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占卜多次仍算不出那丫头如今身在何处,几时会回,他已经窥得部分天机再算也是徒劳。
    可是没有结果的卜算只能说明那小子若想重得旧缘必定要经历无休止的等待,受尽凄苦与折磨。
    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徒儿,听为师一句,逝者已逝莫要再诸多挂碍。”
    “师傅,”江余艰难开口,“你爱过一个人吗?那种感觉铭心刻苦,撕心裂肺,连呼吸都是痛的,我忘不了她。”
    君夷闻言有一丝僵硬,随即坐在茶座旁,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过来坐下,说起来你我师徒许久没有对酌了,可惜没酒,不过饮茶也是不错。”
    江余想了想坐了过去,看了一眼茶水道:“师傅,这是三天前泡的。”
    “呸,呸,呸。”
    君夷疯狂的吐着茶水,丝毫不顾及形象,可是茶水一经入腹哪还能吐了出来。
    江余不着痕迹的坐远了些,他这个师傅在别人眼里一向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在他面前一直是很……真实。
    君夷终于放弃吐水,没好气的戳了江余的额头,“混小子,谋杀亲师是不是!也不早点告诉我。”
    江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往外挪了挪,与君夷保持着一臂以外的距离。
    君夷也不恼,突然正经的问道:“徒儿,我问你啊,是不是除了那个丫头你都不会再看上别人了?哪怕自己再苦也不会?”
    君夷的难得的认真倒让江余又悲痛起来,“师傅,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君夷伸手想要拍拍江余的肩膀,却尴尬的落空,“过来点!”
    江余只好倾了身子将肩膀放到君夷手下,君夷满意的拍了拍,笑道:“看在你小子还有点孝心的份上,我便告诉你那丫头没死……”
    突然君夷手下一空,原来江余整个人歪倒在地上,正瞪大了眼睛看他。
    君夷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头,解释道:“也不是没死,她是死了,可是又没死。”
    江余急得不行,大声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其实那丫头本就死过一回,她的灵体因缘巧合之下宿在那具身体里,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她跨越异世而来本就是灵体的形态,身体死了可不代表灵体会一同死去,你可明白?”
    江余听的一知半解,可是这不妨碍他获得最重要的信息,“师傅,你是说,她没死对不对!”
    江余激动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君夷的身边,一双眼睛就那般渴望的盯着他。
    君夷感觉江余此刻的眼神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狗子在泔水堆里发现了一块香喷喷的肉。
    当然,君夷没敢将自己的想象说出来。
    江余见君夷不语,急切的问道:“她现在在哪,师傅,我要去找她!”
    “这个,这个,”君夷哑然,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为师还没有算出来。”
    “什么?师傅,你再算一次,现在就算,一定可以算出来的。”
    一盏茶的功夫后,君夷终于挨不住江余的苦苦哀求,凝神聚气再一次卜算,江余摒了呼吸,不敢打扰。
    片刻后,君夷还是没有算出来,“我告诉你这些已经是泄露天机,无论如何都算不出其他的东西了,不过为师算到你二人情缘未了,终会有再见的一天。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君夷神色认真,“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那丫头到底身在何处,何时会归皆未知,在我看来,于你不是件好事。”
    “师傅,”江余终于在清妩死之后扬起了第一缕笑,他勾起唇角,坚定不移的说道:“我知道她还活着就足够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一直等着她,就像你说的,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君夷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自那日后,江余突然振作起来着手处理这么些天积攒的军务,并决定下来五日后,班师回朝。
    回去的前一夜,江余终于鼓起勇气去了见了清妩。
    看着疲累苍老的江余,方近生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任由他带走了清妩的尸体,只是他们走后,方近生喝了一夜的酒。
    大军回朝的路上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景象,与大将军并排走在最前端的是大将军未婚妻的尸体。
    那棺椁极大,里面放置了厚厚的冰块,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搁置几天收集冰块,所幸当时天气严寒,冰块消融的速度很慢。
    将士们都听说了大将军未婚妻为了给大将军换解药以身冒险深入敌营,最后香消玉殒的故事,他们被深深的打动,甚至每天休息的时候总会有士兵对着棺椁拜祭。
    就这样原本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月才回到安京。
    一回安京,江余来不及入朝觐见,便带着清妩的棺椁入了王府。
    他早就安排蒋钦提前回来在府里建了个冰室,那里温度极低,这样才能保证清妩的身体完好无损。
    论功行赏,江余被封为神武大将军,手握重兵,乃大锦朝堂第一人。
    只是这位神武大将军对权位丝毫不感兴趣,封赏下来第三日他便抽空入宫交了虎符。
    据说那天弘安帝气的脸都红了,还是云安王入宫劝架此事才得以善终。
    最后皇帝收了虎符,但仍封江余神武大将军,只让他回家清醒清醒,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为国效力。
    自此,江余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只是那一拨拨由王府发出流向全国各地的王府暗卫都不约而同的打探着同一个消息,三年未果……
    当然,后来也有好多名门佳丽想着神武大将军未婚妻已经不在,自以为她们的机会来了,便整日徘徊在王府门口准备与大将军来个完美邂逅。
    更有甚者使尽手段跃入王府高墙想要一窥神武大将军却被抓个正着毫不留情的扔出王府。
    自那以后,世人间便流传出大将军对未婚妻情深意重,决定孤寡一生的传闻,当然这是后话。
    ……
    “老大,老大。”
    小机灵唤了两声,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老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你不在,我们寨子里有好些个都被白龙寨的人打了,二当家下山给你请大夫了,其他两位当家的都不在,都没人给我们撑腰,还有……”
    真的好吵,清妩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两天她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一直说个不停,可是当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听不真切,脑子里嗡嗡叫,真是吵死了!
    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死活睁不开,有时又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刺痛,她极力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感觉。
    终于,“痛死我了,到底是谁在扎我!”
    一声惊雷怒吼,本该在床上挺尸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大声叫嚷着。
    小机灵见他醒过来忙围上去,“老大,你终于醒了!这几天我都担心死了……”
    清妩示意他噤声,她想起来,就是这个声音天天吵得她心烦。
    “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清妩不解的问道。
    小机灵瞬间石化,不止他屋子里的人都惊的哑口无言。
    小机灵委屈巴巴的说道:“老大,我是杜大娘家的小机灵啊,你昏迷这几天都是我照顾你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清妩打眼瞧着眼前的少年,大约十岁左右,眼睛乌黑乱转,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稚嫩的脸上挂着几分委屈。
    清妩只觉得额间冒出几条黑线,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应该认识你吗?”
    果然,小机灵一听这话,嘴一撇就要哭,清妩最看不得小孩子哭闹,只好安慰说:“我这刚醒,你先让我捋捋。”
    小机灵满含期待的看着她,清妩瞬间扶额。
    她怎么会想起他,她根本不认识好吧。
    清妩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男子的样式,衣服老旧,关键还很脏的样子。
    好吧,这不是重点,问题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还有她怎么会穿着这身衣服?
    江余在哪,他没有找到她吗?
    楚云涧一直观察着床上的人,一会惊疑,一会扶额,一会叹息,脸上茫然无措不似作假。
    他上前一步,问道:“大当家,你可还记得我?”
    清妩抬头望去,你还别说,醒来这么久她还没真没注意到屋里还有这么个人。
    一袭鸦青色长衫,二十五左右的年纪,眉目清冽,分明的棱角立体的五官,让清妩想起胡玉荆来。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精明着呢。
    清妩没敢说话,只是茫然的摇摇头。
    她更加迷惑了,以宁许的路数杀了她之后应该让江余亲眼看见她的尸体才是,而她现在是没死成还是被眼前的人救了?
    江余呢,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她吗?
    “还不快给当家的诊脉!”
    楚云涧的话打断了清妩的思绪,不过随后很快她便明了了眼前的局面,事情的真相让她大吃一惊。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上前为清妩诊脉,末了说道:“大当家身体无恙,只是他从马上坠下伤到了头,多多休养再辅以安神的汤药便可痊愈。”
    清妩突然意识到,这屋里的人好像都喊她大当家,嗯,这种感觉怎么那么像……
    “那他怎么连人都不识得了,是不是你这庸医放才施针将人扎坏了?”
    楚云涧声音不大可气势不得了,吓的那大夫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二当家明鉴,小老儿便是再大胆也不敢欺瞒您,许是大当家伤到脑袋才会意识不清认不得人。”
    “那你给他治,治不好我便摘了你的脑袋!”
    “二当家饶命啊,这失忆之症说不定哪天就好了,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小老儿医术有限,还请二当家饶命啊!”
    听了这么多清妩多少也猜到些,这失忆之症她是不会好了,也不能为难一个老人家不是,所以清妩说:“这大夫已经尽力了,不要为难他了。”
    她不是大当家吗,那这个二当家应该会听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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