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个月来,心里一直想着要写一部长篇自传性质的成长小说。
    刚开始时,每日洋洋洒洒三四千字,真可谓‘下笔如有神’。就这样潇洒了半个月,突然似乎进入一个死胡同,竟连一个字都‘榨’不出来,好似父亲在油厂打油一样,实在是不能在从茶油籽里压榨出哪怕一滴油来。这让我恐慌。
    这是我第一次盘算着写长篇,我知道是叙述方式上出了问题,让我桎梏。
    一般说来,小说的叙述人称有三种:采用第一人称“我”来叙述故事情节(头半个月我就是用这种方式叙述的);采用第三人称叙述,叙述者成为了无所不知的局外人;采用“无人称”的叙述,作者退隐幕后,事件和情节完全由它们自己的承担者来展开(这是我不熟悉没有把握的叙述方式,到现在也没有采用过,即使是短篇)。
    小说的叙事角度也有三钟:采用“全知角度”叙述者是全能的,他往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采用“限知性”的叙述角度,叙述者跟作品中的任务知道的一样多;采用“纯客观叙事角度”叙事者知道的比作品人物少,描写任务所看到的听到的(这是我不敢涉足的领域,我认为它要很好的文字驾御能力)。
    前两钟叙述人称和叙事角度让我陷于两难的境地。
    我首先是希望以第一人称,这样可能带来很强的真切感和情绪感,而且确实让我偿到了甜头。可是这就几乎是限制于“限知性”的叙事角度,叙述者(也就是我)的视野不能够越出人物所知的范围,这一限制也就让我无所适从。因为我总是写出了小说中的“我”所不知道的范畴,有些事件情节“我“即不是目击者,也不是参与者,这就让我怀疑(读者就更是如此)文章的真实性来,自己说句打击自己的话就叫‘胡扯’。写了四万多字就很难写下去了,虽然自己要写的还没写的内容有那么多,虽然有读者鼓励我接着写下去,但我放弃了,甚至不是我放弃了,而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真是辜负了他们一片好心。
    于是我又打算以第三人称叙述,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扮演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上帝’了。可是,我发现我远离了要写的主人公(如果是第一人称叙述的话,主人公也就是‘我’了)。我狠下心来,把以前写的东西全部给否定了,要重新来过。写了那么一万多字,发现那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我似乎能把握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连这个人都无法把握,我认为就是失败。有朋友说我对自己要求太高了,甚至是吹毛求疵。我说我总不能凑合。
    于是,我再次败下阵来。
    我甚至有那么几天气馁了。可是,以书信形式写成的少年维特的烦恼让我重然起了希望之光。我何不以日记或者周记的形式写出来呢,虽然我不是一个喜欢也没有这个习惯的人,可是多多少少我也保留了一些从前的东西,是很好的资料,而且因此还能引发我更多更有意义的回忆。甚至那些已经尘封了的记忆。可是,当我写了几篇‘日记’的时候(参照以前留下来的)后,又发现了让我这几乎是在记‘流水帐’,若是把原来的东西加以整理,又失去了其真实性。
    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我是否真的已经具备了写长篇的能力?社会上七八岁的小娃娃都能写,而且不是一本,为什么我就不能?朋友叫我别那么认真,要坚持,就当这是一次练笔,以后就好了。这听起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情,何必第一就那么严格地要求自己,莫非真的想一鸣惊人?但是,我怕我把我的这段经历就这样邋遢地写出去,就糟蹋了它,以后我若是具备了写长篇的能力,在想把这段经历写出来就恐怕回别扭。我担心不是有理有据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杞人忧天。而且我知道。
    正当我陷入困境的时候,我却幸运地发现余华先生的在细雨中呼喊,被授以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的作品。法国文化部长让-雅可-阿雅贡称余华用“富有戏剧性的叙述手法将情节像音乐作品一样展示出来”这让我砰然心动。急切地翻看,一篇看过去了,他的叙述手法真的是奇妙啊。也确乎适合我也这样写,我成一个“重新排列记忆的统治者”回忆与记忆终究是碎片“时间成为了碎片”余华先生在他的“全部的叙述里,始终贯穿着‘今天的立场’”我明白原来我是可以不用把事情按照现实的生活,以时间的流程写出来的,我以前没有“赋予自己左右过去的特权”我太忠实于生活了。他的书真是让我欣喜若狂,不仅他是我一直以来喜欢的作家,更是因为他能提供给我一个模式,从桎梏中解救出来。不知不觉中,在细雨中呼喊就被读完了,一个下午读不到,姑且把第一次看书称为享受,于是我放下速度,以一个虔诚的学习者的态度来看他的小说。又不到一天看完了,深深折服他的叙述方式,可是却又不能完全说出来,文字行云流水似的泻出来,让我目不暇接。
    第三次看完后,我屈服了,天才的叙述手法是没有办法模仿的!
    但是,我写长篇小说的欲望像一位渴望生却又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的顽固的老者那样经久不灭。
    马塞尔•普鲁斯特没有主要情节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使我眼前一亮,看了几章之后我又退缩了。虽然他没有情节的小说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让我振奋(因为我对虚构情节根本就不敢尝试),我要写的也只是片断的回忆,他居然能使它不支离破碎。而且他写的就是他周围的一些熟悉的事情,跟我的目前的情况尤其相似。有人说:普鲁斯特将不是从广度开掘他的“矿脉”他不像巴尔扎克巴尔扎克旨在描绘,他也确实描绘了整整一个社会。可是普鲁斯特‘是从深度上开掘他的“矿脉”’这个‘深度’在我读完几章之后,让我望洋兴叹,决是不可能望其项背的。
    就是现在,我也坚信:我将要写的内容足可以构成一部出色(我不敢说伟大)的小说。只是这小说让我自己满意却又很困难,这就是它之所以几次夭折的原因。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要把它写出来的,而且就在我青春消逝之前。
    也许,我也能有“富有戏剧性的叙述手法”出炉呢?只是这种希望之渺茫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近乎是一种奢望了。这需要我不断的发现模式,那些能我接受并且能模仿的叙述方式,不是一个人(天才似的)独有的。
    我相信我要发现‘新大陆’已经不远了。毕竟叙述手法有多少呢?我已经排除了几个答案。我宁愿相信这是一道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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