准备放,但是这会儿安氏生孩子,几个人要是还在这边玩那就太没心没肺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黄鹂说了一句:“爹,咱们也没啥事儿干,要不然把喜儿叫过来一起说说话!”
    黄老爷本就喜欢喜儿,一听这话忙道好好,便让人去喊杨熙。没一会儿杨熙便进了屋。
    杨熙一进屋,黄鹤就笑开了:“哎呀,平时穿着旧衣服看不出来,今天换了新衣裳,可是正经少爷模样了!”
    杨熙身上穿了一身锦缎的新衣裳,料子不比黄鹤身上的新衣服差。这倒不是黄氏如此大方,而是这衣服本就是给黄鹤做的,去年的过年衣裳,谁知道黄鹤个子长得太快,没等穿就稍微短了些,钱氏一看索性不让他穿了,穿一次半次就小了,还成了旧衣服,何苦呢?还不如留着做人情。
    而且过年本就要给大家做新衣服,而杨熙最近的表现实在喜人,黄氏想着反正给杨熙做衣服就得比下人们好点,好棉布也不少花钱,既然如此不如做的更好看些,索性把给儿子没穿的新衣裳送了他。
    这会儿杨熙穿了新衣服,蓝色的缎子,里头还鼓鼓囊囊罩着棉袄。要说这缎子也不是啥好缎子,就是两贯钱一匹的大路货,但对黄家这种普通的小财主来说,这种料子也不算便宜了。棉袄更不要说了,虽然本朝一直在推广棉花种植,但是棉花的价格依然不算很便宜,一两从五十年前的一百多文降到了现在的三十文上下,但一身棉衣总要几百文……许多人恨不得两斤棉花穿上小半辈子。这还是镇上,村里人大部分冬天干脆就是靠着羊皮过冬:老羊皮富人们不稀罕人家最多只穿羔羊皮,所以农户们宰了羊,羊肉卖出去,而成羊羊皮因为不值钱,常常被他们请人硝好了做衣裳,也省的再专门买。所以这会儿黄老爷一看杨熙身上的料子,还有头上微微冒出的汗,心里头也暗自开心:甭管衣服是不是新做的,自己老婆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黄鹂可想不了那么多,一看杨熙冒汗就笑了:“早上你说穿棉袄太热我还不信,这会儿信了,看你这满头汗!”
    杨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至于那么热的,很暖和,比羊皮舒服多了。只是刚才我在砍柴火,接到小红姐送信赶紧跑回去换了衣裳过来的,这才弄了一头汗。”
    黄鹤翻了个白眼:“就你忙,大过年的砍什么柴?”
    杨熙道:“是大少奶奶那里要用很多热水……也不是我一个人砍,胡叔砍了半日了。”
    黄鹤对生孩子用热水的问题不太明白,不过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当即不再提这个,而是笑嘻嘻地对黄老爷道:“正好凑足四个人,咱们打麻将怎么样?”
    黄老爷瞪了他一眼:“屁话!你嫂子生孩子呢,咱们一堆人倒在这里打麻将,像话么?”
    黄鹤一头栽到桌子上,哼哼唧唧地说:“可是困啊,困死了这样下去我要睡着了啊,怎么守岁啊?”
    黄鹂眼睛一转,两手一拍:“哎呀,我想起来了,喜儿你说过你会弹琴?正好我那里有琴,我把琴抱过来你弹弹怎么样?兴许我还能跟你学学琴呢!”
    杨熙没想到黄鹂一开口就说提起弹琴的事儿,顿时吓了一跳,他有些仓皇地看了黄老爷一眼,要知道他的嫡母没少把他娘琴棋书画都懂一些的事情拿出来骂,说这是□□做派。他是生怕黄老爷认为自己带坏了黄鹂的,谁知黄老爷一听就乐了:“什么?喜儿还会弹琴?哎呀这可了不得了!我这阵子还琢磨么,那么贵的东西放在那里白落灰,你要是会弹的话就弹弹看!”
    这年月古琴绝对是奢侈品,造价高维护费用也高,一般楼里的姐儿都是抱个琵琶,有几个能玩这么高雅的东西的?所以别看前阵子黄老爷跟钱氏说起琴来说的理直气壮,他本人其实也是个亲眼看见过人家弹琴的土鳖。
    杨熙见黄老爷没有生气,心里头也大大地松了口气,看到黄鹂跳起来说要去拿琴,赶紧站起来说要帮忙拿,结果被黄鹂一个眼刀撇回来:“就这么几步,用你帮忙?我哪里就那么没力气了!”
    黄老爷无奈地摇头道:“你这孩子,跟别人都知道个礼数,偏就在喜儿面前张牙舞爪的!”
    黄鹂道:“我哪里张牙舞爪了?我当他弟弟呢,当姐姐的哪有没事儿就折腾弟弟的道理!算了喜儿,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也好,我正好有别的东西给你。”说着拽着喜儿吧嗒吧嗒地跑了出去,留下黄老爷继续无奈地摇头:“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真是托生错了!”
    黄鹤吐槽道:“快算了吧,爹,她要是男孩子您得愁死,又臭美又娇气!也就是在喜儿面前装大头蒜,平日里恨不得我给她端茶倒水呢!”
    黄老爷冷笑道:“你怎么不提你妹妹比你刻苦的茬?当我不知道你给她端茶倒水是因为她抄的书卖钱最多!”
    黄鹤缩了缩脖子:“爹你怎么知道?”
    黄老爷哼了一声:“你妹妹这俩月从文具店里多买了两贯钱的纸笔,她一天到晚都闷在屋里写字,却没拿出来练字的字帖过来跟我献宝……你当我傻?”
    黄鹤大为惊叹:“爹啊你就从这蛛丝马迹就猜到了我们抄书卖钱?”
    黄老爷唾道:“你这也算蛛丝马迹?都恨不得写脸上了!你妹妹都说了几次抄书能卖钱了?这也用猜?。”
    黄鹤十分失望:“我还以为爹爹有断案子的本事,闹了半天是我想多了。”
    黄老爷:“你会不会说点人话?还嫌我没断案子的本事?!你们有点谨慎的样子没有咱们全家估计也就你娘猜不到!”
    黄鹤哭丧着脸道:“爹我知道您最好了,千万别告诉娘!她要知道我们已经开始赚欠了准要把零花钱全都给扣了!”
    黄老爷唾道:“瞧你那点出息,我要告诉你娘早告诉了!她倒未必扣你的零花钱,只怕要把你妹妹的钱扣光呢!”
    黄鹤心中大定,自己爹娘暗地里喜欢为在子女心中的地位拔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抬亲妈出来真是英明神武!
    父子俩闲扯了几句,黄鹤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道大嫂那边怎么样了……咦,鹂娘怎么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黄鹤说着便窜出门去,黄老爷对自己那个琴宝贝的很,专门放在隔壁书房里,走出门拐到旁边的书房,敲敲门问:“鹂娘啊,你拿个琴怎么这么久?”
    黄鹂在屋里脆生生地答道:“二哥啊!你进来吧!这琴今天弹不成了,喜儿正擦琴呢!”
    黄鹤推门进来一看,只见屋里头点了好几盏灯,杨熙正拿了一块软布,细细地擦着那琴,听见黄鹤的动静,杨熙抬头道:“二哥,这琴进了灰,我得收拾一下。”
    黄鹤奇道:“不是一直盖着布么?”
    杨熙道:“没有遮盖严实,时间久了还是会进灰的。”
    黄鹤笑道:“算了算了,大过年的擦什么琴,先回去,以后慢慢再说。”
    黄鹂道:“哥你别捣乱,喜儿正教我怎么保养琴呢!回头我学会怎么保养琴,再让喜儿教教我弹琴,哈哈,我就是琴棋书画全通才女了!”
    黄鹤一脸黑线:“你除了写字,另外三样都不会呢,就敢说琴棋书画全通……还才女!”
    黄鹂哼了一声:“我现在不会,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哼!”
    黄鹤也哼了一声:“还才女呢!整天忙着骑马遛弯的才女!”
    黄鹂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鹤抽了抽嘴角:“每天说是大哥牵马出去喂,结果每次回来都额头见汗,谁看不住来啊!再说你当苏怡跟窦英是哑巴啊……只怕全家都知道,就娘一个人不知道!”黄鹤说完这句忽然觉得好耳熟,一想,这不是刚才黄老爷说的话么!嗨,娘这真是岁数大了么?要放过去,这种事儿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
    黄鹂悻悻道:“这俩大嘴巴,回头再找他们算账!”
    喜儿没擦完琴就被黄鹤拖回了黄老爷那个屋,兄妹俩跟黄老爷提起喜儿懂琴,黄老爷立刻拍板让黄鹂把琴抱回去,这东西在县城里也卖不出什么价,倒不如让喜儿抽空教教黄鹂,弹好弹坏无所谓,会点儿就比不会强。黄鹂闻言大喜,扯着黄老爷的手爹啊爹啊爹最好了撒了好一会儿的娇……正撒娇呢,却见翠儿喜洋洋地跑了进来:“老爷!太太让我给您报个喜!大少奶奶方才生了个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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