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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姐姐,这是刚熬好的药。”声音打断了桑布的发呆,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低眉顺目的侍女跪在身旁,双手高举过头,托着个精致的木盘,上面除了一小碗浓黑粘稠的汤药外,还有几个小盘装着蜜饯、糖果等。
    又抬头看看在园中发呆的身影,桑布叹了口气,接过木盘说:“行了,你下去吧。”自己端着盘子朝里面走去。
    侍女见桑布走远,这才起身踮脚想朝园中张望,园门处两个禁卫动作划一地抽出腰间钢刀,吓得她花容失色,忙低头看地,匆忙离开。
    一回到自己屋里,便被几个姐妹团团围住问:“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园子里住的到底是谁了吗?”
    “哎呀,快别提了,我就不过朝里头张望一下,就差点儿被那禁卫给拿下,真是吓死人了!”那侍女抬手抚胸道。
    “不会吧,至于弄得这么严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都大半年了,都不许咱们进去。”另一个侍女抱怨道。
    “行了,你们也别天天嚼舌头了,那是皇上的私事,小心到时候被人听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个稍微老成的侍女告诫道,其实好奇心这种事,谁都无法完全控制住,从那个园子内住进一个神秘的人开始,这样的对话基本就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所有去送饭、送药、送物件的,全都被人拦在大门之外,另有人出来将东西接进去,她们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没人当真看到过那里面的神秘人。
    而此时,困扰了外界大半年的人——秦亦正坐在园子里的是桌前,面无表情,目光微微凝滞,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虽然天天看到她这副模样,但桑布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那个灵动坚韧的女子不见了,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强撑起笑脸上前说:“秦亦,到时间该吃药了。”
    只见秦亦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再将碗放回盘中,对旁边的蜜饯糖块视若无睹。
    她原本是个那么怕苦,每次吃药都要自己盯着、逼着才行的人,但现在吃药竟像是喝水一般,连眉头都不皱。桑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从她本心来说,更希望秦亦闹出来,哭出来,哪怕打砸东西,也比她现在这幅模样来的要好。
    她抽出袖中的手帕,帮秦亦将嘴角残留的药汤擦拭干净,坐在她对面,又开始每天的功课,这也是太医吩咐的,要多跟她说外面她熟悉的人和事情,不能放任她将自己这样封闭起来。
    “秦亦,尉迟殷背后的主使之人,终于找到了,你猜是谁?竟也是皇族之人,是尉迟晞五皇叔的亲生女儿,算起来与尉迟殷也是表亲,他俩居然还违背人伦地在一起,甚至还谈及婚嫁了呢,你说是不是太荒唐了。”桑布一边给秦亦按摩双腿一边说,她平日里自己几乎都不走路,也不活动,无论把她扶着坐在哪里,只要没人去管她,她便能一坐就是一天,桑布只好每天一闲下来就给她按摩手脚,扶着她在园中走上几圈,不然她这样呆着,总有一天要变成废人的。
    秦亦只半垂着头,盯着石桌表面的花纹,似乎能看出什么玄机一般。
    不过桑布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继续自己说道:“我昨个儿听皇上说,原来他五皇叔当年很受宠爱,但最后的传位却不是给他,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先皇已经不在,估计也没什么人能知道详情了。不过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没有当时以卵击石地去谋反,而是借机逃出宫去密谋造反,谁知道这一躲就是二十来年。”
    “之前岭中的各种混乱,还有老王爷的死,都是他一手计划出来的,并且还不知这些,他跟京朝周围的各个国家都有联系,当初齐国因为受灾来求借粮,就是他暗中资助了齐国,才让他们稳住阵脚,最后还娶走了公主。后来的江南匪患也是他在中间穿线,撺掇着齐国搞出来的,不过齐王那人太小心谨慎,白白浪费了进攻的机会……他还做了好多好多事,对了,最最意外的,你可知道苏茗苏铭的母族为什么能暗中开始筹谋?就是他给了粮食和银两,还从他母族换去了许多训练有素的密探呢,真是的,原来以前好多监视咱们的家伙,里头竟有苏茗那边的人,真是别扭死了。”
    “说到苏茗,玉枳王上最近估计是要不好了,苏铭已经赶回国了,皇上也派了禁卫跟去,并且在边境开始集结兵力,说给苏铭做后盾,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便应该是玉枳王了,而不再是那个身份卑微的质子,他终于能将他母妃的尸骨从外圈迁入皇陵了。”一说到苏茗,桑布的面部线条微微柔和,眼中也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惦记,也许还有对未来的茫然。苏茗这回走前,一直求自己跟他一起回去,希望自己能够出席他的登基大典。但无论心里多么想去,一念及秦亦现在这般模样,让她如何能够走开。都走了大半月都没来一封信报平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他回国肯定很忙,有璟朝的威严不会有事,但还是禁不住地担心不已。
    见自己的思路似乎飘远了,桑布急忙拉回来话题说:“哥哥现在在北襄郡,生意已经做得极好,人虽然还是有些……不过你和苏茗派去的人,将他看得极紧,钱财房产都在娘手中握着,他经过几次教训,便也终于安稳下来,听说嫂嫂已经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就好了。”
    桑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也不见秦亦有一分反应,最后只好说:“李、李家……”
    秦亦的眼神闪动一下,目光从涣散呆滞的状态渐渐聚焦,落在桑布的身上,神情明显是等着她继续说下文。
    “你……”桑布有些气恼,“你气死我了,你现在除了听到李家,别的什么事都提不起你半点儿关注,难道除了他家,你就连我们也都不要了?我们这些人在你心里都没有任何位子是不是?”
    秦亦不想说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多久没说话了,似乎连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么久以来,桑布在自己耳边,每天都念叨着朝中的大事小情,自己也明白这都是尉迟晞让她做的,但是真的不想听,觉得跟自己毫无关系。也许现在唯一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尉迟晞说,只要你还在一日,我便绝不会动李家半分、既然如此,那便活着吧,不能与他一同赴死,便留在这个只剩自己的世上,好歹算是替他尽上几分孝心。至于自己,这条命能撑到什么时候便算什么时候罢。
    园子门口传来声音:“叩见皇上。”
    “都起来吧!”尉迟晞今天的神色似乎有些欢喜,大踏步走过来道,“阿布,给你道喜了。”
    “见过皇上。”桑布俯身行礼才问,“不懂皇上的话,何系之有?”
    “今日北边儿传来信儿,说是苏茗已经顺利登基,并且附带私信一封,说要求娶你为妻,求朕准他。”尉迟晞一撩袍襟在桌前坐下,也不介意地端起秦亦面前的茶水便喝。
    桑布垂下眼帘装作没看到,心里却还是欢喜得很,他终于得偿所愿,在一想到求娶之事,也忍不住脸颊耳畔地泛起红潮。
    “阿布,你说朕该如何回他?”尉迟晞故意逗桑布道。
    “自然是答应……”桑布的话脱口而出后,看见尉迟晞脸上的促狭笑容,才猛地住口,扭身走到一旁。
    尉迟晞转头看向秦亦,脸上的笑意便随即减弱了几分,但还是强笑着说:“秦亦,你说我将阿布认做妹子,然后以咱们璟朝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可好?保管在玉枳没人敢欺负她,包括苏茗那小子都不敢。”
    秦亦只是缓缓颔首,却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尉迟晞叹了口气,又开始说起朝中事情:“今日云相又跟我上折子告老,我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胁迫我推行新政,说实话,真是恨不得当朝准了就让他走,可是如今边境还未结束战斗,相国在朝中的影响力和稳定人心的作用,却又是旁人没法比的,真是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抬眼看看依旧没有表情的秦亦,忍不住微微哀声道,“秦亦,你怎么就能狠心到这个程度?半年了,你除了能穿起吃饭,你哪里还像是个人?李铮死了便连你的魂儿都带走了是吗?你心里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桑布心叫不好,在秦亦面前,李铮二字可是大大的禁区,更何况还提到了死字,这下估计又要闹上几日放能好了。果不其然,尉迟晞的话尚未说完,秦亦便扑簌簌落下泪来。桑布也顾不得什么尉迟晞的身份,忙上去轻推他道:“陛下何苦又来刺激她,又不是不知道,每次这样便要哭上几日才能渐渐好起来。”
    尉迟晞看着无声落泪的秦亦,也有些后悔不迭,只好起身道:“你好生哄哄她,朕先回去了。”
    不料他转身刚要离开,却忽然觉得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是秦亦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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