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胡人却并没有前来攻城,其实这也早在张弛意料之中。
    又过了三四天,这一日,张弛命杜希名在城中宽阔之地圈出了一个不小的地方,说要统计一下城内剩余粮草的详细数目。
    身为粮草官的蔡顺可就奇怪了。
    蔡顺虽然是张弛大军中的粮草官,可他却不是张弛的人,而是隶属于蜀中典槽都尉罗安直属。
    因为张弛的粮草一直由典槽都尉罗安供给,所以军中的粮草官和负责押运粮草的都是罗安的部署。
    张弛平常并不是太关注粮草问题,之前与胡人交战,粮草也总是能按时送到,蔡顺的工作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偏差。
    只不过这次出征,蜀中的粮草却是迟迟不到,如果不是因为蜀中粮草不来的缘故,自己大军又怎么会被胡人围困城中?
    蔡顺见张弛要在城中量米,奇怪的问道:“都督大人,城中粮草我已仔细盘点过了,最多也不过七日之用,何必再量?”
    张弛却微微一笑,说道:“蔡大人只知道督运蜀中的粮草,却不知道其实我这次北伐,还另外从汉中带了足够的粮草而来,为了就是避免有备无患。现在我们被围略阳,军心涣散,这个时候统计粮草,作用乃是让三军将士知道,城中粮草足够食用,通过此举稳定军心。”
    蔡顺吃了一惊:“原来都督大人早做了准备,果然是未雨绸缪,下官钦佩。”
    其实张弛哪里来的粮草,他只不过是让杜希名亲自带着亲信卫兵,这些天一到夜深人静之时,便偷偷的在空米袋中装满了沙子,然后覆上一层薄薄的白米罢了。
    杜希名早派了兵十围在圈外,名义上说是为了避免军中争抢,可其实实际上,是怕人离得近了,看出其中的蹊跷。
    沙子毕竟是沙子,离得近了任谁也都能分辨的出来,可是如果距离远了又有谁能知道?
    城中的普通兵士前几天听说另有粮草储备,大多数都是不信的,不过今日见到果然有这么的白米,全都心中大定。
    杜希名这几天可没少装沙子,量的时候从早上一直进行到了下午,等到了眼看着日落的时候,杜希名才终于上来报告:“启禀都督,城内现在还共有粮草将近两万石,足够城内大军一月食用。”
    听了这番话,全城的将士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个月,如果这样守下去的话,最先被拖垮的也许就应该是围城的大军了。
    张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胡人以为我军无粮,正中了我的计谋,再过些日子胡人围城而无果,必然军心散漫,到时候我们就大军冲杀出去,直取秦州!”
    众将轰然叫好。
    张弛做这些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稳固军心,而另一方面,他也要用过这个办法,找出内奸究竟是谁。
    到了晚上三更的时候,可是张弛和众将依然没有睡觉,还聚在一起,三桐说道:“张兄弟,会不会是你猜错了,否则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懂什么?”道玄说道:“张大哥的计策向来都是百试百灵,你不要急,多等一会才见分晓。”
    道玄话音刚落,就见杜希名走了进来,说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粮草官蔡顺就在刚才,趁着夜色偷偷出城去了。”
    张弛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当初丁逸之说大军之中有内奸的时候,张弛就绝不相信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会有问题,这些人无论哪一个跟着自己,都亲如兄弟手足,而且从这个时候开始,张弛就已经怀疑粮草官蔡顺就是内奸。
    而且事情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
    张弛还曾快马催粮了好几次,蜀中粮草依然迟迟不到,这个蔡顺是自己军中的粮草官,就算他是内奸,他也不能影响蜀中发粮。
    而且又偏偏这么巧,蜀中迟迟没有发运粮草,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胡人布下陷阱,恐怕蜀中的某些人也难逃干系。
    “公子,既然你早猜到蔡顺就是内奸,何不命我在他偷偷出城时将他擒住?”杜希名问道。
    “如果把他擒住,又怎么能让他帮我们向胡人传话?”张弛笑道。
    “传话?张兄弟你要向胡人传什么话?”三桐不解。
    这时丁逸之笑着说道:“兄长这条计策,乃是叫做反间计。粮草官蔡顺勾结胡人作为内奸,告诉了胡人我军却粮,所以胡人才会围而不攻。现在蔡顺误以为我军有粮,而且足够一月之用,等他告诉了胡人,胡人必然会改变策略。而只要胡人一动,必然有懈可击,到时候我们大军也就有机会可以逃出升天了。”
    “果然是条妙计!”三桐叫道。
    “哈哈,主要是你太笨,刚才你不是还说张大哥猜错了么?”道玄素来喜欢调侃三桐。
    “局势倒也不是这么乐观。”秦搏站出来说道:“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胡人的大军虽然不足以短期内攻下城池,可是也的确占有数量上的优势,我们若要突围,绝不容易。”
    “而且胡人最怕的就是我们逃回梁州关,所以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更是重兵布防,现在就算我们打乱胡人的计划,使他们提前攻城,可如果我们要想撤回梁州关,也绝非易事。”杜希名跟着说道。
    秦搏、杜希名两人究竟阵仗,他二人对军事的理解也是在座所有人最高的,听了二人的分析,张弛也愁眉不展。
    “现在想太多也是无益,等到胡人来攻城后,注意查看胡人兵力部署,再做突围的打算把。”张弛沉思片刻,也只能这么办了。
    ……
    果然不出所料,粮草官蔡顺果然就是胡人的内奸,他三更偷逃出城去,而第二日黎明,胡人就已经发动了攻城。
    本来想利用一座空城困死张弛,可是这条计策因为得知张弛粮草充足而宣告破产,姚硕得也的确把蔡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不过纵使是这样,姚硕德也发誓定要让张弛回不了汉中。
    姚硕得之所以这么发狠,那当然是为了一雪前耻。
    想他姚硕得可是姚秦最能战善战的将军,历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姚秦的壮大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可是竟然在张弛手下初尝败绩。
    这还不是最丢人的,最丢人的是自己三十万人马精锐铁骑,竟然败在张弛区区数万的步兵手中,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因此他下令道:“全军攻城,但是切断略阳和梁州关的那一只伏兵万万不能动,绝不能给晋人回汉中的机会!”
    他是要让张弛死在此处!
    这次战争,胡人明显是早有了准备,万事准备妥当了,而张弛才毫不知情的兵出梁州关,焉能不败?可是现在有略阳城在手,胡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攻的进来的,一天下来,城头征战惨烈,可却也没能攻得下来。
    到了夜晚时分,胡人才纷纷退去。
    这一天虽然是守住了,不过秦搏城楼上说的话让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我们今日派出了十数匹探马,可却只有一人回转,据探报,向南的路上依然布有重兵把守,这可如何是好?”
    张弛站在城楼顶上,望着城下七零八落,因攻城而死的胡兵尸体,摇了摇头,却也是毫无办法。
    胡人兵多,就算是用尸体堆积也总有堆上城头的一天,况且自己城中的粮草可都支撑不到这一天。
    杜希名在城头指挥了一天的守城,灰头土脸,说道:“公子,在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城中兵士虽然军心凝固,可毕竟再过几日就要断粮,到那时我们想突围也不可能了。”
    众人都毫无办法,这是赵潜忽然上前说道:“启禀都督,末将倒是有一计。”
    “哦?快说来听听。”
    “如今我们被胡人大军所围,若是寻常突围必定难上加难,不过我料想胡人兵力虽多,可毕竟也有限度,四面皆围成铁桶不大可能,恐怕为了防止都督突围而回,胡人在略阳与梁州关之间布置的兵力更多。”
    这一点显而易见,赵潜继续说道:“若是末将趁夜带八千死士,全力突围往秦州城方向直攻,这个方向胡人兵马不多,况且在黑夜中不辨末将人马多少,必然以为是都督主力。”
    这下张弛已经明白了赵潜的意思,不过赵潜还是继续说道:“由末将佯攻,胡人以为是都督大军要攻秦州城,大军必然调动,到时都督就可以向梁州关突围而去。”
    计策是一条好计策,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赵潜此去又怎么回得来?
    见张弛迟疑,赵潜还以为张弛担心计策不能成功,又说道:“都督开始就通过粮草官向胡人放出了消息,说我军粮草充足,与胡人相持数日之后,我军便挥军直取秦州。如今我趁夜攻过去,胡人必然信以为真!”
    “我并非是觉得这条计策不好,我只是担心你如果佯攻秦州,怕难脱身。”张弛说道。
    赵潜轻声一笑,说道:“都督大人,我赵潜乃是三国名将赵云之后,最讲究的就是忠义。若是没有公子,我只不过是蜀中一名低级军官,恐怕到死能不能真正的统兵打一次仗都难说。士为知己者死,就算这一次我赵潜不能脱身,那我也是甘心情愿。”
    说完,赵潜又对暗刃说道:“再未遇公子之前,我曾有罪与‘寒门’,今日但愿我能将功补过。”
    暗刃的表情却依然是冷冷的,似乎没有一丝变化。
    赵潜说他有罪与寒门,当然是指在未曾跟随张弛之前,他在巴东郡下属,的确杀过不少寒门中人,当初张弛初到蜀中认识暗刃的时候,不正是赵潜带人围剿的寒门分舵么?
    原本赵潜的确沾染了不少蜀中官场的风气,可是自从跟着张弛以来,改变也的确不是一点半点。
    “你先别急,我们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让别人带自己去冒风险,可不是张弛的作风。
    “都督!”赵潜大声说道:“如今局势紧迫,若是再不下决断,粮草用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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