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米的!”我终于如雄狮般怒吼。米爽在耍我,从头到尾一直在耍我。先前是让我做乞丐,现在是让我留守乞丐。我凌天是什么?是扮演乞丐的小丑吗?
    “你个孙子!你个王八蛋!滚你的食霸网!滚你的广告部!老子不干了!”
    “可以。”死耗子的声音意外的平缓,好像我骂的是别人,“但我要对的起你昨天那顿饭。”
    米爽不顾周围几个被我的吼声惊吓过度的行人,拽着红眼的我又向那个女人靠近了十几步。
    “走过那个女人的共有三种人。”米爽不等我再张嘴就自问自答地说了起来。“第一种人,一看见要饭的可怜就给钱,这是同情心最丰富的人。”
    “你看,你看,”米爽揪揪我的袖子,“这就是第二种人。”
    我的脸依然气得通红,胸口急速地起伏。我不明白死耗子到底什么意思,但也终究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一个戴礼帽的黑衣男人低头看了女人的“身世”,又抬头看了看女人和孩子。想了想,摸了摸口袋,又有点迟疑地继续赶路。
    “大哥,帮帮忙吧,大哥。”女人带着哭腔向男人招唤,“我的孩子病得厉害,你就行行好吧。”
    男人的脚步慢了下来,扭头看向小女孩,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脚下依然没停。
    女人竟意外的起身走向男人,不断地鞠躬点头:“行行好吧,大哥。行行好吧,大哥。”女人几乎流泪了。
    礼帽男人终于受不了了,从皮夹里抽出十元钱递给了女人,匆匆离去。
    握着那笔“巨款”,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成功的喜悦。
    “这是第二种人,”米爽总结,“本来并不想掏钱,但经过乞丐的一再哀求,终究也会给钱。这种人比较被动。”
    “你看出谁是第三种人了吗?”米爽向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努了努嘴。
    这对情侣像恨不得要长在一起似的纠结着走路。走过母女俩时男人瞧也没瞧,女人却偏头扫了一眼。那个伟大的乞丐妈妈又看到希望似地不停向女人哀求,“可怜可怜我的孩子吧,小姐。可怜可怜吧。”
    男人更加搂紧了女人的腰肢,两人协调性极好地大步向前。
    乞丐又故伎重演地抱孩儿尾随,可能是这对情侣看起来太过时髦,有利可图的样子让乞丐如此执着地跟到了桥边。
    求破了嘴情侣也没有要行行好的意思。两人继续步调一致地走下桥去。
    看着失望中夹有恨意的女人抱孩儿回席,死耗子又开了腔:“这种人,任你怎么求也不会掏钱,冷酷到底。”
    我的怒火变成了青烟,我充满疑惑地问:“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这三种人可以告诉你:一个专业的乞丐不仅仅要通过人们自发产生的同情心来得到钱,也要努力用技巧打动另一些被动的人来得到更多的钱。”
    米爽对乞丐行业透彻而精辟地分析并没有让我好受。
    “我对做乞丐没兴趣!”我刚刚熄灭的怒火又窜出了火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我即将第二次狮子吼之前米爽又说:“做广告与要饭是一个道理。”
    “什么?”我又冒了烟。
    米爽走到桥边,用手抓着栏杆上的扶手俯视桥下,“广告销售面对的客户也是三种。第一种,他本来就有需要。不用你多说,他上来就主动要做。这种客户不多但也不少,只要你够勤奋,只要你敲开的门足够多,终究会有人做;第二种,也许是他公司内部的原因,也许是他本人的原因,也许是他们已经与别人签了单,反正不管你怎么想办法他都不会做;第三种人,他们不会主动签单,需要你用正确的工具,正确的技巧才能得到这些客户。可是这些技巧你有吗?”
    米爽抬头望向路边的几家饭店,“还记得你第一个月跑的那三家店吗?古人阁,他根本就不会做,那个老温就是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天。你说你去了十几次,有几分钟谈的是正题?那家巴西店,你不是给人免费采访,就是免费写新闻,你说如果什么都免费,人家干嘛还要付费?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居,日本料理店。你倒是去做调查了,也亲自采访了老板、总厨和经理。可你的策划思想是从哪来的?是店里管理者的抱怨?是网上人们对店面的评价?你的技巧在哪?你告诉我你的技巧在哪?”
    “你不服气,你说你原先有好几万的业绩。可是你想想,他们是不是上来就主动提出要做广告?他们只不过正好都是第一种客户。几万的业绩只能说明你足够勤奋,见的客户足够多而已。就跟你要饭一样,就算你什么也不做,甚至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可只要你坐的时间足够长,路过你的人足够多,终究会有人给你钱。”
    米爽转过身面对着满脸复杂,认真思考的我,“我让你打被拒单就是要让你见不到第一种客户。只让你去感受后两种客户。我就是想让你明白通过约见技巧的提高,你可以征服越来越多的客户。然而有的客户不论你怎么努力你都得不到。”
    “你没有资格做广告,你的技巧就是客户的嘴巴。客户的抱怨、客户的分析、客户的理解,客户说,全都是客户说。如果他客户对自己的问题真的那么明白,他的店早就火了,还要你干嘛?”
    米爽的一番话像*般地砸向我,我的怒火转为火苗,火苗转为青烟,青烟之后是渐渐地冷却。冷却的我垂下了沉重的脑袋。
    “要饭?要饭怎么了?要饭你都要不明白!想走人是吗?没问题,明天早上把辞职报告放我桌上!”米爽的音量逐渐加大,后来干脆吼道:“想进广告部?门都没有!”
    米爽拍拍西服上的灰,直接下天桥走了。
    可怜的我又一次被米爽抛弃在天桥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桥上站了多久,反正行人稀少了,太阳不毒了,腿也麻了。我茫然地向桥中心的母女俩走去。
    走到纸牌前,我呆呆地看着那几排毛笔字。
    “大哥,行行好吧。”女人管男人一律叫大哥,她不看年龄只看身高。
    我不动。
    “可怜可怜我们母女俩吧。”
    我还是不动。
    “帮帮忙吧,大哥。好人有好报。”女人又加了一句新词。
    我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张百元大钞。
    女人被钞票的红色染红了双眼,这是她讨饭以来见过的最大面额的人民币。
    “谢谢,谢谢,谢谢……”女人又开始念经,眼睛却离不开我的手掌。
    我目光呆滞地瞅着钱又发了一阵呆,终于又把一只手塞进口袋,手指在裤兜里翻动了一番。五指间夹出三枚一角钱的硬币〔这是昨天晚饭的遗物〕。哗,三枚硬币准确跳入瓷缸,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终于迈动双腿走开,同时将百元大钞掖回口袋。
    女人的脸上一下子现出了丧气的神色,小声嘟囔,“原来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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