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一只手臂突然用力地抱住了我,颤抖得比我的身体还更厉害。
    “小絮,小絮……”
    惊慌无措的呼唤,还有从紧握的掌心流入的一股浑厚内力,将我从昏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意识一点点聚拢。我模糊地看见楼袭月苍白的脸色,他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焦急得一声声叫着我。
    我是死了吧?所以还在做这种奢侈的美梦。
    楼袭月已经不要我了,他决定杀了我,都没有用三生花解开独情蛊。
    原来,连独情蛊都无法令他对我心软。
    我张了张嘴,想对他的那个幻影说‘你走开吧,我不用这个梦来安慰了’,却从喉咙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猛地呆住――血,还是热的。
    楼袭月看见我吐出的血,眸子颤抖得几乎碎裂,抱起我对门外大喊:“叶灵,把叶灵叫来!”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在床上,抓住我的手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我的体内。
    为什么要叫叶灵?我不想见她。让我死前就这样看着你,不好吗?我很想要这样告诉他,可是我连一个音都发不出。
    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有千钧重量压在胸口上,心肝脾肺好像也都碎裂了,我痛苦的不能呼吸,眼泪不停的流出来。在心里哭喊:师父,我其实很没用很怕痛的,求你别让我死得这么痛……
    痛楚还在加剧,神智游离在昏迷和清醒之间,我恍惚听见一个女子在说话。说得什么我没太听清,只依稀记得在我终于痛得晕过去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嗓音在我耳畔说:“我不管了,我要你救她……”
    ******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浮游在半空,一时冷得连心跳都冻结了,一时又热得血液都要沸腾。
    每次我觉得自己会飘向更远的虚空中时,一股力量就将我往回拽,挽留着我,不让我离去。
    我就在这浮浮沉沉,冷热交加中,渐渐地清醒过来。
    眼皮好沉,像是铅块一样,我撑不开,但是我能隐隐约约听见周围的人说话。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身边呼喊着我,‘小絮,小絮……’温柔的让我心都颤抖起来。
    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我尽力了,能不能醒来就看她自己了。”那人紧握住我的手说:“她会的,我的小絮会醒来的。” 微凉的手轻轻抚摩着我的额头。女子嗤笑一声:“楼教主这一掌,真够狠的。”
    我耳朵里听见这些话,脑子却反应不过来。直到最后一句,我全身猛地一震。
    抚摩着我的那人手下突然僵住,激动地抱住我不停地叫:“小絮,你睁开眼睛来,小絮,小絮。” 我听话的慢慢撑开眼帘。当强烈的光线刺入瞳孔的瞬间,一只手掌盖在我虚开的眼睛上,带着颤抖,说:“差点忘了。别急小絮,眼睛会受不了。”而后,半晌才完全拿开。
    这时我已经适应了屋内的光,侧头呆呆地看着他。楼袭月问我渴吗饿吗,话语里是不可言喻的欣喜。我就只是看着他,没有吭声。
    楼袭月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对望着我,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看了许久,慢慢地俯身将我再轻柔不过的搂在怀里,“小絮,师父伤了你,……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今后小絮要什么,师父都给你,所以你能原谅师父吗?”
    他的嘴唇摩挲着我的发顶说着话,我却在这份温情里瑟瑟发抖。楼袭月察觉到了,忙松开我着急地问:“小絮,是哪里痛吗?”我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哪里,是全身都在痛。楼袭月看着我,目光深切,有点干裂的薄唇轻抿着。
    我吸了好几口气,断断续续地吐出:“我、没死?”楼袭月摸摸我的脸,说:“笨小絮,当然没有。”我望着他的眼睛,心直往下坠。
    我万万没想到,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会是这么难受。
    我不怕为他而死。但我怕忽然有一天,那一幕会重演:楼袭月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我死去。
    如果最后还是这样,我宁愿我这一次没有醒来。
    叶灵上前为我把脉,片刻后对楼袭月说:“经脉俱损,我束手无策了。除非……”楼袭月问她:“怎样?”叶灵说:“除非用紫宸派最上乘的内功调养,再加上圣药紫金丸。”楼袭月点头,“好,”他在我额头亲吻了一下,柔声说:“等小絮好一点,我们就去紫宸派。”我出声道:“不、不用了。”楼袭月愣住。
    我声音很虚弱,凝望着楼袭月憔悴的面容,已经碎成碎片的心脏竟然还能感觉到痛,竟然可耻的,想要抱住这个他,哭求他更多的温存和怜惜。但最后我什么都没做。我对他说:“师父,你、闭关……”楼袭月用手指按在我唇上,眼神放柔了几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絮。”
    我看了他许久,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楼袭月又变回了被独情蛊控制的他,说着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只是,我已经没办法再骗自己去相信,相信楼袭月是爱我的。
    ******
    马车摇摇晃晃着前行,垫在我身下的软垫厚厚的,躺上去很舒服。或许是太过虚弱,我从醒来后,变得十分嗜睡,常常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就在我即将睡着的时候,一只手臂揽过我的腰,将我的身体压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我登时一个激灵,本能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小絮。”
    我浑身僵住,任由楼袭月抱紧,把水囊送到我嘴边:“喝口水再睡。”我发愣地看着他幽深的眼眸,张开嘴喝了一小口。楼袭月微微皱眉,对着囊嘴也喝了一口,挑起我的下巴,俯首覆在我的唇。
    唇一相触,我像被什么蛰到了,猛地挥手推开他。楼袭月猝不及防,被我一推仰倒下去,连手中的水囊都掉了。他撑着手肘,望了眼从囊里流出的水,眸光暗沉了一分,开口道:“小絮,你还在怪师父伤了你?”我摇头。不怪了,反正迟早会那样的,虽然这次来得太突然了一点,但是这是代价呀,能得到楼袭月那么多温柔的代价。我明白的。
    楼袭月擒住我手腕,身体伏在我上方,嗓音更低沉:“那现在,怎么我一碰你就这样?”我望着自己不由自主发抖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醒来后,我变得害怕楼袭月的碰触,下意识的抗拒。
    特别是在睡着时。只要感觉到他出现在身边,我便会突然惊醒。有一次,我陷在被他杀死的那个噩梦里辗转痛哭,突然感觉楼袭月在叫着我亲吻着我的唇,我心中一懔,还张嘴咬了他……
    我望着楼袭月嘴唇上依稀还在的那个咬痕,又觉得心疼,颤巍巍的伸手摸向他的唇:“师父,我……”
    后话被压下来的唇堵住了。
    楼袭月在我嘴里肆意掠夺,就像要确认什么似地,疯狂得让我无力承受。我胸腔里的空气被他完全榨干,胸口发痛,脑子也一阵阵晕眩。突然喉咙一烫,我猛地推开他,咳嗽起来。楼袭月愣了一瞬,也忘了生气,急忙过来抱住我将手心覆在我胸口上。
    一道道内力像轻柔的风吹进了我身体,拂去了我心头不少的憋闷。我缓过气来,抓住他的手喘息着说:“师父,我们回去吧。”楼袭月问我:“为什么?”我想了想说:“我不想去求他们。”一想到楼袭月要为了我去求人,还是那个逼他定下八年之约的紫宸派,我心里就觉得难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不想苏莫飞看到我这个样子,让他担心。既然选择了楼袭月,我就不要再和苏莫飞多接触的好。
    楼袭月移开按在我胸口的手掌,顺势环住了我的腰:“笨小絮。”顿了良久,说:“小絮怎么也不问,师父为什么会伤了你?”我浑身僵硬,呐呐地说:“因、因为是师父。”楼袭月手臂收紧,额头顶在我额头上,望着我的眼睛,久久没有做声。
    或许是在马车上一直睡不好,到了一处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便回房休息了。
    睡得朦朦胧胧间,门打开,似乎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盯着我看。
    柔柔的目光,让人安心的感觉。
    随后,那人将一把剑和鞘放在我手掌里。
    清凉的剑鞘,手心感触到的镂空花纹。
    苏莫飞的蓝影剑。
    背上毫无征兆地窜起一阵痛楚,火辣辣的。
    我一时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刚被苏莫飞从陆展鹏那里救下来。接着好几个晚上,苏莫飞就是这样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入眠。这样说,后来楼袭月对我的那些好,都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我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看他是谁,却被梦魇困住。
    那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手指移开,稍后,像怕把我吵醒一般,两片温热的东西轻柔地点在我唇上。
    我登时心惊!
    楼袭月的吻从来不会这么温柔。难道,真的是……
    不可以的!我喜欢的是师父,所以不可以和别的人这个样子。
    我拼命的挣扎着,张开嘴,“苏……”
    只一个字,拂在我脸上的温热呼吸霍然停住。
    我慢慢从浑沌中清醒过来,虚开眼睛看向立在我身旁的那个人,等看清楚是谁后,安下心来。
    不是梦。
    还好不是。那些曾经甜蜜的相处,就算是虚假的,也是我最珍惜的记忆。我心情激动的向楼袭月伸出手,却被他避开了。
    我这才惊觉,楼袭月的脸色很差,直望着我的眼神里有什么深深压抑着。在我的惴惴不安中,楼袭月忽然问:“他像这样吻过你?”我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我除了知道他会杀我这事,从未刻意对他隐瞒过什么。而我和苏莫飞……
    我费力地坐起来,拉住他的手急道:“师父,那是次意外,我和他”
    “唐絮,”楼袭月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却平静得如死水般,“即使你真喜欢上他,也别让我知道。我没办法那么大方,说出让你再选择一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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