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早晨,干冷的阳光刺进肌肤,一种被撕裂的痛。她把自己紧紧地裹进大衣,挎着皮包,行色匆忙地走在街道上。昨晚的缠绵,似乎早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到办公室刚坐下,电话就响了。“米兰,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为什么手机一直关着,如果今天找不到你,我会疯的。”时超的声音像一杯热牛奶,营养美味,在寒冷的冬天更加的温暖。
    “没什么,公司来了一个老客户,我们一直谈到很晚,想你可能已经睡了,怕吵到你,就没有打电话给你。”其实男人是好骗的,特别是时超这样的男人。在他的眼里,米兰如同冰山的雪莲,高贵纯洁,必须用心地去呵护,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可是在方紫陌的眼里,他爱的米兰是个妖艳鬼魅,风情万种的女子。
    米兰是方紫陌在这座城市的情人,每个月他来一次,订个房间,然后打电话:“我到了,你在哪儿?我想你。过来好吗?”他们之间也许,已经简单到只剩下那层关系。因为时间,也因为空间,他们只能做最重要的事。
    和时超谈了三年的恋爱,感情一直波澜不惊,在他认识米兰的第一刻起,就认定,她是他要的那种女孩。那时他的钱包被偷了,里面有他全部的家当。好像也是一个冬天,他感到自己浑身冰凉。他走进银行想找到一点残余的希望。阳光透过银行大厅的玻璃窗,反射到柜台上,再反射到柜台玻璃后那女孩的身上,像被熨上一层金色的光圈,她飘飘长发点点洒落在胸前,年轻的脸庞荡漾着明朗的微笑,像一缕暖风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寒意。“不要着急,我已经帮你做了冻结,他应该取不到你的钱了,只是你还要来补办一个挂失手续,可能会耽误你一点时间,不会很久的,你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柔的声音,让他如痴如醉。时超觉得,米兰就是上天在那个时候,派来拯救他的。他瞥了一眼柜台里面的照片:“你叫米兰?”“是的,大米的‘米’,兰花的‘兰’。”接着她躲在玻璃橱窗后面,眯眯着眼睛笑得妩媚极了。“你为什么要像米兰花那样躲在树叶后面呢?为什么不让我认识真实的你呢?”
    后来他们像其他人一样开始交往,开始通电话,开始恋爱。三年了,米兰已经做了他三年的女朋友。虽然她已经从当时的营业部调到客服部了。可不改的依然是她的笑容,她的温情。她看上去是一个端庄、儒雅、内秀的女子,她的微笑对那些刁难的客户很有说服力。
    吃饭、看电影、逛街,她从来不挽时超的胳膊,不会让他给自己买这买那。他知道她不是那种让人宠大的女孩,她会善解人意,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他喜欢她的笑容,她的长发,还有她的温柔。所以他静静地守护着他心目中的圣洁的雪莲花。
    很多次,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他也会有冲动。借着酒意,他吻过来,她把头撇向一边,用长发遮住嘴唇,然后很严肃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就再也不敢了,他害怕她生气,害怕她从此再也不理他,米兰是那种外柔内刚的人,娇娇弱弱的女子若是真的固执起来也会非常可怕。所以三年了,他连米兰的小手都不敢轻易拉。
    他只知道五年前,米兰的初恋是一个大她七岁的男人,他认为那不过是小女孩的恋父情结在作怪。可他一直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叫方紫陌的人,他更不相信他心中的雪莲,会是一个男人的秘密情人。
    他看到米兰坐在对面,捋了捋额前的长发,好像有很多的心事。“米兰,我常常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没,没想什么啊,只是冬天怪冷的,不想说话,所以就坐着发会儿呆啊。”
    “真的是这样吗?”他看不到她高高的领口下面,藏着她脖子上昨夜的吻痕。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我要上班了。”
    “那晚上呢?”
    “晚上再说吧!”她抱起大衣,飞扬的长发甩在身后。
    “紫陌,再留一天吧,我想你!”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明天再走,我也想你小米。”
    方紫陌的公司,是米兰所在银行的一个重要客户。而他则是这家公司在华东地区的负责人。她和他相识在四年前的一场酒会上,那时米兰刚刚进银行工作,纯得就像一张白纸。那时候,她深爱着一个大她七岁的男人,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再一起,结果男人选择了逃避,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了一个弱女子。
    酒会上的米兰,穿一件白色低胸的晚礼服,长长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当时她还是新人,可是那天她已经抢尽了风头。
    “我没有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我只看到一只可怜的小绵羊。”紫陌之后告诉她,再明媚的光彩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落寞。
    “我不美吗?我不漂亮吗?”她不明白,男人除了看到女人的脸蛋和身材之外还能看到什么。可是他告诉她,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是坚强。他喜欢一个女人不把眼泪挂在脸上,这样他会加倍地心疼。米兰惊讶他竟如此洞悉自己的内心,在认识他的第一个晚上,她就把自己交给了他。他揉乱她一丝不苟的长发,亲吻她的眼泪,和她破碎的恋情。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为什么你要为一个放弃你的男人想那么多呢?女人是花,现在不开,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给你阳光,我给你滋润,为我开放吧!”
    “你能爱他,为什么不能爱我呢?我有过别的女人,可是我没有结婚,所以我能爱你,能好好地爱你,你懂吗?”她不停地问:“如果衣服弄脏了,可以洗得干净吗?可以像没有弄脏那样干净吗?我已经不是别人看到的一张白纸了,我还可以值得一个好男人全心爱我吗?我还能够有幸福吗?”紫陌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一个劲儿地笑她傻瓜。
    “女人是花吗?那我开给你看,你看吗?”她看着紫陌笑着点头,笑着流泪。
    “爱我吧,我的米兰花为我开放吧,我要米兰开成一朵玫瑰,一朵魅力四射的野玫瑰。”紫陌亲吻着她,说从此要让她做自己的女人,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不是不愿意娶她,是她不愿意。和紫陌在一起就意味着要离开家,离开父母。跟着他满世界的转,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很老旧的女人,一定要有一个安定的环境,一个体贴的丈夫,然后生儿育女,老死一生。时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父母很愿意她和时超在一起,时常催促着他们早点结婚。    “时超又向我求婚了”她对紫陌可以没有任何隐瞒。
    “那你想好了吗?”紫陌抱着她,温柔地说。
    她摇头“我害怕,以后会在梦中叫紫陌。我害怕啊!”“你爱他吗?”
    “我不知道,可是有他我很会安心。”
    “那就嫁给他吧,他有你想要的东西。”
    “那你呢?”
    “如果你想我,可以来找我啊。”
    “我们还可以是情人?”
    “是的,只要你愿意。”
    “不,紫陌,我不要做情人,哪怕我再爱你,结婚后我也不要做情 人。我宁可你对我发脾气,说,选了他就别来找我。”
    “好吧,我会想你的。”那晚,米兰在梦里紧紧地搂着紫陌,她知 道,以后,她就是时太太了。    当时超把结婚戒指套在米兰的无名指上,她还是没能缓过神来。女人啊,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丈夫,一个家,一个安定的环境,哪怕没有爱情。时超伸出双手,微笑要给她幸福的拥抱,终于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了,他快乐不言而喻。可是她却尖叫着逃开。她把时超吓到了,她把自己吓到了。她清楚地看到时超面色青灰地愣在那里,她已经顾不上想自己是个淑女了。
    “方紫陌,你在哪里?”她哭着逃离所有的亲朋好友,她的凌乱的长发,舞在干燥的空气里。女人已经有了选择的权力,如果爱一个人只是做他的情人,那她把自己放在哪里?怎么可以让爱她的人受委屈。如果嫁一个人,只是以为他深爱着自己,那么你的冷漠总有一天会让他彻底死去。
    米兰辞掉了工作,说服了父母,坐着长途汽车要到上海去。倚着车窗,她听见紫陌轻柔地说:“小绵羊终归要回到牧场,我的米兰花终归开在我心上,我爱的女人终归有勇气去寻找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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